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到达匈奴的第二年夏天,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心里开始着慌。
生一个匈奴混血儿?蔡琰一想头就大了。她回忆起自己跟卫仲道在一起时,两个人努力求子的情形。最终,因为仲道的离世,蔡琰痛苦之极,孩子流产了。仲道!可惜啊,我的仲道!我没有和你生下一男半女,倒要为这北蛮匈奴人生孩子!
她在心里问自己,如果仲道在九泉之下有知,会做何感想?
蔡琰决定把胎儿打下来。她不想生这个孩子,不想让自己被掳掠的耻辱延续到下一代。
怎样打掉胎儿呢?
蔡琰想起在中原时,老人们常常提及的一些打胎药物。巴豆,益母草……
她对服侍自己的乌兰说,自己有些便秘,需要治疗药物,比如巴豆一类。
乌兰去找了匈奴医官,索要巴豆。医官问明情况,给了一些。
蔡琰一连三天服用巴豆。之后,果然腹痛腹泻不止,而且不思饮食。整个人立即憔悴下来,面黄肌瘦,无力起坐,终日里仰卧着。
乌兰看到蔡琰这样,把自己吓得不轻,对蔡琰说:“琰妃,是不是请医官来给你瞧一瞧,你这样子怎么行呢?”
“不用不用。”蔡琰努力挤出一点微笑,“我这种小病,自己知道怎么回事。养一养就好了。”
适逢左贤王出征之时,也没人多关注此事。只有乌兰每天为琰妃的“病”焦急不堪。
三天过后,蔡琰开始进食。
下个月时间到了。蔡琰想了想,又差遣乌兰去找医官,说是自己需要益母草调理。
益母草拿来了。蔡琰这次一连服了五天。
之后,过了十天,蔡琰又连服五天。
到了下月,仍然没有状况发生。
蔡琰心里暗暗着急:看来,上苍也不助我啊。
打胎决心已下的蔡琰,又开始琢磨另外的方法。
她让乌兰找来了呼延豹。
初夏时节,呼延豹身穿单薄的天蓝色长袍,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蔡琰说:“请问琰妃有何吩咐?”
“我想骑马,想练习骑马,把我的马术练精。我的骑术太一般了。”蔡琰笑着对呼延豹说:“想麻烦你帮我选一匹好马。我不要那种老马,老态龙钟慢慢悠悠的。我要年轻的,有些活力跟朝气的。”
“好的,琰妃。可是……”呼延豹面露难色,“不是我低估你的骑术……以你目前的骑术,要是驾驭一匹老马,还算勉勉强强,可要是骑一匹年轻的马,只怕是你驾驭不了,如果出了什么差错闪失,大王回来后,我是脱不了干系的。”
“呼延豹,这样吧,我跟你立个字据……”蔡琰话一出口,就知道这是没用的——匈奴人不识汉字,写字据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么?
“这样吧,琰妃,我为你选一匹不太老的马。我和你一起试试。”呼延豹说。
马匹牵来了。是一匹白色的马。
“这匹马已经5岁了。名字叫作雪儿,是一匹母马,不很老也不年轻。脾气嘛,还算好。来,咱俩上去试试?”呼延豹看着蔡琰道。
蔡琰换上了一件淡黄色单长袍。在呼延豹的辅助下,左腿踩上马镫,右腿一使劲翻身上马。
“嗯,琰妃如今上马姿势确实很好了。”呼延豹在一旁夸奖道。
“是吗?还不都是亏了你这个教练。”蔡琰看着呼延豹,感激地笑着答道。
“哈哈,主要还是你自己的努力。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一个汉朝女子,不像我们匈奴人,从小不和马匹打交道,能够学成这样,已经相当不错了。”
呼延豹翻身上马,坐在蔡琰身后。他又细心地给蔡琰讲述了骑马的一些要领和注意事项,然后下马。
蔡琰得到了呼延豹的夸奖,把缰绳一紧,马儿快步向前行进。
呼延豹一看,还是觉得不放心,他另牵来一匹马,跟在蔡琰后面。
夏季的大漠草原,也是很美的。连绵起伏的碧绿草地,似乎连接到了天边。茵茵绿草地上,成群的牛羊,像天上的星星,点缀着宽广的草原。
蔡琰打马行走在夏季的草原上,夏季清凉的风儿从腮边拂过,有一种惬意漫上心来。这是蔡琰来到大漠草原上后,少有的精神舒畅的时候。
夏季,是一年中,草原上最美的时光。
“琰妃,看到草原的美好风光了吧?”从后面赶上来的呼延豹,看到蔡琰对着草原风光驻足欣赏,不由得搭了一句话。
“嗯。”蔡琰回答,“美是美,可是,冬季的寒冷和萧条却很荒凉很冷漠。”
“四季嘛,总有变化。”
“可是,我们中原,我们家乡啊,那才叫美。风花雪月,春夏秋冬,四季分明。”
呼延豹无语了。
忽然,蔡琰挥了一下鞭子,“雪儿”快步向前冲去。
呼延豹赶紧策马追上。
蔡琰一边抽打着“雪儿”,一边俯身贴着“雪儿”的身体,体验着策马飞奔的感觉。
“别太快了,琰妃!”从后面赶上来的呼延豹叫道。
“哦。”蔡琰道。
蔡琰和呼延豹并肩漫步在草原上。
走着走着,蔡琰忽然想起自己今天要求骑马的目的。她对呼延豹说:“你看,你看那边,天上好像有一只鹰。”
趁着呼延豹抬头寻找天上的鹰时,蔡琰悄悄照着“雪儿”的屁股打了一鞭,雪儿一下子奔跑起来。
正在天上的云层间的呼延豹,赶紧把目光收回来,这一瞬间,他赶紧策马追赶。
看到呼延豹追来,蔡琰又把鞭子一挥,“雪儿”更加快了步伐。
“琰妃,小心啊!”呼延豹的声音远远传来。
蔡琰也不答话,只是夹紧了马肚。“雪儿”感觉到主人的意思,更加拼命地向前飞奔……越过小溪,越过壕沟,穿过小树林,一直跑到了距离阴山不远的地方。
呼延豹神情紧张地一直在后面追赶。
就在“雪儿”跨过一个小土坎时,土坎上正好有一块大石头,累得已经浑身是汗的“雪儿”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它的前腿被石头绊了一下,浑身发软,一下子倒了下来。
马背上的蔡琰,冷不丁地被甩了出去。
“琰妃!”后面的呼延豹大叫着冲上前来。
呼延豹急忙下马,紧张得脸都吓白了。他一把抱起地上的蔡琰:“琰妃,琰妃,你不要紧吧?”
蔡琰的额头上流着血,手臂也摔破了。
“琰妃……你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慢点吗?”呼延豹有点怪罪地说。
“呼延,不怪你,是我自己要快跑的。我知道,是我自己的责任……”蔡琰对呼延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