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承话听多了,人难免会忘乎所以。此时的慕容复就有些飘飘然了。一日,慕容复召集众人,商议统一燕云十六州和进军中原之事。
“大人,如今我幽云六州兵强马壮,粮草充足,何不出兵统一一十六州!”这时,一个声音仿若闷雷般响起。光听其声就知道是一员武将。
“而今中原石氏无道,割地求荣,丧权辱国!”这时,又有人站出来拱了拱手道:“民不聊生,哀鸿遍野,百姓莫不翘首以盼明主啊!”此人说话慢斯条理,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个文官。
“主公,先收复中原为上!”
“大人,先统一燕云一十六州才是!”
文臣武将们一个个你一言,我一语,立刻开始口喷吐沫,群情激昂。一个个似乎都有必胜把握。似乎弹指间中原可定,燕云一统!
风言奏事,在当时似乎成了官场的传统。往往一件事情八字尚未有一撇,就有官员一本正经拿来说事。甚至不需要有基本的调查论证,即使所奏之事与现实严重不符,或者纯属捕风捉影,那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挨上司训斥几句!
毕竟出发点是好的,也是积极献计献策不是?!况且,大家都是这么干的,所谓五十步笑百步!谁也别说谁。保持一团和气,厮混日子即可。
有件事很能说明当时官场的这种风气,几年前西山有个村子连续丢了几只羊,村民们守了几夜均未抓获偷盗者。是夜,有一黑影串进村子,照例又来抓牲畜。众人发一声喊,点齐了火把,端着棍棒纷纷撵了上去。那黑影受了一惊,嚎叫一声,飞也似地串了开去。眨眼间便没了踪迹。
众人无奈,只得报到县衙,请求官府派兵捉拿。县老爷一听,此物如此了得,必非寻常之兽,恐非本县士卒所能降服。于是修书一封,洋洋洒洒一大篇:某年某日,某县某村出一怪物,眼似铜铃,身高八丈有余,能飞沙走石,吞云吐雾云云。
上司收到报告后也不敢怠慢,立即飞呈节度使大人。节度使大人一看,事情重大,也不敢擅做决议。于是具表上奏朝廷,八百里加急:某地出现食人怪兽,力能拔山,众皆不能敌也。
于是朝廷派出力士,领着三千禁军,日夜兼程,赶往事发山村。费时半月,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终于抓住了元凶:只不过是一只山豹而已!
众人一看,全傻了眼。怎么办呢?!总不能据实上报说所谓的食人怪兽只不过是一小小山豹而已!
先不说朝廷闻报将作何反应,就几千人费时费力地抓只山豹,回去还怎么交差?!到时功劳全无不说,搞不好一干人还得受朝廷斥责!
于是大伙一番计较,上奏朝廷:怪物已灭,已方伤亡惨重,损失颇大。幸得力士率众禁卫拼死力战,最终斩杀了此怪兽!又恐此怪兽传染疾病,隧决定予于火化深埋云云!
朝廷闻奏自然大喜!厚赏力士禁军并一应官员。
倘若此事据实上报,众人非但没有奖赏,一干人等恐怕还得受到朝廷惩处。
中原官场在这样的风气下,朝廷焉能听到百姓呼声?!皇帝又岂能得到百姓拥戴?!于是,朝政更替频繁,皇帝这个位置也就成了高危职业。
慕容复一边听着下边议论,一边微闭双眼频频点头,面露得色!大有指点江山,舍我其谁之意!
“虽然我幽州城粮草充足,可眼下六州新附,人心未稳。”当然,也有清醒的人站出来提不同意见。
“是啊是啊,六州兵马尚未整训,战力恐不不尽人意啊!”马上就有人附和道。
听到有不同声音,慕容复显然很不高兴。睁开双眼,看了看众人,正欲开口。忽然发现一旁的王安并未开口说过一句。再看看上首端坐的老将军吴三峰,仿佛老僧入了定一般,微闭双眼,纹丝不动。似乎大厅的纷扰与他毫无关系!
于是,张了张嘴,慕容复心念一动,欲言又止。为了掩饰其尴尬窘境,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似乎刚才张嘴就是为了喝茶而已!
多年的默契,慕容复知道王安肯定是不赞同出兵的。至于老将吴三峰,光看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和王安是一样的想法!
王安不说话符合其一贯性格。和他师父一样,多做事少开口是他们这些人新风的铁律。哪怕是前朝那些作乱宫闱,掌握了朝政大权的太监前期亦是如此。
当然,王安和他师父不在此例。其师张承业对朝廷忠心耿耿,一心侍奉主子,从未有半点逾规。
当然这样的性格有好有坏;好的一面不易专权扰乱朝纲,坏的一面就是一味信赖主子,容易使其滋生盲目自大的情绪。
好在此时的慕容复尚未北面称孤,两人也未主仆相事。慕容复对王安敬重有加。
此时堂上的两拨人辨着辨着就有些跑题了,大概觉得一时半会谁也说服不了谁,便也有些厌倦了!不知道谁带的头,便由战于不战的问题转移到了六州的问题上了。
“不如尽量收敛各州军队,凝聚成军,统一指挥训练才能形成战力。”
“可如此一来,各州防务必会松懈!如契丹乘机侵入,将如何御敌?”
“不如分批训练,轮换防务”
此时众人的讨论已渐趋务实,不再是天马行空一统中原之类的声音了。毕竟头脑清醒之人亦不再少数。
慕容复听着听着,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了:是啊,内部尚未完全整合,兵士战力也未形成,何谈一统天下?!
“好了,今天就议到这里。各司有事先行禀报,无事即可退下!此事可来日再议。”
清醒过来的慕容复开始处理起政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