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注定是难熬的,伤感的。他们知道,他们都知道。从刘美人的这句话轻声响起的时候,他们就深深的知道了。
而回应刘美人这句话的,除了母亲的额首一点,微微一笑之外,就是大山那不知是喜还是悲的狰狞之色了。
刘美人直直地看着母亲和大山,她知道她的这句话即便是得到了笑声,那也不过是强颜欢笑罢了。可她又不愿就这么轻易的将这个机会错失,虽然这会让她觉得有愧于母亲和大山。但,若是错失了这个机会,她更会觉得有愧于自己。
若不是之前母亲的那一席话,刘美人可能还不会甚至是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她知道,她应该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找母亲,然后悄悄的,慢慢的说出这个想法。可她没有想到,母亲居然会说出那么一番让她感到惊愕的话,所以她忽然之间就莫名的下定了决心。
三人沉默了许久,不是你看看我,就是我看看你。他们都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大山已经开始双目泛红,微微的哽咽了起来。因为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姐姐会有离开他的这一天。
可是,当母亲那一道暗含深意般的目光袭来时,大山又不禁伸手抚了抚眼眶,继而强忍着露出了一抹笑容。
“嘿,嘿嘿~”他呆呆地笑着,傻傻地笑着。笑的连母亲和刘美人都不由自主的跟着浅笑了几声后,他才吞唔着说:“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妈的。地里的活现在也干完了,已经没啥辛苦事了。”
“嗯~”刘美人听着也开始哽咽了起来,她有些沙哑地说:“姐马上就会回来的,姐就是去看看。”
……
他们没有说得很晚,但他们彼此却互望了很久。也许对他们而言,在这样的气氛下,该是无声胜有声吧。
刘美人记得在她回房前,她的母亲还满含笑意地看着她。其实刘美人清楚的知道,她的母亲一定会在她转身之后泪流满面。也许那不是一种哀愁,不是一种不舍。或许那是一种欣慰,那是一种骄傲。但,谁又知道呢。
平屋很小,房间很少。刘美人一直都是和弟弟挤在一个房间的,刘美人睡在上铺,弟弟睡在下铺。
那一夜回房之后,刘美人静静地躺着,很多刚到嘴边的话都被她一次又一次的咽了回去。至于大山,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但当灯火熄灭的那一刻起,刘美人就不时地听到自下方传来的一阵又一阵床板摇动的声音。她知道,是大山在辗转反侧,是大山在低低哽咽。她很想说些什么,可每每张开了嘴,却忘了怎么说话。
这一刻,刘美人忽然觉得,心中那早已向往了无数次,憧憬了无数次的‘决定’竟是随着那‘嘎吱嘎吱’的床板晃动声,开始逐渐摇曳不定了。
在这一天晚上,刘美人的家里显得安静极了。静的连一声轻微的叹息都能如临耳畔,静的连一滴泪水的落地都是清晰至极。
第二天清晨,刘美人从小到大第一次起得最晚。当她带着沉重的眼圈缓缓走出屋子的时候,母亲已经在灶台后面生火了。大山已经在院子里喂鸡了。
母亲在看到刘美人时,就连连催促着刘美人快去洗漱。对此,刘美人只能不明所以般半梦半醒的快速梳理了一番。
待得用过早餐之后,母亲就带着刘美人匆匆离开了家。也许在刘美人还未起床的时候,母亲就已经和大山说过些什么了吧。至少刘美人是这么觉得的,因为大山看起来很精神。见他们二人出门也没有询问什么。
一路上,刘美人轻皱着眉头,紧紧地跟着母亲。直到好一会儿后,她才按耐不住似得问了一声,“妈,咱这是要去哪?”
“去老陈店里呀!”母亲很是自然的脱口而出,仿佛这本就是计划好的一样。
“陈叔店里?”刘美人默默的想了一会儿,接着就不再言语了。因为,她已经知道了母亲的意图。
老陈名叫陈三,在我们云村开设着一家小卖部。虽然我们云村有两家小卖部,但老陈这家却是有所不同。因为在老陈的店里设有一台电话机,一台当时在我们云村很是稀罕的联络工具。
也正是由于这台电话机,以至于老陈开设的这家小卖部的生意着实不错。毕竟在我们云村,还是有着一些在外工作或是念书的人。尽管不多,但也一手有余。
刘美人跟着母亲没走多久就开始遇上了村里早起的村民。想来这些村民有一些也有段时日没见过刘美人的母亲了,在此刻见到这面含笑意,脚步匆匆的母亲时,他们都会不由得问,“这么一大早,和美人去哪啊!听说前两天家里来客人了,是谁啊。是不是亲戚啊,还是~”
母亲并没有因此止步,当这些询问逐渐响起的时候,她和刘美人依旧毫不滞留的向前走着。她一边‘对啊对啊’的随身迎合着,一边将这些询问抛之脑后。
不久之后,母亲和刘美人就来到了陈三的小卖部前。陈三每天都起的很早,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老陈啊~”看着小卖部前,正在摆放货品的陈三,母亲喊来一声就踱步走了过去。
“哟,美人妈啊~”陈三抬头望了一眼,在看到徐徐而来的刘美人和她母亲时,他当即放下了手上的一件货品,继而气喘吁吁地说:“咋的了,这么早来我这,是要买什么吗?”
“不买,不买!”母亲摆了摆手,在几个大步走到小卖部摆放电话机的柜台前时,她浅笑着说:“这不,来这打个电话。”
“打个电话?”陈三疑惑着暗问了一声,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刘美人一家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打什么电话。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要联系的人。
眼下一听,陈三稍作迟疑便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哦,打吧打吧。是打给前两天来的亲戚?”
“呵呵~”母亲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笑了笑。接着就从衣兜里掏出了那张韩诚留下的名片。
她将名片递给了刘美人,又抚手将刘美人推到了电话机前。刘美人知道母亲并不是让她给韩诚打电话。母亲只是因为近视而生怕拨错了号码。
接过名片,刘美人瞪大眼睛细细地看着,然后慢慢的按照名片上写的号码一个一个地按了下去。
母亲显得有些焦虑,那举着话筒的手臂也不时的微微抖动着。或许是因为,她迟迟没有听到电话那头响起的韩诚的声音吧。
(你能成为什么样的人,首先要取决于你,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