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的美食让人垂涎的不知有多少,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成就了一方的饮食风味和一方人的饮食习俗,美味且不必争论谁高谁低,只在于吃得心舒意畅而已。在盐池乡村,使人留恋的,还是从农家小院厨房里飘散开的荞麦面的香味。
荞麦喜凉爽,耐瘠薄,多生长在高寒山区,盛唐时期中原广大地区便已大量种植了。苦荞麦的主要产区和起源地为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本草纲目》对荞麦也有记载,苦荞麦味苦,性平、寒,有益气力、续精神、利耳目、降气宽肠健胃的作用。
据史书记载,荞麦食品曾是秦、汉、唐三朝帝王为求长生不老的必食之物。秦始皇称其具有“仙丹之灵气”、“深山老参之功力”。荞麦面食种类繁多,有荞面摊馍、荞剁面、荞面窝窝、荞面搓耳子、荞麦凉粉等几十种。苦荞麦面品质上乘,滑细如粉,制作煎饼、饸饹仅次于麦粉。荞面饸饹被列入北方面食三绝之一,与北京抻面、山西刀削面齐名。
盐池秋粮皆以种植荞麦为主。盐池虽为小县,但荞麦面的做法却各有特色。南部山区妇女擅长荞麦剁面。看着锅里水快开了,主妇们才动手擀面,然后双手执起两头有柄的特制剁面刀,在圆如满月的面饼上由前向后边剁边移动。一阵节奏有致的刀响声后,一根根长细均匀的荞麦面条便伏于案上了。
在王庆同先生所著的《边外九年》“吃肚子篇”中也提到了荞麦剁面。王先生当时在盐池北部的苏步井乡下放。其实,北边的妇女更精于做荞麦面饸饹。旧式的饸饹床子是木制的,那简直是庞然大物。吃一次饸饹俨然是一次盛大的集会,得调动三四个小伙子一起用劲,才能将面压进锅里。调制臊子汤则更能显示主妇的手艺。臊子汤可荤可素,可辣可酸。
如果在过年过节或家有贵客时,吃荞麦面时饭桌上的仪式更为隆重。大红的木盘子里摆着盐碟儿、醋壶儿,一盘翠绿的沙葱,一盘切得细细的萝卜丝,黄绿相间楚楚动人。配料全是盐池的特产,每家都会做,是招待客人的上等饭菜。若数人围桌而坐,主人便给你上一盆清水,每人一双筷子一只碗,再端上一盆飘着红香绿玉的羊肉汤。你将盆中的面挑到碗里,荞麦面甜爽可口,羊肉臊子香而不腻,这土生土长的荞麦面,这香绕屋脊的羊肉汤,已让你欲罢不能了。
“三十三棵荞麦,九十九道棱。小妹妹咋好哇,人家的人。你把你的那个马驹驹呀,扔在妹妹家。马驹驹想娘呀,你想妹妹的家。荞麦子开花,顶顶上白。小妹妹一心呀,等哥哥你回来。”这古老的信天游唱得多好,无论行迹何处,牵牵绊绊的还是曾经养育过自己的山水。当我慢品细嚼这农家小院里的荞麦面时,我真正理解了在战争年代为盐池解放流过血的一些老人的言行,为什么他们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时,要他年少时最喜欢吃的水煮山芋蛋、荞剁面,虽然那只是山肴野蔌、粗茶淡饭,却融会着他浓浓的乡情,是他为之魂牵梦萦的一餐。
“独山门前望野田,月明荞麦花如雪”。在这瘠薄之地,在这大漠深处,荞麦始终绵绵不绝地挺拔着,显得傲骨铮铮,气势十足。要红都穿红,要白都显白。成熟后,是一枚枚三角形的黑色金子。是的,生命的多姿多彩,除了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不也需要给它一个茁壮生长的天地?这荞麦,数千年来,躲在高寒之地,抗击着酷热与干旱的摧残,狂风与疾雨的袭扰,最终才延续了这红与白,这绿与黑,是幸运,也是奇迹。荞麦面味好,这终是离不开这片山水和淳厚勤劳的山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