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铁匠
有衙官大声喝道:“肃静!全部蹲在地上,站立者走动者,格杀勿论!”只是围观的百姓大哗,呼娘唤儿的,寻爹找叔的,闹个不停,一时间又怎能安静得下来。宋将军眉头微皱,吩咐几句,便有军卒张弓对着跳闹最凶的几人射去,被箭矢射中的几人痛得眼泪横流,却是不敢发出声来,呜呜地自捂着嘴巴,犹如待宰的糕羊。余下众人俱是惊悸,立即蹲在地上,瞬间住嘴,只是睁着一双双惊恐的眼睛,满是害怕地望着那些军卒。
宋将军缓缓走到石台上,大声道:“大家不用惊慌,本将军只是要抓住贼人的同党,无关人等,自会有你们的里正等人携着户籍前来相认!”于是便有人搬来桌椅,放在军卒让开之地,又有人指挥众人挨个前去检查。
王应乾暗叫糟糕,虽然箭不是他射的,但他刚进这麻衣城,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自是尉迟恭同党的头号嫌疑人了。他趁着众人挤身排队,绕到一个面目黝黑的老者身旁,轻声道:“老人家,驽弓扔掉了么?我是你侄儿姚登科啊!”
那老者目无表情,只是浑身一颤,随及微微额首。刚才他混在人群中悄悄射驽,却是给王应乾看得分明,自知短柄在人家手中,不敢拒绝。
“姓名?”
“张大铁!”
“家住何方?”
“麻衣县石咀街十八号‘张家铁匠铺’!”
“今儿有几人跟着来?”
“就我和侄儿张士俊!”
“张士俊家住何方,可有证人?”
“和我同住,有石咀街何里正作证!”
王应乾自然就是张士俊了,他随着老者张大铁来到那“张家铁匠铺”,铁匠铺并不大,大门上那块牌匾上黑漆斑驳,积满了灰尘和蛛网,但内里却收拾得很干净,也不像一般铺子那样倒处挂些锄头铁犁。张大铁慢吞吞关了门,沉着脸道:“刚才一路都有军卒把守,现在你没事了,请便吧!”
“张老爹,既然门外全是军卒,你不是把我往火炕里推么?让我多歇会儿,房钱我还是会给的。”
这时屋内走出一个约二十岁的女子,道:“爹,你回来啦,事情。。。”却见张大铁身后跟着个陌生人,立刻闭口不言。
王应乾见了那女子,双眼直钩钩地盯着她,如遭电击,呆在当场。那女音容相貌,神态举止,与他前世的娇妻,是何其相似了?一时之间,王应乾宛如梦中,心中只是大叫:“我此前一直是在做梦,一直都是做梦!”
张大铁哼了一声,冷着脸道:“红儿,你先进去,爹还有点事,其它稍后再说。”
红儿哦了一声,低着头转身进屋,再也不出来。
隔了盏茶功夫,张大铁重重地咳嗽两声,却见王应乾脸色忽红忽白,眼圈泛红,却是不解,只是沉着声音道:“你是何人,出了菜市口为什么还要跟着我?就不怕我杀人灭口?”
见王应乾不理不睬,兀自呆呆地看着红儿进去的门口,脸上满是温柔之色,张大铁忍不住勃然大怒,喝道:“看什么看,出去!”他本就心情恶劣,只是苦于路上全是衙官兵卒,不敢赶王应乾离开,以免露了形迹。如今见王应乾进了铁匠铺,不仅不离开,反而是“色眯眯”地盯着红儿的屋门发呆,那里还忍得住了?
他的喝斥声将王应乾惊醒过来,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仍是浑浑噩噩,惘然不辩方向,张大铁心火更盛,手向铺门一指,斥道:“滚出去!”
“张老爹,我不是坏人,只是见她同我有个朋友长得极为想像,有些走神而已。”王应乾回过神来,低声向张大铁陪不是,连声音都是有些嘶嘎,“我那朋友早已不在了,我今生今世是再也看不到她了。。。失态之处,尚请原宥!”
张大铁脸色稍霁,却是将左臂慢慢抬起,对准王应乾,“再不出去,别怪老头子心狠手辣!”他左臂上装有具强驽,发射无声,王应乾早在菜市口就见识过,急忙后退一步,双手急摇,道:“张老爹且慢动怒,我有法子救尉迟恭!”
张大铁仍是举着左臂,乜斜着眼睛,“就你?瘦不拉肌的黄口小儿,也敢口出狂言!还不快滚!”
王应乾也不答话,走到一旁那个特大号的铁砧处,拎住砧尖角一把举了起来,在空中舞动几下,道:“张老爹,在下粗通武艺,也有些力气,等闲人等倒也不放在眼里!”
张大铁心中惊骇,那铁砧是他打铁所用,重量不下四五百斤,当时可是七八条精壮汉子用绳索捆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安置到位,如今这削瘦的家伙一把便举了起来,轻若无物,其力之大,确是惊世骇俗。又想,要救尉迟恭,非得有个力大之人不可,这小子力气倒是不小,只是不知来路如何,使用之前,得好好试探才行,可别坠入了他人的陷井。
“哼,力气倒是不少,耕牛的力气也是极大的,可还不是给人赶着犁田拉车了?若是无事,快快自去吧!”
“张老爹,从早到晚,在下还水米没尽,能不能卖些吃食?”
“出门几丈之地,便有酒楼饭店,这儿只是铁匠铺,没有什么吃食出售!”张大铁沉声吼道。
好不容易见到与梦中之人酷似的女子,王应乾虽没有什么将她推dao的想法,想再见见那女子的心情却似潮水汹涌,不可遏止,只是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见那特大号的铁砧静静地立在地上,心中一动,急忙岔开话头:“不知张老爹打铁的手艺如何?我想请你用陨铁帮我打件东西,当然,酬金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张大铁双眼一亮,随即黯淡下去,举着的左臂却总算慢慢放了下去。“还打什么铁,连命都保不住了,待活过了这段时日再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