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接到的第二个电话是个建筑工地打来的,说是一天一百,十二个小时,不管吃,不管住,现金,一个月没有休息,加班一小时十二,多劳多得,保底两千五,但每个月最少要去二十五天,少去一天罚两百,直到罚完为止。我们找到工头时他正坐在铁皮屋里吃着泡面,当时已经到了深秋,东北的深秋又比较的凉,工头一头插进泡面桶里,出来时满头的水,再加上带个眼镜,几乎没有看到我们。
我说,工头,你好。
工头指着我说,你谁啊?
我说,小智。
工头说,小智是谁啊?
我说,小智是我。
工头说,那你是谁啊?
我说,我是小智。
扳子说,我都被你搞晕了。
我说,我也被他搞晕了。
这时工头把眼镜擦了一下,缓缓说,我还没搞你,你怎么晕了啊。
我说,你戴上眼镜再说。
工头戴上眼镜,说,我戴上了。
我说,我们是来应聘的,你们不是给我打电话说今天来面试么!
工头带着不耐烦和轻蔑的语气说,哦,原来是来应聘的啊,那你说那么多废话干嘛!
我说,你什么态度啊!
我们被人轰出来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雪,哗啦啦的雪往下落,落在了树上,马路上,衣服上,头发上,铁门上,工地上,建筑上,车上,行人上,还落在了我们的眼前,让我们暂时不能清楚的看到远方的风景。
后来我们就没有再出来找过工作。
因为当时突然就到了寒冬,而我和扳子还没有准备好在寒冬之前四处漂泊,尤其是在这个国家以北又以东的地方。
不过我们最终还是找到了工作,工作十分简单,就是在别人都吃完饭的时候我们负责把碗盘清理干净。没错,我们是洗碗工。
扳子对这个洗碗工有很多意见,说自己好歹是个诗人,怎么能干这样的活。我说,你这思想就不对,这个世界的工作都是平等的,没有贵贱之分,有的只是思想的狭隘和无知。从无限的未来看现在,每个人,每个人从事的工作其实目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为了生存下去。
扳子说,有道理。
然后我们就在扳子的有道理中靠洗碗度过了一个寒冬。你难以想象这个地方的寒冬,你更难以想象当我们把手放在水里时的寒冷。事实上,你确实难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