李华伟
年年圣诞,今又圣诞。
往年的圣诞夜,我都会和朋友们相约在霓虹灯闪的淮海路上,置身于道路两旁那颇具圣诞色彩的华丽和绚烂,梦幻着圣诞老人坐着雪橇,来到我的身旁,送我一个慈祥的微笑、给我一个吉祥的祝福、赠我一个奇妙的魔方……虽是痴心妄想,却也让人愉悦,让人满怀希望地去迎接生命的每一天。
离开绚烂的淮海路,我们会来到幽静的思南路上,选择一家颇具欧伦风格的咖啡厅,在烛光摇曳中,伴着轻歌慢舞,浅品着卡布奇诺那回味无穷的芳香,享受着那一刻心的宁静。
然而,二零零二年的圣诞,却带给了我无穷的痛。
从此,我再也不曾去加入过圣诞节的缤纷和欢闹。
因为,那一年的圣诞,我的爹爹永远的离我而去了。
清除地记得那年的那个圣诞所发生的点点滴滴。
下午,一个电话,让我的心冷到了冰点。电话中,姐姐泣不成声的告诉我:“爹爹不行了。”我赶紧请了假,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医院。曾几何时,爹爹是如此的健康、硬朗。他会太极拳、少林拳,每天,他都会到公园或家附近的绿化带去活动几下拳脚,耍几套他热爱的少林拳法、太极八式;他爱京剧、评弹,是一个忠实的票友,在朋友们中间,他也会亮几嗓子,唱一出他钟爱“空城计”;他老少皆友,是左邻右舍和朋友们公认的好人。可是,病来如山倒,可恶的病魔,击垮了他的活力,夺走了他的健康,如今,他只能无奈的躺在病床上,承受着病痛的折磨,而他的亲人——我们也无奈地看着一天天衰弱的爹爹,束手无策。
至今,爹爹住院已有半年。那个月,我也刚从淡定的国企跳槽到了一家私营企业。每天下班,我都会骑上近一个小时的自行车来到医院,为爹爹按摩疼痛的脊背,浮肿的手脚,只希望能够减轻一点爹爹的痛苦,可是……。
心急火燎赶到医院,还好,经过医生抢救,爹爹已转危为安。看到我来了,爹爹微微朝我点了点头,用含糊的语句对我说:“别担心,我没事了。”(因为中风,爹爹的声带受到了影响。)这一天,爹爹破天荒地说了好多话,嘱咐我们要照顾好妈妈,要好好工作,要我们的孩子努力学习……爹爹已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在交代后事,可我们,却还天真地以为爹爹的精神较之以往大好了。
以为爹爹情况好转,我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不由得想起刚才请假时经理说的话:“今天是公司一年一度的聚餐会,派驻外地的员工都回来,你新来乍到,又是部门主管,如果你爹爹没事了的话就尽量来参加吧,趁此机会也好互相熟悉一下,以便于今后的工作。”我犹豫不决地把这事告诉了妈妈和姐姐,她们一听,便说:“那你赶紧去吧,爹爹有我们照顾,你去吧。”我还不放心,又到医生处问了医生,又问了有经验的护士,他们都告诉我:“照目前情况看,不要紧。”
我回到病房,此时,姐姐已把这事告诉了爹爹。爹爹见我进来,朝我挥了挥手说:“你去吧,我没事,不要影响工作。你刚到新的单位,更要努力。”
我走了。
我没想到。爹爹这番话,竟成了留给我的遗言。
我没想到,我这一走,留下的是我终生的悔恨。
待到我再一次接到电话,赶到医院,爹爹竟已经离我而去了。
姐姐告诉我:“爹爹一直在等你,听到你的脚步声,爹爹才安心地合上眼帘,等你到了他的病床边,爹爹才吐出了口中最后一口浊物,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爹爹最后一程你也送到了。”可我,仍然好悔,好恨,悔不该离开,恨为什么要走,以至于从那家有良好前景的公司辞了职。
圣诞,成了爹爹的祭日。
五年过去了,每每到圣诞,我都会来到爹爹的墓前,倾诉我的悔恨。尽管我知道,爹爹不会怪我。爹爹是个好人,善良的他,一定是在天堂之上微笑着护佑着我们。可我,却不能原谅我自己。
那个圣诞,是我永远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