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候府后花园中,虽然只是春天时节,但是园中各色鲜花早已经争奇斗艳,开得不亦乐乎。就算是偶尔有冷风吹过,亦不能将这些娇花的颜色压住几分。
今天的太阳很好,所以虽然房元礼与苏宛凉亭之中饮酒,但是周围却未曾蒙上幔帐,此时一股微风吹过,房元礼感觉到的却是阵阵的彻骨寒意。
苏宛说得不错,自己心中清楚。刚才一时激动,将所有的东西都抛在脑海,现在凉风一吹,发热的头脑顿时清醒了下来。自己当真需要自重。
自己与苏宛虽然两情相悦,但是自己已经是有妇之夫,而苏宛却仍旧待字闺中。以苏宛现在的才名和声望,苏怀远是定然不会允许女儿做小。
更况且,就算自己用种种手段将苏怀远逼得就范。那苏宛就能跟自己双宿双飞吗?以齐若冰的心胸,定然容不下苏宛。只可惜自己又不能与之正面抗衡。
思来想去,竟是没有一个好办法将苏宛妥善安置。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又如何能不自重?自己给不了苏宛一个未来,又怎么能玷污她的名节?
想到这里,房元礼惨然一笑,本以为自己追逐这么久,终于抓到了那人的影子,却没想到,到头来自己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成为别人的新娘。
房元礼踉踉跄跄的向后退了几步,然后极重的坐在椅子上,手中拿起酒壶狂灌一阵,然后对苏宛说道:“苏小姐你说得对,我的确应该自重。不然必然辜负于你。”
被苏宛提醒之后,房元礼在瞬间便想清楚了自己现在的处境,现在齐若冰乃是当今圣上义女,又与静雅公主乃是手帕之交,自己想要娶苏宛进门简直难如登天。
既然如此,那自己又何必辜负苏宛?还不如趁早放手,让她寻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然后平安的度过这一生。那样岂不是比跟着自己要强上许多?
一边的苏宛看着房元礼向自己口中猛灌,心中畅快至极。现在只是一些利息,等你日后入我彀中,我定然让你,把欠我们陈家的东西尽数都还回来!
想到这里,苏宛紧走几步,用自己的手紧紧的按在了房元礼的手上,双目之中挤出几滴泪花说道:“房大人,你喝醉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对于房元礼的脾性,苏宛了如指掌。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听话的人,当初自己不让他在朝为官,他表面上虽然极为听话,但是却在暗地里联系汝阳王,颠覆陈朝,然后做了宰相。
所以,苏宛心中知道,此时若是劝解房元礼定然能起到极大的作用,让其反而对自己产生一种得之而后快的感觉。就像当年他为了做官,不惜颠覆陈朝出卖自己一样。
果不其然,苏宛的手被房元礼紧紧的握住,他瞪着通红的双目对苏宛说道:“苏小姐,你要相信我,日后我定然会将你用八抬大轿光明正大的抬进房府之中!”
看着房元礼涨得通红的脸庞,听着他口中掷地有声的话语,苏宛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想必,昔年他对齐若冰也说过这番话吧!造化弄人,竟然当真被他做到了。
只可惜当年那个风光无限,被人用八抬大轿抬进房府大门的清秀女子绝对没有想到,当年那个为了她能够颠覆一国,不惜背叛枕边之人的人,今日终于也背叛了她。
房元礼听到苏宛的幽幽一叹,心中只以为苏宛是在慨叹两人际遇,不由得开口安慰道:“宛儿,你放心。虽然现在我不能光明正大跟你在一起,但是日后,我定然会给你个名分!”
从苏小姐变成宛儿,房元礼仅仅是变了一个称呼,便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许多。更何况房元礼在其后还许诺了那许多的东西,若是换一个姑娘只怕现在早已对房元礼死心塌地。
可惜,此时站在房元礼面前的却是苏宛。对于这些话,苏宛心中不仅没有感动,反而有些反胃。只要细细琢磨一下房元礼的话,便会发现,虽然他说的很是慷慨激昂,但是实际上,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要求你无限期的等着他,等到他给你个名分。
苏宛的心中虽然明白,但是为了能够顺利实施自己的计划,她不得不装出一副十分感动的样子,双眼之中含着眼泪说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有此一诗,胜却千言万语!房元礼听到苏宛低吟浅唱,双目之中也隐隐有泪花泛出,情不自禁的抱着苏宛,口中缓缓吟道:“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被房元礼搂在怀中,苏宛心中虽然十分不愿,却也不能不顺从于他。幸好,苏宛只是让他轻轻抱了一下,随即便将房元礼推开,手忙脚乱的整理自己的衣裙。
房元礼也不以为意,毕竟现在是光天化日,后花园中又时常有婢女来来往往,自己若是太不注意,只怕会被别人看到,传出些风言风语。
两人经过这两首诗的对白,心中终于明白了对方的心意。房元礼脸上笑着说道:“今日与小姐比试,却又是在下输了。小姐文采斐然,房某佩服。”
既然自己已经将苏宛骗到手,那两人之间的比试自然就算不得什么大事。就算再让苏宛赢上两场又能如何?现在的她心已经是自己的了。
果不其然,苏宛脸上的红晕未退,几乎快到耳根。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说道:“多亏房大人相让,苏宛才能侥幸赢过大人。”
此时苏宛的口气与上次比试之后的口气,截然不同。似乎这次跟房元礼比试的苏宛不是上次跟房元礼比试的苏宛一般。
房元礼将手中酒杯放在桌上,笑着对苏宛说道:“我已经出尽全力,还是小姐技高一筹。既然在下已经败了,自当回去之后苦学,日后再来跟小姐比试。”
听到房元礼的话,苏宛猛地抬起头来,随后又将头低了下去,双目之中有一股黯淡的神色流露出来,“既然如此,想必房大人着急回去陪夫人,那苏宛就不多留房大人了。”
虽然苏宛没有明言,但是亭中不知不觉中漫延出一股酸酸的味道。一副小女儿姿态的苏宛低着头,没有起身要送走房元礼的意思,更没有伸手想要留住房元礼的表示。
不过,对于房元礼来说,苏宛这种表示,正是他所喜欢的,不做作,不过火,恰到好处。他走到苏宛的身边,俯身在苏宛耳边说道:“我不是回府,只是朝中还有事情要做。你放心。”
仅仅是几句话,苏宛的双目便陡然亮了起来。满脸惊喜的看着房元礼,随后又发觉自己这样实在是太过露骨,顿时又害羞的低下了头。
房元礼看着苏宛因为自己的一字一句便如此高兴,心中更是得意,“苏小姐,今日房某先行告辞。若是改日有了时间,房某定当再来请教。”
说着房元礼便转身出了凉亭,等得房元礼向前走了三五步的时候,只听身后一阵小碎步的声音传来,紧紧的跟在自己身后。房元礼没有回头,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他知道身后是谁。
苏宛一直将房元礼送到门口,快要出门的时候,苏宛方才小声的问道:“房大人,若是我日后想要见你怎么办?总不能让你日日来找我。”
正要出门的房元礼一愣,随后便反应过来,苏宛说的极是。自己天天在朝堂之上忙着公务,下朝之后又要陪着齐若冰,若是让苏宛天天在家等,只怕等到心焦也等不到自己。
想到这里,房元礼略一沉吟,然后对苏宛说道:“这样,若是你日后当真想我,便让人捎口信到东门德盛斋,就说有明珠在小院。”
苏宛听到之后,轻轻点头,然后心中将方才房元礼说的那些话都记了下来。这才依依不舍的将房元礼送出门去。
目送房元礼的马车渐渐远去,苏宛脸上依依不舍的表情也渐渐收敛起来,双目之中透出一股极难琢磨的神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一直未曾在花园之中露面的苏怀远大步流星的从前厅之中走了出来。刚才他不敢去打扰苏宛与房元礼,就在前厅之中等着,未曾想到,房元礼竟然直接走了。
苏怀远几步走出府门,眺望着已经不见踪影的马车,转过身来对苏宛说道:“宛儿,你们刚才在后花园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房大人就这么直接走了呢?”
看着女儿面上的表情,苏怀远心中暗叫糟糕。只怕自己这个女儿定然又一次将房大人得罪了,真是女大不由娘,自己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遍,她怎么就是不听?
苏宛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柔声安慰气急败坏的苏怀远,“父亲,你不要担心。宰相大人并非是因为生女儿的气,只是忽然想起朝中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要处置,所以才会急匆匆的离开。父亲莫要担心。”
苏怀远半信半疑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随后想想,自己的女儿虽然很是倔强,但是从未有骗过自己,更何况这么大的事情,她也骗不了自己。
想到这里,苏怀远对苏宛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快些回去休息吧!想必你今日在后花园中喝了不少酒,脸上通红一片。”
苏宛冲苏怀远点了点头,然后自己回到了房中。倒了一杯热茶润润嗓子之后,苏宛看着窗外树上慢慢抽芽的叶子,心中冷笑,房元礼,你的报应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