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宗即位时刚满十岁,还是一个不知事的孩子,一举一动都受皇太后和内阁首辅张居正的约束,不敢大肆挥霍。那时,张居正励精图治,改革内政,成效显著,享有很高的威望。神宗随着年龄的增长,对约束也渐感不满。张居正去世那年,神宗将近20岁了。太后见他长大成人,对他的所作所为不便多加干涉,神宗就肆无忌惮起来。
神宗后宫的美女数以千计,日夜宴饮纵乐,喝醉了酒就疯疯癫癫,稍不顺心就要寻衅杀人。他大兴土木,建造豪华的宫室;动用大量库银,花了六年时间,为自己修建陵墓。万历十七年(公元1589年),有个叫洛于仁的官员写了一篇题名《酒色财气四箴》的文章,劝他自我约束,不要沉迷酒色财气。神宗看了大怒,将他重打四十大板,削职为民。
怠于政事,是神宗的又一特点。他深居简出,长期不问朝政。还在万历十四年时,就常常借故免朝。到了后来,怠政的现象更加严重。群臣的奏疏,凡不合心意的就弃置一边,不批不发。他在位48年,其间有20多年不召朝臣商讨国事。为历代帝王视为重中之重的祖庙祭祀活动,他都懒得亲自主持。各级官吏的任免、考核、升降,基本上处于停顿状态。在职的官吏不能正常升迁,空缺的职位又得不到及时的递补。按照明朝旧制,政府设给事中五十余员,御史一百余职,但这时六科给事中只有四人,十三道御史只有五人,就连内阁也常常只有方从哲一人供职。原来,神宗有一个想法,认为承平时期,四海无事,官员越少越好,不必依例配齐。因为官吏多了,无事可做,只好经常上书议论朝政。
神宗对财货的追求却一点儿也不放松,甚至成了癖好。这是从他生母李太后那里承袭下来的,在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便已经时有显现。早在他没有大婚、太后还在乾清宫和他同住之时,他已由一些小太监引诱,在宫外搜寻珍奇玩物填充自己的小私库。那时他感到,自己虽然贵为天子,被说成是富有四海,可是实在手中无钱。小太监们很会出些点子,教他如何捞点外快来用。大婚之后,他要花钱的地方更多,更感缺钱。毕竟登位已久,很晓得些门道了,便将太仓储银自行取用过几次。《明史》上说“所有爱财的皇帝没有一个人能和他相比”。有的朝臣在奏章中公开说他患了重病,病根子就是贪财,以金钱珠宝为命。他看了也毫不在乎。
神宗还不择手段,榨取人民的钱财。只要听说哪里有金矿银矿,他就向哪里派宦官监采;哪里交通发达,商业兴盛,他就派亲信内侍去监税。史载:他向全国13个省总共派出了28个矿监和税使。他们“奉旨办事”,依仗皇帝的权势,作威作福,高踞于地方官员之上。矿监、税使任用的属官、参随等人,都是纳贿投靠的奸民、地痞和亡命之徒。一旦权柄在手,他们便采用各种手段,大肆掠夺商民的钱财,闹得民不聊生,鸡犬不宁。
对于这种明目张胆的掠夺政策,不少地方官吏和朝廷大臣上疏谏止,遭到神宗的训斥、削职,甚至逮捕下狱。
到万历三十一年,被免职的内外官员不计其数,仅关押在狱中的就有130多人。
凤阳巡抚李三才敢说直话,他在奏章中公开指责神宗大派矿监税使是不关心群众疾苦,抢夺百姓的衣食。他诘问神宗:“人心都是一样,你疼爱自己的妻儿,把搜刮来的金银堆积得比山还高,让他们永世受用不尽,为什么不让百姓有一朝一夕的温饱呢?”
神宗还多次下令爪牙加紧搜刮,不得怠慢。哪个办得最好,掠夺的金银最多,就给予奖赏;反之,就要受到处罚。爪牙们为了邀赏,想出了许多敛财的方法。如:监督百姓开矿,坐地分赃。更多的是“包矿”,即不管该地是否有矿,或者是否开采,按照神宗的旨意,各地都要交纳一定数额的矿银。税使各地都有。商品在运转途中,每经过一道税使设立的关卡,就要征收一次关税,因而重复收税的现象非常突出。有的货物,一天才运出几十里地,就要经过五六个税卡,交五六次关税。
税使还擅自增加征税的对象和名目。政府曾明令规定:在穷乡僻壤,米、盐、鸡、猪等农副产品免予征税,现在又重新开征。
顺天府所属各州、县还增加了“过路”、“落地”两种名目的税银。只要老百姓走在路上,或站在天底下,都要交税。真是荒唐已极。
矿监税使还可以随意勒索、敲诈百姓的钱财。只要矿监抬手一指,说是某层地底有矿,主人如不馈赠厚礼,这幢房屋就会捣毁;只要税使认定某人偷漏税收,若不缴纳巨额罚金,便会家破人亡。即使是世家大族,也逃不出他们的手心。至于栽赃陷害,更是矿监税使的拿手好戏。更有甚者,神宗还指使他们挖掘古墓,把盗来的殉葬品全部呈献。
矿监税使每年向内库(皇帝的私人金库)进奉白银171万两,黄金数以千计,这还不包括各种珍玩、名马、彩缎、珠宝等物品。统计资料表明,从万历二十五年至万历三十四年的十年中,进入内库的钱财,仅白银一项,就高达1700多万两;加上矿监税使及其爪牙从中贪污截留的数字,就更是大得惊人。
皇帝大发横财,人民深受其害。苛重的捐税、野蛮的掠夺,严重妨碍了商业、手工业的发展,使刚刚萌发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受到沉重的打击,直接损害了商人、手工业者以及工场主和其他各阶层人民的利益,迫使他们奋起反抗。在全国范围内,接二连三地掀起了反抗矿监税使掠夺的民变和兵变。
天津税监马堂兼管临清税使,每次出门敛财,随从的流氓打手、亡命之徒常达数百人。他们不遵守“杂粮十石以下,小本经营不予征税”的规定,只要见到肩挑背负,或“妇女负斗粟尺布”进入市场的,都一律强征,稍有不满,就加以惩罚。致使远近罢市,商旅不敢进城。商贩王朝佐于万历二十七年(公元1599年)四月一天的凌晨,受托求见马堂,百姓欢呼随行者一万余人。马堂不敢出面答话,竟令爪牙放箭驱散群众,死伤多人,激起公愤。在王朝佐的率领下,群众一拥而入,纵火焚烧了临清的衙署。
马堂被守备王炀救走。王朝佐不愿连累乡亲,挺身而出,到官府自首,独自承担责任,引颈受戮,壮烈牺牲。
湖广、苏州、江西、辽东、云南、福建等地,也爆发了反对矿监税使的民变和兵变,其中尤以苏州织工葛成领导的驱逐宦官孙隆的斗争,规模最大,时间最长,给税监们的打击也最沉重。
就全国而言,参加反对矿监税使斗争的阶层非常广泛,其中工商业者起了重要的作用,这是与当时的商品经济发展的状况相适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