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被推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形挡在门口,苏晴只觉房内的光线暗了下,下意识抬起头来,便看到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聂席朗。
她还有些泛红的眸子,就这么一下子撞入聂席朗的视线中。后者几不可见的沉了沉眸色,随即跨步走到她跟前,毋容置疑的声音道:“他对你不好,是不是。”
是肯定句,而不是问句。
苏晴擦了擦眼角,又坐直了身体,这才抬起头来看他:“你怎么来了?”
“我是你的上司,你是我的员工,我的员工受了伤,我来慰问一下,怎么?不可以?”聂席朗走到她床边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挺拔的身姿陷进黑色的皮具沙发里,很是英俊迷人。
苏晴一滞,看着他道:“我记得,我已经递过辞呈了。”
“可我并没有批准。”聂席朗看着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年我们的合约是以婚姻为条件,可是现在,你嫁给了别人,也就是说,你毁约了。毁约的话,应该按照我付给你的金额的十倍赔偿,一百万的十倍,也就是一千万,你觉得,你一封辞呈就了事?”
苏晴呆呆的看着他,动了动唇,最终只是眸色暗淡了下去的低下头道:“我以为,你并不需要这份合约。”
是他和别的女人上了床,是他的未婚妻提出,她会是他的妻子。所以,她才会带着妈妈的骨灰,慌不择路的逃回国。
美国三年,靠她一个人挣的外快,要给妈妈治病,还要交学费,那些钱根本就是冰山一角。所以,她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蹲在纽约街头,写了一张卖身契般的合同,等着人认领。
她愿意用十年的青春,换取妈妈的医药费。
然后,她就遇到了聂席朗。
当时的聂席朗一身笔挺的西装,身姿挺拔,好看的如同每一期的模特封面的男神,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英俊潇洒的身姿,苏晴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是那一眼,确确实实让她一见钟情了。
聂席朗并没有在她的身前有太多停留,甚至没有给她任何的施舍,只是径直跨过她,步履匆匆,似乎有急事。
苏晴也不知自己到底哪里来的勇气,“噌”的一下站起身,背着自己的双肩包,朝他跑了过去:“先生……先生……”
她不知道,聂席朗究竟是哪国人,却本能的用中文。
聂席朗的步子太快,她跑得气喘吁吁也追不上他,最后只有心一横,一把抓住了他的西装袖中,但也正是跑得太快,她不知道自己脚底踩到了什么,滑了一下,本来是抓衣袖的动作,却变成了直接扑倒他的方式。
一声“闷哼”,十九岁的她,直接将二十九岁的他直挺挺的压在了地上,当成了肉垫。不仅如此,还碰倒了旁边一家卖鱼的商贩用来装鱼的水桶,于是一大桶的水,尽数淋到他们的身上,她记得当时,聂席朗的脸色,臭得都可以杀人了。
可是,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她居然还能找到自己的声音,尽力对他讲着手中的那份合同。
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她压倒的人,是整个华尔街经济的命脉。
他将她带进他的家中洗澡,给了她一套干净的衣服,她对他感恩涕零,却依旧缠着他,请求他的收留。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把他缠烦了,他丢给了自己一份合同,他可以给她一百万,但条件是临时女友,未来的假结婚对象。但如果她违约,便得赔偿十倍的违约金。
不用十年的青春,只是需要当一下临时女友和假结婚就能医治妈妈的病,她自然大笔一挥,欣然同意。
可是,也正因为这一张合同,一次一次的身份假扮,竟让她对他情根深种,从此无可自拔。
他对她从开始的冷漠过后,也偶尔会请她吃饭,甚至接吻,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两个人保持着这种暧昧不清的姿态,谁都没有捅破,直到毕业前夕,妈妈病逝,她伤心之余,前去找他,却撞到他跟别的女人上床,事后,那个女人甚至找来学校告诫她,她才是聂席朗的未婚妻,门当户对,即将成婚的妻子。
那一刻,她只觉得所有的信念都崩溃了。她不顾一切的逃回了国内,将妈妈的骨灰安葬后,便安心的在M市待了下来,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准备就此在这个地方,生根发芽,却没想到,时隔一年后,他竟然也来了。
只是,她已嫁为人妻,而本来应该和未婚妻结婚的他,却依然单身。
苏晴紧紧咬着下唇,尽量不去看对面的他,聂席朗却忽然接过话道:“需不需要是我的事,履不履行,却是你的问题,苏晴。”
言下之意,那份合约,她必须履行。
苏晴深吸了口气,强行逼回眸中的水汽,抬起头来,像是下定了决心般道:“好,我会攒够钱尽快还够你那一千万,只是希望聂先生在我还清所有余款之后,对我放行。”
“那是自然。”聂席朗淡淡站起身来,“那我等你明天过来报道。”
聂席朗走后没多久,孟琪便上来了,紧接着便有一些繁琐的警察的询问,苏晴整个过程心不在焉,警察以为昨夜的事,她还处于惊吓状态,不由得安慰道:“慕太太放心,我们警方会尽快找出幕后凶手,还慕太太一个公道。”
苏晴点了点头,一行人离去之后,她便和孟琪一起,回到了公寓。
慕秦清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他看起来很疲惫,洗了澡后,不一会儿便睡着了,苏晴听着身侧人均匀的呼吸,隐隐觉出几分异样,却又想不出什么,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她起来做好了早餐,慕秦清才从卧室出来,挽着衣袖道:“今天随我一起去公司?”
苏晴摇了摇头道:“我身体已经全好了,今天得去上班。”
“凯乐?”慕秦清忽然抬起头来看她,一双眸子黑沉沉的。
“嗯。”苏晴点了点头,“我手机砸坏了,等一下还得去买个新的,一会儿,你送我去数码城吧?”
慕秦清低头喝了一口牛奶,漫不经心的用指尖轻敲着桌面,“凯乐的总裁是聂席朗?”
苏晴咬了口鸡蛋,闻言,身形顿了顿,含糊不清的“嗯”了声,算做回答,没想到,慕秦清却忽然道:“不许去。”
“为什么?”苏晴差一点便咬到了舌头,诧异的看向他。
他从来没用过这种命令的语气和自己说话,连神情姿态看上去都是严肃的,苏晴呆了呆,旋即想起昨晚的事,立刻撇清道:“我跟他没有什么的,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那也不行。”慕秦清直接否决。
“为什么?”苏晴忽然便想起昨夜,聂席朗救自己出来时的场景,她就知道当时两人的动作已经尽收慕秦清眼底,急忙解释道,“如果是因为昨晚的事,我可以解释,我们……”
“不必了。”慕秦清淡淡打断她的话,站起身来,走到衣帽间挑选衣服,一副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的模样。
苏晴本来还存了几分愧疚,此刻看到他的姿态,心中不免有些怨气,但还是忍着跟上前来,找出搭配的领带给他系上。然后看了看他寡淡的面容,咬了咬牙道,“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不想就这样放弃。”
“那就乖一点,当是为了我。”慕秦清抬手托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下,黑眸深谙难懂。
苏晴摇了摇头:“别的我都可以答应,惟独这件事不行。”
她还欠了聂席朗一千万,她不想自己一点能力都没有,每一次都得慕秦清给她擦屁股。
“说到底,你是不愿意离开他?”慕秦清忽然松开手,嘴角一沉。
“我没有。”苏晴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起来,脸上因为气愤,而涨红,“你能不能弄清楚状况再说话?他是上司,我是下属,就算我们曾经有什么,我现在已经是你的妻子。我只是他的一个助理,是工作关系,况且,我应聘到这家公司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凯乐的总裁,纯属意外。”
“那你现在知道了,还来得及。”慕秦清忽然开了口,眸色寡淡,看不出太大的情绪。
苏晴忽然就找不出话来反驳,怔怔看着他,眸色有些发红。慕秦清平静的注视她片刻,在苏晴发愣的时候,便直接抓了车钥匙,准备出门。
苏晴忽然就冲上前拦住他:“就算他对我有什么,我对他也没有半分杂念,你口口声声让我相信你,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我?你和楚菲菲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爆过不止一次新闻,甚至你还两次为她彻夜未归,作为妻子,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苏晴反驳。
“她是妹妹。你们不同。”慕秦清强调。
“可她并不把你当哥哥,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楚菲菲对你的那点心思。”
慕秦清看着她,眸色逐渐冷凝下来,两个人挺直了身形,倨傲的对峙。苏晴看着他陌生的神情,心中阵阵发寒,然后,在她的视线之中,慕秦清唇角隐隐一勾,随即绕过她,直接出了大门。
她一下子便瘫软在了地上。
结婚一个多月了,他们从来没有吵过架,这是第一次。
吵归吵。苏晴一个人坐了片刻后,还是快速整理好自己,拿了包包去上班。
因为之前的延误,她已经没有时间去买新手机。匆忙打了车去上班,等来到公司,她已经迟到了五分钟。
因为新总裁上任,所以,大家基本上都去开会去了,作为聂席朗的助理,她也理应加入开会的行列,可是坐到办公桌上的时候,苏晴却一动不想动,只是疲倦的撑着额头,不知在想什么。
乔云遵从聂席朗的吩咐,出来找苏晴,一眼便看到她趴在办公桌上,竟然在睡觉,一时间怒火中烧,猛的将手中的文件甩到她的桌子上:“你是来上班的,还是睡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