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怡家棋牌室。傅凯、张国文和俩老头坐一张桌上麻将,颜妈妈在另一张桌上,颜怡嘴里嗑着瓜子坐在门边。
傅凯接了一个电话,挂断后起身,招呼颜怡过去替他玩两把。
“来个朋友,我下去接一下。”他说。
颜怡瞪他一眼:“我看你和张国文快没治了,现在瘾比我妈还大。明天谁都不许来了,你们爱上哪儿上哪儿,反正别让我瞧见。”
话虽这样说,还是走过去坐到傅凯的位置上。
傅凯下楼,到了小区门口。没一会儿,来了辆车,开车的正是跟傅凯菲达酒吧玩爆头桌游那哥们儿。傅凯上车,指点着到小区里找个停车位。
“真够神的,拐弯抹角快赶上地下兵工厂了。”寸头青年说。
“哪啊,我们一同学家开的小区棋牌室。这几天特别闲,找你你又忙,没办法,跑这儿混时间。”傅凯笑嘻嘻地说。
领着寸头青年,上楼,进到棋牌室,招呼颜怡让地方。颜怡刚糊了一把,兴趣被勾了起来,非要再玩两把。傅凯便搬了两把椅子,坐颜怡后面观战。
“这我哥们,叫张鹏。”傅凯抽空给张国文颜怡介绍那寸头青年。
张鹏笑笑,没吱声,专心看牌。没看几分钟,张鹏摸口袋,说烟没了,要下楼买烟。傅凯给他递一支过去,陪他一块儿下楼。
“过几天带你去个地方,让你开开眼。”张鹏说,“去过那儿,你肯定就不爱呆这种地方了。”
“你当我愿意把时间耗这儿,不没地方去吗。”傅凯说。
张鹏笑笑:“那倒是。我没处打发时间那会儿,还跑桥头公园里跟老头玩过扑克。”
“哥你刚才说的那地方是哪儿呀?”傅凯问。
“现在别问,到时候去了你就知道了。”张鹏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神秘。
徐歌进到工作室,见苏雯坐在电脑前。工作室里明显收拾过,干净整齐。踱到苏雯后面,伸手搭她肩膀上:“成小蜜蜂了呀,环境卫生工作做得不错,开会的时候,得表扬你。”
“要表扬就去表扬你们家老爷子吧,卫生是他打扫的。”苏雯挑衅地看着徐歌。
徐歌怔一下,显然不愿和苏雯继续这个话题,站起来四处转悠一圈:“今天滕飞给我电话了,后天他和宗婷就回来。我们这七天假也到时间了,呆会儿电话傅凯他们,让他们也收收心。听说这几天,他们迷上了麻将,快成专业赌徒了。”
苏雯回过身来,犹豫了一下,忽然说:“徐歌你过来,我想跟你说点事。”
“想说什么尽管说,别弄得那么严肃。”徐歌笑笑。
“谈工作的事,就得严肃。”
徐歌“啊”一声,走到木质餐桌前坐下:“那就这儿说。”
苏雯坐到他边上,想了想,道:“有两件事,我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你聊聊。”
“只要是工作上的事,有什么想法随时可以说。”徐歌迟疑了一下,“你不会跟老爷子相处了这么几天,就当做他的说客吧?”
“我要说的事,跟老爷子没关系。”
“成,那我就耳朵竖起来,认真地听。”
“我们公司算是成立了,但是股份到现在还没有最终明确。到底是大家平均分配,还是按照什么标准来确定股份,这得趁早拿主意。我们都想把公司做大,但如果这些最基本的东西,现在碍于情面,不形成一个大家都认同的文字材料,恐怕将来会有麻烦。”
徐歌吃惊地瞪着苏雯:“你说的麻烦是什么?”
苏雯叹口气:“我知道你跟傅凯滕飞他们都是死党,按说不会因为钱闹矛盾。但现在正式注册公司,这就是企业了。有些事情就不能像学校里那样率性而为,得按规矩来。”
徐歌有些走神,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苏雯继续说:“我是后加入到你们这个圈子里来的,但我毫不怀疑傅凯他们都是值得相处一辈子的朋友。跟你们认识之后,我觉得我才真正有了自己的生活。特别是在太白,如果没有大家救我,也许我的命就丢在跑马梁了。也许,那次经历对于你们,只是再次体现了你们的团队精神,但对于,却是重生。我内心无比感谢大家,这份感谢绝不是用金钱能衡量的。所以,我现在跟你说的股份的事,也绝对没有丁点个人私心在里头。”
徐歌缓缓点点头,但对这件事却未置可否:“那再说说第二件事。”
苏雯面上现出些忧虑来:“我们的网上商城做了大半年,如果从大学生创业的角度,可以算是非常成功了。从最初的一天几十块钱利润,到现在每月十几万的营业额,我们每个人都倾注了很多心血在里头。但是,我们必须向前看,不能被眼前的成功蒙蔽了眼睛。”
“你现在看到了什么?”徐歌皱着眉问。
“竞争。”苏雯重重地道。
“大学城网上商城计划是我想出来的,现在也只有我们一家公司在做。实践证明,我们对大学附近的实体店虽然有冲击,但都不是致命的,很多学生还是会在方便的时候,去实体店购物消费。因而,在某种程度上,我们的网上商城,和校区内外的各实体店,是一种相辅相乘的关系。大家经营渠道不同,要说竞争,也无非是尽量多地争取到更多的消费群体。这样的竞争完全是良性的,是经营当中不可避免的。”
苏雯静静地听他说完,点头:“你说的没错,但你把我说的竞争的主体搞错了。我们并不惧怕和实体店竞争,就像你说的,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我说的是现在还没出现的,潜在的竞争对手。”
“潜在的?”徐歌一听就明白了,眉峰忽然皱得更紧。
“现在创业什么最重要?点子最重要,一个好点子赶得上千军万马。你想出这大学城网上商城计划,它的最大特点,就是可操作性,以及创业的门槛很低。我们这些人,当初就靠几千块钱起家,当月就创造了利润。现在你们刚毕业,就成立了公司。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这其中的商机。”
徐歌还是不吱声,但面色已经非常冷峻。
“相信用不了多久,跟风的人就会出现。我们的优势就在于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但这并不能说我们在竞争中就有多大的优势。我们现在是赚了点钱,但这和真正有钱人比,根本就微不足道;我们现在都已经离开了学校,虽然学校里还有我们的团队,但终究他们都是学生,如果有人能够和学校达成协议,得到校方的支持,那么在竞争中我们必定处于劣势。”
“那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徐歌问。
“大学城这一块儿,我们肯定做不长久,它对我们的意义,就是让我们掘到了所谓的第一桶金。我觉得大学城现在我们不能放弃,但同时,要另外开辟别的战场。”
“开辟别的战场。”徐歌重复这几个字,面上若有所思。
苏雯站起来,坐回到电脑跟前:“该说的我都说了,这个公司你是头儿,你自己好好琢磨一下吧。最后主意,还得你拿。”
徐歌坐那儿半天没有动静,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叹口气。
“苏雯,今天你太神了,这些事儿都你自个儿琢磨的?背后肯定有人指点过你吧。”
苏雯回身哈哈一笑,然后得意地点头:“你别瞧不起人。”
徐歌摇摇头,显然不想再继续这话题,转身出门。
滕飞和宗婷走出电梯,走廊上静悄悄的。滕飞先帮宗婷把东西放到房间去,然后再回自己的房间。推开门,就见里面烟雾缭绕。听见动静,徐歌从床上坐起来打招呼:“回来啦。”
滕飞点头:“人都哪去了,苏雯也不在?”
徐歌又躺下去:“忘记拿绳把她拴上,不知跑哪去了。”
“怎么回事,你这情绪不对呀。”滕飞从包里掏出条烟来扔到他床上去,“老家那边的烟,带几条给你们尝尝。你不会是跟苏雯闹别扭了吧?”
“没有。”徐歌赶紧说,“我都躺一天了,琢磨点事,哪有工夫跟她闹别扭。”
“那肯定是大事儿,不然不会把你愁成这样。”滕飞说,“想不出来就别想了,晚上把傅凯张国文他们都召来,你们看看谁替我和宗婷接风吧。”
“成,是得把他们召回来了,你们回去这些日子,他们成天泡麻将桌上,简直乐不思蜀了。今晚,得让他们把麻将桌上赢的那点钱,全都贡献出来。”徐歌说。
摸出电话来刚要摁号码,电话先响了,看号码,正是张国文打来的。
“滕飞宗婷回来了吧,回来就直接把他们带饭店来。都安排好了,今晚吃大餐。哥们决定把这几天赢的钱全砸进去,非把他俩吃吐了不可。”
挂断电话,徐歌把张国文原话复述一遍,两个哈哈笑,都说张国文神了。
滕飞出门去找宗婷,徐歌给苏雯打电话。苏雯问了酒店的名字,说一会儿直接过去。徐歌犹豫了一下,忽然冷冷地说:“今晚给滕飞宗婷接风,你可别把不相干的人给弄过去。”
“徐歌你这样真有点过了。”那边的苏雯叹口气,“好吧,听你的。”
“你们去吧,我这老头就不掺和你们年轻人的事了。”坐在苏雯边上的老徐笑着说。
苏雯和老徐在一家茶馆里,才几天工夫,老徐就和茶馆里的另外一些老人混熟了。苏雯带些歉意地苦笑一下:“徐歌其实挺惦记您的,就是一下子转不过那么大弯来,死扛着。”
“我知道,我的儿子,我能不知道他吗。”老徐丝毫不在意。
“徐叔叔,您也真能沉得住气,以前的事,徐歌不说,您也不说,看来你们俩是商量好了,非得把我憋死。”苏雯摇头,“算了,我也不问了。您今天跟我说的事,我全都记下了,晚上我就找机会跟徐歌讲。”
老徐点头:“晚点说也行,给他点时间,让他自己好好想想,兴许他能有更好的主意。”
“我就觉得您这主意挺好。”苏雯笑道,“不过昨天我刚把您教我的那些话说出来,徐歌立马就说我背后有高人指点。我没说是谁,他居然也没再问。他那么聪明,肯定猜到那些都您让我转告他的。”
老徐还是笑,却有些苦涩:“我哪是什么高人啊,徐歌他也不会把我当成高人。不过知道就知道吧,我也是看你们这几个孩子挺有闯劲的,给你们提个醒儿,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徐叔叔,我现在最感兴趣的,是您以前究竟是干什么的。徐歌去年想出大学城创业计划来,我们就觉得他够有本事了,没想到您比他还厉害。”
老徐还是笑:“刚才你都说不问以前的事了。真想知道,还是等徐歌告诉你吧。”
苏雯无奈地叹口气:“我算服了你们这对父子了,一样的牛脾气。”
赶到饭店,徐歌滕飞和宗婷还没到,傅凯张国文和颜怡正坐那儿说下午的战况。苏雯听不懂他们嘴里那些麻将的术语,他们就耐心地解释给她听。
傅凯电话响,大家以为是徐歌他们,但他接听过后,神色却有些兴奋。
“对不住了各位,我这里有点事,得先走。呆会儿滕飞宗婷来了,替我跟他们解释一下。”傅凯说,“今晚的单算我的,谁都别跟我抢。”
张国文眼睛瞪大了:“谁跟你抢啊,你把哥几个全丢下,自个儿风流快活去,太不仗义了,再不买单,还有天理吗。”
“傅凯你太没劲了,怎么现在老关键时候掉链子。”颜怡也埋怨。
傅凯双手抱拳作揖:“真有事,而且挺重要。要不我明天再请一顿算赔罪。”
“好,这顿给你记上。”张国文恶狠狠地说。
傅凯好像终于松了口气,再打个招呼,就离开了包间。
车子很快驶出了市区,车上的张鹏和傅凯都不出声,嘴上的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路两边的灯火越来越少,很快,变成了田野。前方,隐隐有座山的轮廓伫立在夜色里。
傅凯心中好奇,到现在,张鹏也没告诉他要带他去哪儿。
“想去就跟着,记住了,多看少问,有什么不明白的,回来我再跟你说。”这是张鹏刚才电话里对他说的话。他知道张鹏肯定不是个简单人物,连他都这么慎重,那么今晚去的地方,肯定不同寻常。所以,好奇之外,他更多的是兴奋。
车子上了盘山公路,绕了好一会儿,最后却不顺着公路下山,而是拐上了一条防火道。防火道在半山腰上,已经很荒了。现在傅凯怀疑整座山上是不是只有他和张鹏两个人。
他很快就知道错了,车子正慢慢开着,忽然灯柱里跳出一个人来。张鹏放慢车速,放下窗玻璃,那人到车窗边,看了看张鹏,显然认识,点点头,把手中的对讲机放到嘴边说了句什么,很快就消失在路边的黑暗里。
“这是哪儿呀,这么神秘?”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张鹏转头看了他一眼,没回答。傅凯就有点后悔冒失发问。
又往前走了十多分钟,黑暗里又跳出一个人来,手里也拿着对讲机。他用手势示意张鹏把车开到一个山凹里,那儿已经停了好多辆车。
张鹏和傅凯下车,在那人带领下,顺着一条小道,又走了十多分钟,终于看到前面有幢石屋。傅凯以前来过这里,知道那排石屋是以前的知青点,早就荒废多年,里面也忆破败不堪,根本就没有人住。
石屋前晃着几道黑影,领路的人上前,跟其中一个低语了几句,然后就顺着来时的路下去了。张鹏领着傅凯,大步走向石屋。那几道黑影散在四周,都没有现身。
石屋里亮着光,推开门,那满屋子的人,让傅凯看得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