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门外又亮起几根火把。
就着腾飞的火焰,三人看清了提灯笼的来者,正是之前旧相识,山贼小头目。
小头目将火把举到三人面前,一一看来。
这火把上燃着的不知是什么油脂,散着一阵异香,烧得滋滋作响,诱人腹中雷鸣。
小老头嚎叫道,“能不能先让我们吃点东西,我们是孟堂主的朋友。”
小头目收起火把,淡淡地道,“孟堂主已经回来了。”
地牢中又陷入一片沉静。
小老头还在用丰富的人生智慧分析着孟堂主回来了意味着什么,沈钊已心知无幸,整一整衣冠,缓缓坐下。
相传孔圣人门下的子路在危城之下结缨赴难,正所谓君子死而冠不免,说的就是这么个情景吧。
如果小头目没有挥挥手,又从外面走进一群山贼的话。
小老头被两个大胖山贼夹在一起,抖得像筛糠一样,“我老人家就这么交待在这了?”
死到临头,沈钊已没有心思和他计较,飞哥却是按捺不住,“你好歹活了一把年纪了,我们哥俩风华正茂,不比你可惜?”
小老头捶胸顿足,“你们不懂啊,我老人家攒了一辈子钱,一百多两银子藏在……”
飞哥和山贼精神大振,“藏在哪?”
看着一堆饥渴的眼神,小老头硬生生收住话锋,“自然是藏在我老人家心里。”
山贼们架着三人走出地牢,只见天已黄昏,四下里灯火通明,映得山寨中一片辉煌,不知有几重殿宇,几多山贼。
沈钊有些恍惚。
就算能杀得了邙山五虎,也决计走不出山寨的吧。
山贼们带着三人一路行去,皆是灯火辉煌,竟无一处是黑灯瞎火的所在,显然没有趁黑杀人的打算。
沈钊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感觉所过之处越来越熟悉。
飞哥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直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白天不是来过这吗?”
只见眼前一座大殿,殿前一杆大旗,正是数日前拜会冯河的聚义堂。
山贼们聒噪起来,推着三人走进大殿,只见店内新置了许多桌椅,坐着无数山贼胡吃海喝。
大殿尽头仍是一片昏暗,昏暗中一盏烛火,烛火后一个人影。
“哈哈哈。”沈钊还没反应过来,山贼人堆中就冲出一个人,抱住沈钊狠狠摇了摇。
沈钊差点被他摇得背过气去,只听那人喊道,“寨主,这位就是给我们报信的雷兄弟,要没他,只怕我们就凶多吉少了!”正是那黑衣文士孟说。
大殿尽头的昏暗人影举举杯,示意已经知晓。
孟说拉着沈钊坐下,道,“雷兄弟,还真如你所说,我们在山下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了京兆府尹的大队人马,一番血战,终于把他们打回老家了!”说罢哈哈大笑。
沈钊和飞哥面面相觑,这特么也行?
孟说道,“雷兄弟,你帮了山寨的大忙,有什么用得到兄弟我的,尽管开口!”
沈钊苦笑了一声,“既然如此,先让兄弟我吃顿饱饭吧。”
孟说一愣,哈哈大笑,“大水冲了龙王庙,这几天委屈兄弟几个了,小的们,上菜!”
飞哥和小老头一人吃下一只烤乳猪,犹然意犹未尽,叫喊着上菜。
孟说怜悯地看着他们,“看来他们脑袋确实伤得不轻,只恨兄弟我无能,让那刁龙逃走了。”
沈钊宽慰他道,“孟兄不必自责,他日我黑魔宗与飞虎寨联手,定将京兆府夷为平地。”
“不必了。”大殿尽头冷冷地道。
沈钊与孟说一惊。
冯河从阴影中缓缓走出,神色好了许多,胸前却依然渗着大片大片的血迹。
“飞虎寨虽然不肖,却也羞于与黑魔宗为伍。”
孟说大惊,“寨主!”
冯河示意他闭嘴,盯着沈钊,森然道,“我飞虎寨就算遭遇灭顶之灾,也绝不和黑魔宗同流合污。”
沈钊一声苦笑,“冯寨主这又是何必。”
冯河淡淡地道,“盗亦有道。”
“好一个盗亦有道。”聚义堂外一声长笑,语调虽不高,却如长剑出鞘,连绵不绝,清清楚楚印入在座的每一个人耳中。
孟说和小头目脸色大变,一声呼啸,率领数十山贼冲出门去。
随后“砰砰”两声响,两个山贼横飞进来,砸倒不少桌椅。
冯河面色不变,看着四个白衣剑客结成剑阵,缓缓走入门来。
这四人皆是二十左右年纪,白衣胜雪,长剑如霜。
飞哥看着他们,嘴里不知道喃喃说着什么。
大概这才是少年英侠该有的模样吧。
孟说和小头目带着不少山贼又冲回来,却不敢迫近,身上衣衫也多了不少剑痕,显是吃了暗亏。
当先一个剑客年龄略大,似乎是四人的首领,他身在重围却如闲庭信步,收起长剑,对冯河笑道,“夺人钱财,劫掠客商,就是你们的道吗?”
冯河冷冷地道,“那阁下以为呢?”
剑客首领顿时愣住了,显然没有料到他会如此回答。
山贼不劫掠客商,夺人钱财,那还叫山贼吗?
冯河淡淡地道,“之前你们是不是只要说出这些豪言壮语,遇到的山贼就会跪地求饶,说上有老母,下有妻儿?”
剑客首领额头微微冒汗,退了两步。
冯河道,“可是这里是飞虎寨,我是冯河,你们的尊长没有交代过你们,到了这里要爬着进来爬着出去吗?”
聚义堂内百千匪众轰然叫好,声振屋瓦。
剑客首领又退了两步退回阵中,大喝一声,四人舞起剑花,再次结成剑阵。
冯河一声冷笑,“一起上吧。”
剑客首领面皮微红,一声清啸,四柄利剑画成一片剑网,朝冯河卷来。
这四人年纪虽轻,修为却着实不俗,手中利剑以真气催动,一时间八方六合皆是剑光,寻常匪众不敢抵挡,纷纷退散。
亦有人闪避不及,碎成八九十块,横尸当场!
冯河仍是冷冷地看着四人,直到剑光袭到眼前,才蓦地出招。
当先两名剑客尚未反应过来,两只铁拳已经轰中面门,两名剑客脸庞凹陷进去,爆出一篷血雾,哼也不哼就倒了下去。
冯河不待他们落地,已夺过他们手中长剑,掼入另外两名剑客的胸膛,两人一声悲鸣,委顿于地。
沈钊和飞哥相顾骇然。
这冯河的名号,二人之前从未听过,而他从出场起也一直维持在半死不活的状态,没想到武功却是如此惊人!
这些剑客身手不可谓不强,可是他们四人联手,在冯河手下竟然连一招都不能抵挡。
江湖强者竟然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