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弱躺松软的大床上,不禁感叹着人生的变幻无常。她是一点睡意都没有,脑袋里只想着过去发生的事情。也许人要是知道自己死期了,就会容易回忆起过去,好的事,坏的事,都一件一件慢慢地开始梳理,像是在做人生总结一样。
她想到过去自己睡不着,胡思乱想的时候,会给佳俊去个电话,让他说些窝心的话,哄自己入睡。可现在怎么还意思再去电话呢?该说什么呢?小弱紧皱着眉头,无奈地摇了摇头,藏进了被窝之中。
这一些天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隔天总是过了中午才醒来。睡前可以看到朝阳染红了窗帘,醒后则沐浴在午后的日光下,就这么一直在阳台上坐着。坐饿了,吃点东西,坐累了,就又回到床上休息。没有了规律的生物钟,都是即饿即食,即困即睡。
唯一比较规矩的就是会按时吃药。因为不吃她会觉得自己马上会死掉一样,一丝都不敢懈怠。一个星期也出不了几次门。每次出去也都是为了去医院接受定期检查,然后大包小包地从超级市场上买回可以吃上一个星期的水和食物。
这样的生活过了一段时间后,小弱又想不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要这样的活呢?
她坐在梳妆台前,望着苍白而没有一点生息的脸,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活着。死有什么好怕的,每个人都要死,不过是早晚的事儿!说不定自己养得好的话还能赖在世上好些年。她后悔起之前的态度,决定重新好好地要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她赶忙在自己的脸上化了妆,挑了件自己最喜欢的衣裳穿在身上,然后提着手提包兴致勃勃地出门去了。
还有什么料理没吃过,还有什么牌子的衣服没穿过,走在大街上的小弱四处寻思着。她不能让自己这一辈子白活,得好好过。
可吃完料理,买完衣服回到家后,小弱又觉得寂寞极了。她发现自己在死之前都没有人可以陪在身边,听自己发些牢骚,陪自己做还未尝试过的事。她一想,一郁闷,就又回到床上一个人睡去了。
这一睡,又是到翌日中午才睁开了眼……
剩下的日子,我该做些什么呢?
小弱的生活一直围绕着这个问题,她也不止一次地这样问自己。她敲敲她那椭圆型的小脑袋,坐在午后慵懒的阳光下,苦思冥想着这生命难题。
不过这样的人生哲理性问题似乎对于她这个刚满24岁的女孩来说,是有那么些困难。这太复杂,让自己想得头都大,于是她没想多久就认为还是修指甲要来得简单,快乐一些。于是她又摆弄起自己的手指甲起来。
小弱就是这样一个简单,可爱,喜欢跟自己爱的人一起作伴的女孩儿。在得病之后,也渐渐了习惯只是用自己单纯、柔弱的力量去对抗病魔。她只想着能活一天就都是赚的,既然是赚到的日子活得不开心,活得不够充实,就是对不起老天爷的格外开恩了。
她一手提着满满一袋从超市里买回来的零食,一手艰难地在包里寻觅着钥匙。今天是去医院检测cd4细胞的日子,检测结果不是那么的好,数值已经降到300以下了。
得病之后的小弱总是一遇到什么事情,就会心情烦躁,粗枝大叶起来。她觅不到钥匙,一着急便将手提包整个儿翻转,将里面的东西全倒在了地上。她烦躁地拂撩了下额头上的秀发,蹲在地上,像个找不到家的小女孩似的,一个人静静地对着满满一地的化妆盒、镜子、手机、纸巾,还有适才苦苦寻找的钥匙,无助地叹着冷气。
“那么心急干什么?急火攻心对健康不好,你不知道吗?”一个男人低下身,从她手里接过手提包收拾着地上七零八落的东西,一边暗自地道,若是在对自己说一样。
张杰?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门,小弱心中打上了个惊叹的问号,闪着明亮的两只大眼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张杰……你……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她说话开始不流利起来,不知该心惊胆战,还是用喜出望外的态度来面对他。
“我从医院那儿开始就一直跟着你——”张杰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一点都见不到重逢的快乐。
小弱是很久没有再见到过他了。自从那天拒绝他之后,她因为佳俊的缘故而无意于跟他有过多的联系。此刻他的出现,的确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那我怎么没有看见你啊?”她问道。
“因为我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其实离你又很近,只要一转身你就可以望到我。”他的眼神中突然流露出了万千温柔,似被压抑之后得到了彻底地释放一样。
“那……你干嘛要跟着我?”小弱因他话里的温柔而有了一瞬间的感动,然而只是一瞬,接着又好奇地问道。
“因为,因为怕你会突然不见了,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到你!”张杰说完便给了她一个强势地拥抱,紧紧地将她拥在自己怀里。
小弱一下子被他的冲动给吓坏了。可是,抱着自己的他轻轻地哭了,泪水滑落在她的脖子上,分明可以感到这泪有多么的温暖。她似乎明白了这泪是为何而流。
“你怎么知道的?”小弱轻声道。
“我去医院看一个朋友,却没想到见你从,从性病科走出来,于是就进去问了那医生——”
“怎么可以?他们怎么可以将我的病情随便告诉别人?”小弱激动地打断他的话,抓着他的衣领来回撕扯。
“不是医生告诉我的,是看到桌子上你的病历单,我就没等他来得及放进病历夹就抢了过来。然后我就追出来了——”张杰抚摸着她的发丝,慢慢地散去她脑中不太冷静的情绪。
“你不怕吗?这么抱着我——”平复后的她淡淡地问道。这是她知道自己患病后,第一次被别人这么贴身地抱在怀里。她不想将这怪病再传染给别人,但是,又是那么渴望有一个人能这样抱着自己,轻拍着自己脑袋说,没关系,没关系……
“我怕,我怕你会随时在我面前倒下,我怕再也不能给你拍照,再也不能看见你的笑。我可以忍受你拒绝我,不喜欢我,但,但我不忍心看你就这样死了啊,小弱——”张杰感到自己的视线都模糊了,只看到小弱慢慢地向天堂飞去,回头朝她挥着离别的小手,离他越来越远。他怕,他用力地嘶吼着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