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会(溧阳)的秀美山水,滋养了蔡琰,使她日渐灵秀,爹爹蔡邕的悉心教诲,又使她头脑插上了聪慧的翅膀。
父亲蔡邕所推崇的儒家学说,正在深深扎根于蔡琰的脑子里。《论语》是蔡琰比较喜欢的一部著作。在那里,孔子讲述了许多做人处事的道理。一直到如今,过了几千年,这些东西还很有道理,似乎永远不会过时。
如今,蔡琰重新捧读《论语》,聆听父亲蔡邕的讲解,对此书理解更加深透。她十分佩服孔圣人。心下暗想:在如此久远的年代,孔圣人就有这些精辟的论述,用以指导和规范人们的生活理念。
除了背诵与书法,蔡琰最喜欢的是弹琴。
棋类和绘画当然也是蔡琰所爱,但是她更喜欢弹琴,也许是受了父亲的影响,她对琴类情有独钟,每天都花很多的时间练琴。
那时候的琴,都是那种“七弦琴”,顾名思义,总共只有七根弦。古琴的声音是特别的,不似二胡如泣如诉,却比二胡委婉缠绵,是那种回旋往复的缠绵,有点让人心痛;不如古筝响亮欢快,演奏效果立竿见影,却平和沉稳;也不像琵琶那么锋芒毕露,大珠小珠落玉盘式的直截了当。古琴是细腻含蓄的,指法不动声色地控制着轻重缓急。这样的声音决定了它不宜作合奏乐器,而适合独奏。能与古琴相和的,唯有箫了,箫的幽怨迷离和琴的古雅通脱糅成林下之风,超脱现实之境,说起来这也正是古琴为传统文人们所偏爱的原因。
父亲写的“蔡氏五曲”——《游春》《绿水》《坐愁》《秋思》《幽居》,蔡琰都弹奏得相当纯熟。家中凡有客人来往,父亲蔡邕必定要让女儿弹奏歌曲给客人听。久而久之,蔡琰的琴越弹得来越好,受到大家的交口盛赞。
父亲蔡邕,白日里要教授学生们四书五经,书法,绘画,棋类,弹琴识谱,是十分辛苦的。但是,他仍然不忘整理古代经典,著书立说。他要把自己毕生的所学所知,通过书籍留给后人,以使中华民族的文化典籍流传下去,几乎每天晚上,蔡邕都要在书房里写作到深夜。当他疲劳之及时,就坐下弹琴。用弹奏乐器的方式,来为自己提神。
这是一个夏天的傍晚,屋外的池塘里,蛙声阵阵,虫儿唧唧,树上的知了叫个不息。
蔡邕正在写作《琴操》,今晚写得不顺,脑子有些凌乱,总是不能集中精力。他叹了一口气,在七弦琴旁边坐下。
他开始弹奏自己创作的曲子《游春》。
由于心绪不佳,他弹琴的手法重了许多。于是,寂静的夜里,响起了他那凝重的琴声。
蔡琰被父亲铿锵有力的琴声惊醒了,于是便侧耳倾听父亲弹琴。
忽然间,“嘣”的一声,蔡邕的琴弦断了一根。
“爹爹,你的第二根弦断了,对不对?”蔡琰忽然在卧室里大声叫道。
蔡邕好生奇怪,她怎么晓得自己哪一根琴弦断了?于是问道:“琰儿怎么还没睡觉?”
“孩儿被爹爹的琴声惊醒,孩儿在认真听爹爹弹琴。”
于是,蔡邕再次激烈地弹奏,故意又崩断了一根琴弦,然后大声问道:“琰儿,你现在猜猜,我又把哪一根弦弹断了?”
“爹爹现在把第四根弦弹断了!”
“哈,我儿真是灵醒!你如何猜得出是哪一根弦呢?”
“爹爹,我不是猜的。我平日里天天练琴,对每一根弦的声音都很熟悉,当然知道是哪一根弦断了。”
蔡邕大喜过望,来到蔡琰的卧室说:“琰儿,爹爹真的佩服你了!你才只有六岁啊。我儿有如此音律天赋,将来必能成为音律大家!”
蔡琰答道:“爹爹过奖了!其实,琰儿并非特别聪明。古代的季礼,通过听琴声能够判断国家兴亡,师旷从琴声能断定国家就要打仗。和他们相比,孩儿对琴声的识别还有待提高呢。我要像他们那样,对琴艺精益求精。”
蔡邕高兴地拍拍小女儿的头:“为父相信女儿,我儿将来必能成才。”
蔡琰看到父亲如此欣赏自己,高兴地笑了。
蔡邕坐在女儿床前的榻上,说:“琰儿,为父给你讲个故事。”
“什么故事?”蔡琰瞪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也是个听琴的故事,是为父我自己的故事。”
“父亲的故事?好啊好啊。”蔡琰高兴地催促道,“爹爹快讲。”
“那还是我年轻时候的事情。我因琴艺高超,奉召都城洛阳。可是,我看不惯那些奸臣宦官横行霸道,就辞了官位,回到家乡陈留。乡亲们听说我回来了,都很高兴,因为我为老百姓做过一些好事,威信一直很高。”
蔡琰津津有味地听着父亲的故事。
“一到家乡,亲朋好友一个个请我到家中促膝叙谈家常和政事。我被乡亲们的热情所感动,久久积压于心头的万千愁绪好像慢慢解开了。”
“后来呢?”蔡琰问。
“有一次,多年不见的朋友林仁听说我回乡了,特意准备了一桌酒席,邀请我到家里去作客。老朋友盛情难却,我只好应约。当我走到大门外时,听到屋里正在弹琴,我就站在门外倾听。”
“是谁在弹琴呢?”
“不知道,我只听到起初琴声悠扬,优美动人。不一会儿,琴声变得沉重、浑浊,有一种紧迫感。后来,我蓦地听到琴声里隐隐地透露出一股杀气。我惊愕了。我突然警惕地想:林仁请我赴宴,为什么琴声里隐藏着杀机?莫非多年不见的朋友变了,心怀鬼胎,与邪恶势力同流合污,狼狈为奸?今日请我赴宴是假,伺机谋害是真……我越想越感到可怕。再一听琴声,呀!杀气不但未减,更加紧了,正是生死存亡之际,莫非他们立即要下毒手了?于是,我转身回头就走。”
“有这么可怕啊?”蔡琰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正在这时,另一位应邀赴宴的客人迎面走来。他看见我回身离去,神色异样,不知出了什么事,连忙拦住我问道:‘蔡兄到哪里去?怎么到了门口不进去呢?’我顾不得回答他的问话,仍然慌张地向着来路走去。”
“主人得知我到了门口,未进大门就转身回去了,感到莫名其妙。心想今日是专诚款待老朋友蔡邕,他为什么不领情呢?他心里非常不安,连忙亲自赶到我家,再次邀请赴宴。并且再三向我道歉,说是有失远迎,请老朋友不要介意。好说歹说,又把我请到了宴席上。”
“后来又有人弹琴了吗?”蔡琰问父亲。
“没有,客人们热情洋溢地频频举杯祝福,个个开怀畅饮,但是我想起刚才的琴声,依然心魂未定,左顾右盼,掩盖不住内心的恐慌。主人看我心神不宁的样子,就说:‘蔡兄,我们是多年的知己,虽然许久不见,情谊却仍然如同当初,亲似手足。不知道今日你心里有什么不快的事情,能不能对小弟讲讲。如果是小弟有失礼怠慢的地方,只管讲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蔡琰好奇地问。
“听到他的话如此诚恳,我这才放心地举起酒杯,把久久不敢进口的酒喝了下去,并直截了当地把刚才在门口听到琴声里带有‘杀气’而产生的疑虑讲了出来。”
“果真是琴声里有杀气吗?”
“谁知我的话刚一说完,整个宴席上立即响起了一阵善意的笑声。刚才弹琴的那位客人连忙解释说:他正在弹琴时,忽然看到窗外一棵树上,有一只螳螂,张牙舞爪地正爬向一只蝉的身后。螳螂正要扑过去了,千钧一发之际,弹琴的人发现那只蝉要飞走了,他担心螳螂扑不住蝉,手上情不自禁地为螳蝉助威。大概就在这时,琴声时充满了‘杀气’,正好被我听出了这琴声中隐藏的杀机。”
“原来是这样啊,哈哈。”蔡琰听了大笑。
“这时候,我才终于放下心来,大胆饮酒,与大家说笑攀谈。误会解除后,宴会上气氛热闹非凡,一下子到了高潮,大家都争着向我敬酒。满座高朋,开怀畅谈,尽情痛饮,一醉方休。”
“原来爹爹听琴的技艺如此高超,女儿那点听琴小技不足挂齿。女儿今后一定要努力学习琴艺,争取达到爹爹的水平。”
“你会超过爹爹的,女儿。”蔡邕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