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人,那日花雨下,古树边,她从琴仙丝韵手里接过了一纸《东风引》。
“是丝韵!我得去找她问清楚!”司舞终是理清了脑中混乱的思绪,没等身旁的溯弦反应过来,便急急忙忙朝门外奔去。
“别找了,丝韵昨夜便已经死了。”青羽走进屋来,只一句话便止住了司舞的脚步。
“死了?”溯弦几乎是和司舞同时叫出声来,“怎么会?”
“听说是昨夜的事,值夜的小仙娥道她夜里路过丝韵的房间,只见得屋内黑影一闪,便听得屋内一声重响,好似什么物件摔碎了一般,待她推门而入,丝韵已经死了,死相极其惨烈。”青羽顿了顿,继续说道:“霓裳上仙为避那晦气,早早就将那屋内清理了,只是霓裳上仙留了天影罩,将那屋内景象原封不动影射在了罩内。”
“青羽司主,你说丝韵她死相惨烈,究竟是何种样子?”司舞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青羽没急着回应,反倒是坐在了桌前,替自己斟了杯热茶,悠悠然然抿了口,才缓缓说道:“全身的皮肤都被扒得精光,只剩得一躯血肉,仙髓也被抽得一丝不余,倒是真正的剥皮抽筋。”
溯弦站在旁边,听青羽司主描述的这般情景,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不适的很。可朝青羽望去,她依旧冷冷淡淡提着茶盏,面不改色。
“不过,霓裳上仙在丝韵的屋内,发现了这个。”青羽从怀里掏出块白玉物件,往桌上一搁。溯弦定睛望去,那块白玉静静躺在桌上,玉牌上繁花锦盛,簇拥着中心那“花朝”二字,正是她半途中弄丢的花朝会令牌!
“这么说,是丝韵假扮了我在那花朝会上献的艺?”溯弦神色紧张:“可她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若只是想献艺,她大可不必伤人。”
“只怕是,她成了天界的内鬼,帮魔界做事罢了。花朝会献艺是小,真正所图可不是这个。”青羽搁了茶盏,自言自语,声音飘渺而肃然。
——
夜色沉沉,静得可以听见簌簌风声,阵阵虫鸣。
太常宫内,听不见往日的仙乐叮咚,花朝会伤人,再到惨死了个小仙,太常宫上下无不人心惶惶,就连霓裳上仙,都没法子安生如初。
太常宫后院的池子里,平日里悠游嬉戏的锦鲤也躲在莲叶下面,似是应了太常宫内冷怖的气氛,迟迟不敢探出头来。
东边的回廊里闪出一道黑影来,鬼鬼祟祟,飞速前行。那黑影并不高大,被清冷月光映在墙上显得诡异而恐怖,只见这黑影行至一间屋前,闪身便躲了进去。
而这一幕,被立在太常宫顶,云端之上的一人尽收眼底。
一身墨色华服,不染尘缘。眉眼间依旧淡漠不惊,他想看看,这黑影究竟来这里寻的是不是那件东西。
屋内的黑影并没有察觉到云端上的东岳帝君,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在屋内墙边暗格处摸摸索索,取出一个小巧玲珑的墟鼎来。
“看来本君猜得没错,你果真将伏羲琴藏在了这里。”冷冷的一声,吓得屋内黑影身子一颤,东岳帝君已然立在了门前。“果然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屋子死了个小仙,你道她们忌讳进来,便安心大胆地将伏羲琴藏在这里。”
那黑影不说话,见东岳帝君拦在门口,叫其无路可逃,倒并不惊慌,反而望着东岳帝君笑出了声,笑声尖细鬼魅,似鬼哭魂诉。只见它缓缓走出屋内暗影,朝门口的东岳帝君走来。东岳祭出玄黑长剑,正欲劈过去,却见那黑影忽然身子一转,举了那墟鼎,竟蓦地消失了,空余下一张皮囊静静铺在地上。
东岳没预料到这黑影会使出这般诡术,待上前一看,地上的那张皮囊清清秀秀,正是那太常宫内发现丝韵尸体的值夜仙娥的。
东岳帝君忙追了出去,御云而上,可哪里还见得到那黑影。倒是在太常宫西头的房檐上,荧荧缠绕着一丝幽蓝的光,远远观去泛着丝熟悉的仙气,东岳皱眉,往那西头飞去。
——
司舞白日里听了青羽的一番话,夜里睡得并不踏实,好不容易入了梦,却又被窗外沙沙作响的树叶声惊动,迷迷糊糊间,司舞轻轻翻身下了榻。
窗外飘过锦袍一角,司舞凑上前去,观见个仙君御云而降,逆着光叫司舞看不清他的模样,月光映在他袍子上,泛起丝丝晶白,像极了司舞梦里略显消瘦的锦华。
“是你么?锦华?”司舞推开门,朝着面前的人问道。
锦华看见推开门的司舞,似有些吃惊,转身便欲离开。
司舞奔上前去,从后面抱住了锦华,声音委屈而哽咽:“锦华,是我不对,连累你受罚了。可是,你能不能不要怪我,不要生我的气。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梦,只是见到你真好,我喜欢你,锦华,我喜欢你。”司舞喃喃道,环抱着的人怔住了,半响才伸出手来,欲拨开司舞的手。
泪水从司舞的眼眶中缓缓滴落,叫锦华的手僵在了半空中,“那日你说,花朝宫的规矩要以吻致谢,如今,我以吻致歉,你会原谅我么?”司舞说罢,踮起脚尖欲吻上锦华的面颊。
可司舞的唇还未沾上锦华的脸颊,锦华手边便白光一现,司舞只觉得眼前本就不清晰的景致愈发模糊了些,一时间昏昏沉沉,竟又沉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发现自己依旧躺在榻上,别说锦华了,连梦里推开的门此刻都关得严严实实,只是眼角依稀残存着淡淡泪痕,自己竟然,又做了场不知天高地厚的春梦。
司舞罩了件外衫,行至桌前,却见桌上搁着一纸信笺,容司舞打开,信上淡淡墨香溢出,沁入司舞鼻尖心肺。
信上的字迹清雅隽永,字字俊逸: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落款处,锦华二字叫人一眼难忘。
司舞捧着那信笺,羞红了一张脸庞,昨夜,竟不是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