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难道真分三六九等么?谁分的?你么?广州的治安是越来越差了,住这种私房,真的是冒着生命危险的。可是眼下我又找不到合适的房子搬,只能暂且战斗在最前线了。整栋楼有十几个房东,他们是天天围着麻将桌懒得轮流值班的,反正偷的也不是他们家的东西。最后在我们几个房客的据理力争下,好歹请了一个保安。我下班回来,看到楼下吵吵嚷嚷的,原来是保安抓住了个嫌疑犯。我好奇的瞥了一眼,这人不是别人,就是住在我隔壁的那个看上去有些猥琐的男人。他低着头,拼命的解释:自己不是小偷,自己是住在这里的。可是没有人相信他,因为当保安问他住几楼,哪个房间时,他只说了6楼,却说不出房门号。因为储藏室是没门牌号码的他像个吓坏了的孩子,眼睛惊恐的扫视着周围的每个人,听着叽里呱啦的客家话,他无力的解释像一个人最后的死命挣扎。我本能的走过去,他看到了我,眼睛里充满了希望,含着泪珠的眸子闪过某种感激。我抬了抬我那总是直视远方的眼睛,发现周围的人都盯着我。我迟疑了,立刻停住了自己那8公分的高跟鞋。我轻轻理了理自己的粉色洋装,脸上滑过让人不易察觉的一丝惊慌和害怕。我想扭头冲向楼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我怎么也抬不动我的双腿,我僵持在哪里半秒钟。我尽量的压低嗓门,很礼貌矜持的说:你怎么没带大门的钥匙?是不是又丢了,真让人烦!
保安放开了他,我微笑着说:他是我的远房亲戚。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我扭头,踩着我那尖尖的高跟鞋上楼了,楼道里留下一串“嗒嗒”的响声。他老婆回来的时候,一直隔着门,站在我门口不停的说着:谢谢。我没吱声。过了不久,似乎她已经走了的时候,我打开门,看到他们却还站在门口,捧着一大把花生和红枣。我盯着他们,没开门,他们也没敢说这是给我。只是一个劲的解释:下午那会,他老公是想在楼下捡几个矿泉水瓶子呢;要早知道不让捡,他说啥也不去了。我本想打断她的讲话,告诉他们:不是不让捡,是你们长的不像住在这栋楼里的人。可是我还是忍住了,继续听他们说。他们始终低着头,轻声慢语的,说:他们也知道这里的规矩,人家帮了忙呢,一定要感谢的,可是他们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这是他们老乡回家给他们捎来的家里的特产,都是自家种的,没用过化肥,让我放心吃。我还是开了门,拿了张纸,让他们把那把礼物放在了一张洁白的A6纸上。那把花生和枣我没有吃,我就放在那里,看着。他们都光溜溜的,泛着光,一般大小的个头。很饱满。房东终于找上门了,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就是:是不是你家新住进一个人?我愣了好大一会,才想起来,可能是保安跟他说了。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下,并试图说服房东给隔壁的门也挂个号,房东不情愿的“嗯呢”了几声,便走了。第二天,我真的看到他们的门上贴了张纸,写着:清洁工具存放处。没过几天,我大学里的死党兼室友和她新结识的男友来广州找乐,我被迫请了一天假,陪他们。随便找了个馆子想请他们吃粤菜,可是朋友说粤菜没味,没吃几下,就嚷着走,后来还是不得不去了湘菜馆子,才算满足他们的胃口。吃完饭,没事,街上是不敢拎着包包闲逛的,就去了“钱柜”K歌,唱到一半,结果又使性子,非要去“朝歌”。弄来弄去,歌没唱好,还耽误了时间。晚上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可是我看到隔壁的灯还亮着,屋里还嘤嘤的传来抽泣的声音。我没理会那声音,开了门,把朋友让了进去。朋友进门就开了电脑,把那首《不怕不怕》开的声音老大,震的整个房子都晃悠。
楼下的终于忍不住了。来敲门,让我们动静小点。我关了音乐,跟朋友谈起了隔壁的那对小夫妻。朋友以为我在讲故事,一边说着无聊,一边就摸过烟开始吸。我最讨厌烟味,因为那能呛出眼泪。我赶朋友出门,让她在楼道里吸够了再回来。半支烟工夫,朋友死命的敲门,兴奋的叫着她男朋友的名字,说快出来听戏。
他们俩出去,便没了声息。好久才回来。朋友一进来,就凑到我耳朵边说:你别假正经了,是不是每天晚上没事,就去隔壁听音乐啊?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们俩就大笑起来。没完没了的,怪烦人的。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俩是去隔壁门口听动静去了。至于什么动静,我没问,但我想,应该与颜色相关。晚上睡不着拿起《洛丽塔》,看了两页,就开始走神。后来迷迷糊糊的睡着的时候,我似乎真的听到了隔壁的动静,声音不大,但很诱人。
朋友呆了还不到3天,我就开始烦躁,我感觉那种以往的宁静被打破了,而且一个单身女人看到一对情人在你面前晃来晃去的亲昵,真的容易中风!送走他们,我开始变得神经质,我经常故意关门很大声,故意开开关关防盗门不停,故意想让隔壁听到我在发脾气,故意想让每个人都知道我心情很不好。隔壁的小夫妻还是每次看见我笑笑的,有点腼腆的羞赧。男人那头有点油腻有点乱的头发依旧还是在发梢上泛着或多或少的头皮屑,女人的马尾辫也依旧蓬松的拢在后面,有点像秋天乱飞的树叶。
可是我见了他们,却没有笑,也不再板着脸,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个头,用自己有力的鞋跟敲打着地面,匆匆离去。每次低下头,看着自己那8公分的高跟鞋,我才恍惚的感觉到,其实没有了这鞋跟,我似乎也不高!然后就是无休止的失落和郁闷!我猜,他们一定是精心挑过了的。估计一麻袋里才能挑出这般的花生枣子吧。想到这里,我笑了。不大会儿,我又后悔起来,我真不该笑!有这么几天,那扇门一直关的紧紧的,屋里也一直没亮过灯,我扒在门缝里瞅,竟然不能看到里面的任何东西。有几次,我甚至使劲贴着耳朵听,竟然也丝毫没听到任何动静。我开始害怕,担心他们不声不响的搬走了。我甚至开始抱怨,为什么走的时候没打声招呼。我不知所措,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狠命的撕扯着那个抱枕,用力敲打着键盘,写着一些很尖刻的文字,用蔑视的眼光看着周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