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皇后呢?皇后怎么也病了?”长公主又问道。
“皇后,”宫嬷嬷苦笑,轻叹道:“皇后为太后娘娘说话,触怒了皇上,所以――也被皇上软禁了!”
长公主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骨节泛白。
她正欲说话,只听得李公公尖细的嗓音叫着“皇上驾到――”
长公主与宫嬷嬷一惊,相视一眼,正欲迎出去,德文帝已经踏步进来了。
众人行礼,德文帝一边道“平身”一边往太后寝殿的方向走去,随口问道:“母后的病情如何了?”
长公主跟了上去,语气冷淡的说道:“皇上心知肚明,何必再问!”
德文帝顿时有些尴尬,冷冷盯着长公主道:“大皇姐长本事了,假传圣旨,不知想要做什么?”
“皇上何出此言!”长公主闻言不觉笑了起来,挑眉笑道:“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德文帝气得脸色一白,低喝道:“朕什么时候传了口谕准许你来这儿了?”
长公主不紧不慢说道:“我请求的时候,皇上也没有说不许啊!本宫只当皇上默许了!”
“大胆!”德文帝厉声喝道:“你敢算计朕!”
殿中众人无不唬了一跳,吓得垂头缩脑,大气也不敢出。
“我说的是事实。”长公主嘴角含着讥讽。
“你――”
“皇上!”太后被他二人吵得头晕脑胀,勉强支撑着身体欲坐起来却哪里能够?长公主见状忙上前扶住了她,太后半边身体就势靠在长公主身上,气喘吁吁向德文帝道:“皇上,请你别跟你大皇姐一般见识,饶了她这一遭吧……”
“母后,他心里早已不把咱们当做亲人了,您求他做什么!”长公主不等太后说完,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偏头睨着德文帝。
德文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广袖中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冷冷道:“母后,你也看见了,这就是朕向来尊敬的大皇姐!她就是用这种语气跟朕说话的!母后,不是朕变了,而是大皇姐变了,是你们都变了!”
太后心中一酸,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不错!是我们变了,那又怎样?”长公主见太后如此难过心中亦痛,却是圆睁双眸冷冷的瞧向德文帝,面无表情道:“有本事你便杀了我们!我倒要看看,在天下人面前你怎么来圆这个谎!”
“好,好,好!”德文帝一连说了三个好,气得哆嗦道:“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
“没错,我忍得可是太久了!”长公主火上加油。
“朕可真没冤枉你!”德文帝一跺脚,冷冷道:“你既然这么喜欢宫里,那就留在这儿,一步也不许踏出!这是朕的旨意,你听清楚了!否则,长公主府阖府上下,杀无赦!”
长公主连连冷笑,他还是这样,往难听了说就是既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他明明想说的是杀了自己,却不好意思说,拉扯上什么“长公主府阖府上下”,阖府上下,自然包括自己在内了。
“皇上!你,你不能!”太后听到这话却是唬得惊叫一声,连连咳嗽了起来。
“皇上放心,我不会离开这儿的!我会陪着我的母后!没有别的事情,皇上请回吧!”长公主轻轻拍拂着太后的背,冷声说道。
德文帝胸口一滞,长公主的态度令他有种一拳打空的感觉。他想要再说点什么,却又发现已经无话可说。
德文帝将脸扭向一旁,不自然的咳了咳,说道:“母后做过什么,你自己问她,别把朕想得那么无情无义!朕还让她好好的住在这儿,当这个太后,已经念在养育之恩上了!”
“本宫明白,”长公主淡淡说道:“谢主隆恩!皇上仁慈,本宫母女必定谨记在心,感恩戴德!”
“你――”德文帝这一回是真正气恼了,冷哼一声,一拂袖子转身扬长而去。
他离去之后,太后长长叹了口气,向长公主叹道:“皇儿,你这又何必呢……”
“母后,”长公主小心翼翼扶着太后靠坐着,满不在乎道:“横竖在他眼中认定咱们都是恶人,母后你以为咱们解释几句他便肯听吗?反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大不了就是这一条命罢了!”
“长公主,您可得劝着太后点儿,请太后放宽心养病呐!”宫嬷嬷忍不住说道。听到说长公主从今也留在这儿,她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原先没着没落的心情一下子好转了许多。
“是啊母后,你好好养病!你就等着看吧,等着看他的下场!”长公主亦安慰道。
太后却轻轻叹道:“母后不想看他什么下场,母后,只想看着你好好的……”
长公主强忍着心酸,道:“所以,你更要放宽心,好好保重身子!”她说着又凑近她耳畔小声说道:“母后您别忘记了,我还有南疆呢,他不敢轻易动我的……”
太后眼睛猛的一亮,睁得大大的望着长公主,见她信心百倍的回望自己点头,终于缓缓的放下了心,嘴角扯出一抹由衷的笑意,轻轻道:“是啊,哀家,哀家差点儿忘记了呢……”
女儿不但是长公主,更是南疆的无冕之王。外孙也还在南疆呢!皇上无论如何,总要斟酌斟酌……
太后的心算是彻底放下了。
长公主从此果然便安安心心留在太后宫中陪伴侍疾。俗话说久病成医,长公主对于各种药材药性多少也有些了解,加上关于太后的病她从前是特意向春霞和岁院判了解过的。
因此,有了她的照料,德文帝那边想要再动手脚就没有那么容易了。长公主生怕德文帝再下毒手,一边暗暗为母后调理,一边又让她装出一副久病不愈的恹恹样,借此来避祸。
再说皇后得到长公主也被德文帝软禁太后寝宫的消息后,又一次惊着了。她不知道这里头还有年东南,余副使的一段公案,只以为是因为长公主看到太后受此待遇与德文帝起了冲突才会被关。
情急之下,皇后再次欲闯出金凤宫去求见德文帝。
不想,这一次想要出门却没有那么容易了。门外的守卫们根本铁板一块,半点通融不得,即便皇后拿出凤印。
越是如此,皇后心中越发焦急难安。且别说长公主向来对她极好,别说长公主对太子的重要性,单说此事的源头由她而起,皇后便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不管。
皇后左思后想,后来装扮成宫女的模样谎称办差,这才得以出了金凤宫一趟。
越靠近勤政殿,她的脚步越发的缓慢迟疑。她不知道皇上见了自己之后是会听从自己的劝解还是会更加震怒。
她,赌不起。
想了想,皇后一咬牙,转身往密妃的景和宫方向走去。
如今的景和宫,门庭若市比从前更甚,成了宫里头最热闹的所在,每日里前来请安问好,巴结奉承的嫔妃美人们数不胜数。
皇后不敢就这么进去,躲在一旁默默的看着,直到快要午饭时间,前来奉承的众人们都识趣的离开了,她这才从容上前。
听说是皇后宫里的来人,景和宫的宫人们不敢轻易阻拦,忙飞奔进去禀报密妃。
密妃也十分疑惑,漂亮的眉眼中潋滟生光,微微一笑,便命快请。
皇后垂着头,跟着领路的小太监进去。
其实第一眼瞟过去,密妃便认出了前来的哪里是什么宫女,分明就是皇后本人。她不动声色故作不知,只管等着看皇后有何打算。
皇后依旧垂着头,双手松松交握着垂在身前,心里头正在想着如何开口,看起来便有些发怔发傻。
密妃暗暗向身边侍奉的丁香使了个眼色。
丁香会意,随即挑眉向皇后低喝道:“大胆宫人!见了贵妃娘娘也不行礼,这就是金凤宫中的规矩吗?”
皇后一愣,心中暗气。让她给密妃行礼?
密妃却不开口,只是笑吟吟的低头饮茶。
皇后想到自己来的目的,一咬牙,膝盖终于弯曲了下去,向密妃深深的福了福身,轻轻道:“见过密贵妃娘娘,给娘娘请安……”
“金凤宫中教养果然不怎么样!连‘奴婢’两个字都不会说吗?”丁香听毕立即又挑起了刺儿。
皇后动了动唇,尴尬不已。
密妃却没想着狠狠折辱皇后,这种事情若是做过了就无趣了,闻言便低喝道:“丁香!还不退下!”说着又向皇后含笑道:“奴才们不懂事,你可别往心里去!皇后叫你过来,不知有何吩咐?姑娘尽管说便是!”
皇后心中原本又羞又怒,对密妃暗暗含了不满。此刻听见她这么说,心中反而愧疚起来,觉得不过是下人们无知,自己实在不该那样想她。
又见她言语温柔,神情和善,心中下意识的便放松了起来,小声说道:“我――奴,奴婢的确有事要跟娘娘说,还请娘娘屏退左右……”
密妃挑了挑眉,一挥手,丁香等众人齐齐躬身退下。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密妃笑道。
皇后这才缓缓的抬起头来,看向密妃。见密妃的神情一怔之下复又一惊,她生怕她惊叫起来,忙低声道:“密妃,是我!我是皇后!”
“皇后姐姐!”密妃忍住心中的好笑,故意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来,忙站了起来,上前向皇后行礼:“方才无知,还请皇后姐姐恕罪!”
皇后听她提起刚才的事情心里忍不住微微别扭,忙一把扶住密妃不叫她行礼下去,勉强笑道:“不知者无罪,本宫岂能怪罪于你!”
“皇后姐姐仁慈,妹妹感激不尽!”密妃嫣然一笑,扶着皇后一旁坐下,自己也坐下,偏头笑问道:“皇后姐姐不在金凤宫中好生休养,到妹妹这里来不知有何贵干呢?”
皇后脸颊上的肌肉猛的扯了扯,密妃的态度十分客气,可这说出来的话,语气温和,听起来却没有那么好听了。
此时,皇后却没有心思同她计较,咬咬牙,道:“本宫今日来,是有件事想要求妹妹帮忙。只要妹妹帮了这个忙,无论妹妹要什么,本宫,只要能够做到的,就一定会做到…”
密妃诧异,笑道:“什么事这样严重?姐姐先说,妹妹只怕没有这样大的本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