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辉
良辰美景,不说人间四月,如何罢休?
可是,这个四月,我没有提及原野花开烟草风絮,没有提及风朝雨夕逝水流云,不是不愿意,更不是不欢喜,只是心底轻觉无力。
四月了。从一开始我就不停地这样重复。或许,也只能如此简明扼要地重复。直到,春日迟迟,四月暮。
一个四月仿佛已是千百次的轮回。不断地在佛城和广州之间往返,无论是一草一木都漫着馨暖亲切,还是置身车水马龙却还感到孤独,其实都是一样的疲倦。
四月,疲倦是居高临下的主题。
返回和离开,不过是不绝的魅惑。让人在悖论中如坠深渊。虚与幻,我给了自己一座城池,并理所当然地成了王,按照我的意愿,铺排这座城池所有的场景。
这是语焉不详的一场梦,隐语或秘密。我在其间沉睡或沦陷,从一开始,就注定只能继续这场关于谎言的言说,欲罢不能。
飞絮蒙蒙,垂柳阑干尽日风。这在纸上本该明媚的四月总披着薄薄的寒。
词人说乍晴微暖清明后,而如今我更愿意承认这四月是天凉好个秋。尽管一直以来,无任季节的流转,我总被一座恒在的春天软禁,心甘情愿。
花飞成阵,倾城斑斓。却又夹杂叶落如笺,旧了心言。这个春天并不顺着我的意愿铺排我想要的风景。然而,对此只能一贯地失语。
最后一次离开佛城,我的百合还未开。又一次擦肩而过。想到这,禁不住心疼万分。
在词语的虚简上,百合、海芋,也许也只是一场春花胜雪。单是想着它的名,便有馨香暖意轻轻漫过,温柔遍生。一如人生有伤,若雪飘然的情态,轻愁静谧,又意味深长。
抛弃的,留存了。留存的,铭刻了。返不回的往昔,想不及的未来,抓不住的现在,虚城之王有的也只是孤独与无奈。
这也是宿约。让人措手不及而又仿佛天经地义。它囊括了时间,也熔融了空间。像一场寒意漠漠的独行,无法与人共享,更无法与人言说。
这四月也还有雨。不再轻如烟雾的雨,而在窗玻璃上,也还总能敲出让人发愁的理由。它曾经如烟似雾轻笼于空的秘密,从此无人能晓。
青灰。与雨相关,我总想这种微微惆怅的颜色。我那恒在的虚城,也有着一个青灰的雨天。娴静而愁美。
有时候,它会让我神伤。而我从未想过要用任何泛黄的诗笺,去阻拦这样一个雨天。它无休止肆意纠结的,不过是虚无。
四月了。我又禁不住这样重复。很快就到繁花如海的五月,不知道我又能说出些什么。四月已暮,春光自远。
许多时候,对着花若离枝寂然失语,其实我不过妄想停住一个阑珊的春天。一如我所有的悖论,所有的自欺欺人。
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懂,因风飞过蔷薇。
我那恒在的春天正渐次隐匿,或者更确切的,它从来都隐匿着。它这样轻,这样浅,真害怕就这样会被我永远地遗落。
蔷薇开彻的时分,取一枚烛火或一枚铜镜,都无法再照出旧有的鲜艳。
这大概又属于一个停止向夜行进的黄昏。风前,临窗,凝眸,被追寻的真切只能用虚与幻填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