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0年深秋,陈留郡蔡府。
清晨,一抹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室内。
蔡琰大病初愈。
小倩拿起床榻上的绸缎华服,伺候小姐穿衣起床。
上午,她一直靠在床榻上看书。午饭过后,她到书房去弹琴。
拿起父亲留下的那一架著名的焦尾琴,她立刻想起父亲制作这把琴的过程。这把梧桐木的琴,寄托了父亲多少情怀!
小倩看她睹物伤情,劝她到院子里去弹琴。室外鸟语花香,更有桂花香气沁人心脾。
呼延豹和他的手下冲进这个贵族院落时,看到一个穿着华贵锦缎的年轻女子,正端坐在院子里,细白修长的手指上下翻飞抚琴弄曲。一个丫鬟立在身边伺候。
正在弹琴的蔡琰,看到这个全副武装冲进来的羌胡将士,并没有惊慌失措。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稍稍愣了一下,而后继续低头弹琴。
几天前就听说羌胡人要来了。当地不少显赫贵族,都已带着家眷和金银细软逃跑,一路向南方仓皇奔去。
董卓被杀以后,董卓的部下李榷、郭汜带兵冲进长安杀了王允,之后他们继续南下到中原一带大肆掳掠。
北部的羌胡——匈奴人,看到中原地区产生内乱,也趁机跟风南下抢掠。他们看到汉族这么多的金银财宝和美女,一个个疯了似的掳掠。
姐姐蔡珪不久前已经带着孩子投奔山西上党任上的姐夫羊衜去了。
堂叔和姨妈他们也曾劝蔡琰说,是不是要躲一躲?
蔡琰却不想离开家。因为这里是自己熟悉的家,有父母留下来的一切。她想守着这个家,守着父母的所有遗物。
她心想,胡人来了要抢劫,那就给他们些东西就是了。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些羌胡会把自己掳走。
呼延豹走上前去,说了几句匈奴话,蔡琰一点也听不懂。看到蔡琰无动于衷的样子,呼延豹想起来自己的话人家听不懂。所以,他改用手势招呼这个贵族小姐,意思是你要跟我们走。
四目相对时,俩人的目光同时在对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
蔡琰看清了这个彪悍的匈奴小头领。这是一个脸色黝黑身体强壮,留着一撇小胡子的匈奴人,让她心里充满了厌恶。
匈奴小头领呼延豹。蔡琰后来知道了他的名字。呼延豹五官生得有棱有角,有大男子汉的气势。但他面目过于宽大,是典型的匈奴人特征。
呼延豹看到的是一张绝美秀丽的脸庞。她的目光清幽冷峻,包含着神圣不可侵犯的严厉,同时还有一种无奈的悲哀。
贵族小姐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招呼,继续用葱白似的手指弹琴。
他心里大大地惊叹了一下。他知道,这不是一般寻常小户人家女子,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名门闺秀。
后来,他终于知道,这就是蔡琰,名冠都城大名鼎鼎的大儒士大学问家蔡邕的女儿,一个锦衣玉食才华横溢的贵族小姐。
他上前扯了扯蔡琰的衣袖,再次以行动告知:你必须跟我们走!
蔡琰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然后招呼丫鬟,似乎是要带些衣物用品。
呼延豹朝他的手下们一使眼色,立即有一个士兵把丫鬟拖了出去。
“小姐……”丫鬟倩儿无助地朝蔡琰喊了一声。
“倩儿……”蔡琰也对着丫鬟的背影喊了一声。
话音没落,倩儿早已被拖出院外没了踪影。
同时,呼延豹朝他的手下们一挥手,他们立即跑进屋内翻箱倒柜,寻找了一批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和其他值钱的东西。
他们甚至把蔡琰家里养的一群鸡也一一逮住,全部装进布袋拎走。
之后,呼延豹继续招呼蔡琰跟他们一起走。蔡琰无视他的手势招呼,继续弹琴不止。
他皱了一下眉头,不得不上前一步,一把将小姐从琴凳上拖起来,挟持着向院外走去。
蔡琰试图从他的手中挣脱。但她发现那完全是徒劳。他那宽厚有力的手掌,如同一把铁钳,牢牢地把握着她的身体,她丝毫动弹不得。
呼延豹挟持着蔡琰,急匆匆出了蔡家宅院。
街面上,尽是匈奴兵士在烧杀抢掠。原本平静的街市顿时一片狼藉,哭喊声震天动地。
匈奴们挨家挨户搜寻,看到男丁统统杀死。见着稍有姿色的年轻女人,一概掠走。另外就是到处搜寻各种金银财宝。
一个年长的老爹爹,企图要回匈奴兵抢去的一捆布匹,立即被凶残的兵士推搡一个趔趄,同时被挥刀一下子砍下了头颅。那个匈奴士兵还把血淋淋的头颅挂在自己的马头上,以示炫耀。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抱着幼小的孙儿追出门外,她边跑边呼喊着自己的儿媳妇。被匈奴士兵拖出很远的儿媳妇,听到婆母的呼喊声,不顾一切地跑回来,企图再看看年幼的孩子。
那个挟持她的士兵也跟着跑回来。他二话不说,照着老婆婆身上就捅了一刀。殷红的鲜血从老奶奶身上涌了出来,她立即倒在地上昏死过去。小孙子趴在婆婆身上,嗷嗷大哭。
那个健壮的士兵一手握着屠刀,一手把痛哭的媳妇夹在腋下,疾步走向自己的马匹。
看到这番鲜血淋淋的情景,蔡琰心里一惊,随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她现在明白了,在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匈奴人面前,手无寸铁地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蔡琰不再反抗,任由呼延豹挟持着她,走到一匹高大的白马之前。
呼延豹先把自己身上的物件一件一件挂到马脖子上,然后双手架起蔡琰的腰部,一使劲,蔡琰就坐在了那匹高高的马背上。
这些北方的匈奴异邦多次乘虚而入,屡屡侵犯中原。这次,他们趁着中原局势混乱,大肆掳掠了一番,载着众多妇女和财物,踏上了北归的漫漫征途。
回头仰望渐渐远去的都城,自己舒适的家。蔡琰的心彻底碎了。
她原本幸福美满的生活着。可是自从夫君卫仲道去世之后,她的厄运一个接着一个。
原以为,父母相继去世,这就是自己此生承受的最大打击了。她擦干眼泪,决心继承父亲的遗志,继续书写后汉的历史。
她办了一所平民女子学校。专门为周围的女孩子教授读书识字和弹琴绘画,为使更多的女孩子有文化懂乐理,只收取很微薄的学费,维持自己普通的生活。业余时间,她继续认真搜集记录汉代的典籍和大事。
可如今,她遇到了更大的灾难,几乎令自己性命不保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