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惶惶兮,问确否
情迷芳踪,问得佳人羞
欲拒拒不得,欲掩情难控
又逢晚凉秋,妾身十八九
好年头,正嘉秀
谁家少年郎,鲜衣尽风流
惹得万山郁葱,春心动
春难掩绿柳,人难掩情窦
一朝君执手,不解温柔重
天上仙眷情浓,凡间更稠
云端一日歌酒,不比琴瑟合同
执念人人有,天河也有一牵牛
大好姻缘难有,只愿胭脂犹作女儿红
玲珑骰子安红豆,闺阁红烛催妆浓
桃花笑东风”
荷衣一曲终了,浅笑安然,父亲的指婚她本屈身委从,谁知却嫁得个与自己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嫁作人妇已然五载有余,腹中的胎儿便是他赠予自己最好的礼物。
正想着,一抬头荷衣却望见了远处躲在树丛后头偷偷望她的小小身影,那是他的妾盈袖所生的女儿,今年已满五岁,长得水灵灵可人得很,一双深邃的眼睛尤为像他。
荷衣想到这里不由脸颊绯红,若自己肚子里的小东西也能有着与他一样的模样,那该多好。
与他相关的人和事,她皆珍惜爱护着,连带着盈袖与她的女儿,她都关怀得紧。
她抬起抚琴的手,冲远处的小人儿摆了摆,示意她来自己身边。小人儿见她招手,似是得到了许可,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旻儿见过大娘。”小人儿睁着大眼睛,行至荷衣身边时怯怯地说。
她笑着抚了抚旻儿的头,柔声问她:“喜欢弹琴吗?”
旻儿望了望她面前的长琴,抿了抿嘴唇,不住地点头问道:“大娘弹的是什么曲子,真好听。”
“是东风引,旻儿以后想学了就来大娘这儿,大娘教你。”说罢捻起盘中的一块糕点,笑盈盈地递到旻儿嘴边。
旻儿稚嫩的声音道着好,刚欲张嘴,却被一只手给拽了过去。
盈袖就站在两人面前,一双眸子里尽是冷意。
荷衣观见盈袖,忙起身笑着说:“盈袖妹妹也来了?正好,我这茶水将沸,妹妹也坐下来品一品。”说罢弯腰沏了一壶茶,端起递向站在那里的盈袖。
盈袖伸手,却并未接过荷衣手中的清茶,反是覆手“啪”地一声打翻了荷衣手上的茶盏,沸腾的茶水溅落在荷衣白皙的手背上,只一瞬便多出了几块红色的痕印。
荷衣一惊:“你这是作何?”
盈袖面无颜色,冷冰冰地上前去,语气隐怒:“你说我作何?你把少顷从我身边抢走,如今还想抢走我和少顷的孩子吗?”
荷衣见盈袖这般似是疯癫的模样,不由地害怕起来,一步一步向凉亭后退去,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小腹,摇着头惊恐地说:
“不是这样的,盈袖,旻儿她…她只是想学琴,”
盈袖不予理会,只一步又一步地逼近荷衣,说道:
“你知道我这五年过得多痛苦吗?少顷他曾经答应我他今生只娶我爱我一人,都是你!你毁了我的一切!我只求,得一人之心,白首不离。可你却把少顷从我身边夺走,呵,怎么老天还是不开眼,竟然让你怀上了他的孩子!”
荷衣已然退下了凉亭,退至了湖边,无路可走。
盈袖继续说着:“如今只有你死了,少顷才会回心转意,重新疼我一人。”
荷衣吓得颤抖起来,她站在湖边,惊恐而又不安。“不,盈袖,少顷他若知道会怎样看你!别这样!”
“呵,你以为会有人知道吗?”盈袖笑得癫狂,“少顷去外城,两日后才会回府,方才在旻儿背后,我早就观了许久,这园子周围空无一人,如今就是你掉进湖里面溺了,也没个人证物证,只道你是头晕失足落进了这湖里罢了。”
荷衣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已然被盈袖狠狠地推进了水里。
盈袖站在岸边,满意地看着水里的人儿渐渐失去了力气,沉了下去,唇角多了一丝得意的笑。
可突然那湖水开始不安搅动起来,一道白光劈过去,竟劈开了一湖流动着的水,荷衣就躺在被劈开的湖水中间,没了知觉。
“荷衣!”一个身影飞了过去,抱起湖心躺着的人儿,神色悲痛。待那人抱着荷衣从湖里再度飞上岸,那一池被劈开的湖水才又重新融为一体。
盈袖这才看见那人的样貌,是沈少顷,去外城谈生意的沈少顷,他提前二日回来了。
“怎么会…怎么会!”盈袖眼里瞬间失了神采,瘫坐在地上,不住地喃喃。
她方才分明望见了沈少顷一掌劈开了满池湖水,飞过去救起了溺在湖底的荷衣。怎么可能,区区一个凡人,怎么可能!
天帝抱起荷衣,神色里竟是漠然,看也不看瘫坐在地上的盈袖一眼,便匆匆往园外走去。
纵然找来了画屏岭最好的大夫,溺水太久的荷衣依然断了气,天帝气急,一口气奔去了幽冥司找阎王讨要荷衣。
可怪也就怪在天帝早些年跟鬼界提的什么“要改革地府办事效率”的意见,这些年地府的办事效率一跃而上,投胎转世这种事情办得出奇的快,待天帝火急火燎地赶去幽冥司时,荷衣早已经喝完孟婆汤转世去了。
痛失爱妻与其腹中爱子,天帝自然心灰意冷,一怒之下,将盈袖母女俩软禁在了偏房里。而他自己,再也没往偏房去过一回。
天帝下凡来为的自然是历劫,这知府千金荷衣便是他短暂时日里难逃的一个情劫,劫数历过了,天帝作为沈少顷在凡间的日子便也到了头。
两个月后,沈府的马车在去外城的途中遇劫,武艺高超的沈府少爷沈少顷却惨死在一群打劫的莽夫刀下,叫人好不唏嘘意外。
凡间沈少顷的人生是真正地做了个了结,而天帝他老人家却是忘却凡间种种,回归九重天继续当他逍遥自在的太子殿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