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人抱膝坐在花园的花坛下面,冷风像是刀子一样的刮着身体,黑夜中,她压抑的哭声,连着四周的空气都似乎凝结住,跟着她一起悲伤。
“苏小姐?苏小姐,是你吗?”
黑暗中,突然一道温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苏晴浑身一僵,缓缓抬起头来,便看到一片逆光之中,裴永裁一身黑色的西装出现在后花园门口,而他的身后正跟着本该陪着秦月一起跳舞的聂席朗。
苏晴呆了一呆之后,倏然便捏紧了肩上的衣服,站起身来,转身就要走,却蓦然的被一道身子拦住。那人立在她的身前没有说话,熟悉的气息涌入鼻端,苏晴几乎在闻到他身上味道的那一刻,便已经知道面前站着的人是谁,但是她现在并不想面对,直接便要绕过他离开。聂席朗却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臂,触手的冰凉,让他浑身一僵,聂席朗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便脱下了身上的外套包住她的身体。苏晴没有动,他愈发的觉出异样,伸手在她面上一触,毫不意外摸到满手液体,黑暗中,他的表情看不清,苏晴却感觉到手臂上的力道蓦然便紧了些,她挣了下,却被他更紧的握住。
“放开。”苏晴咬着牙,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明显是哭过的样子。
裴永裁不料苏晴居然一个人蹲在这里哭,微微错愕一下之后,出声道:“苏小姐,是宴会让你不开心了吗?你怎么……”
“没有,是我自己身体不舒服。我要回去了。”苏晴沙哑着嗓音开口,又紧了紧肩带,抬起头看向聂席朗:“松手,我要回去了。”
聂席朗沉默片刻之后道:“这里是郊区,不好打车,我送你。”
他说着便拉了苏晴的手,要带她走,裴永裁却一下子快步上前道,“聂先生,你现在不能送苏小姐回去,阮董事长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见苏小姐。苏小姐,如果你身体不舒服,可以去休息室休息,实在不行,就在休息室留一晚,我会差人给你准备换洗的衣服,另外,会所里有医生,如果你觉得实在不舒服,可以让医生看看……”
“不用了。那件事,我不想知道了,我现在只想回去。”苏晴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便打断了裴永裁的话,随即也不看聂席朗,直接便从他身侧走过,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裴永裁一顿之下,似乎是想要追过去,聂席朗拉了他一下,“我去吧。如果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一样,另外,秦月那里,你帮我说一声,就说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也不等裴永裁回答,大步朝门外走去。
苏晴因为裹着外套,半边脸都遮在衣服下面,门外的记者并没有认出她是谁,因此也没有立即上前来,反倒是后面的聂席朗,一处会所大门之后,便进入了众人视线之内,黑夜中,一时间闪光灯不断,立刻便有记者围了上来。
聂席朗自然知道门口有记者,在出门之前,他已经吩咐了保安替自己拦住,因此,这会儿在记者围上来之前,已经有保安走了上来,拦住了记者。聂席朗直接走到自己的黑色路虎那里,发动了车子,开了出去。
苏晴走得并不远,却每一步都很艰难,昏黄的路灯下,她低垂着头,高跟鞋的鞋跟踩着水泥地面上,扭来扭去,好像随时会摔倒一样。她身上还裹着他给她的外套,即便是有了宽阔的西装的包裹,她的身体依旧单薄得像是一张纸,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倒。
聂席朗拧着眉,打着方向盘,随手便开了车里的暖气,跟了上去,将车子直接停在她的脚下,然后快速下车,拖着苏晴就往车里塞。
“我不去。”苏晴分明声音还是沙哑着,抬起头来的时候,因为有路灯的光亮,聂席朗这才看到,她脸上的妆容全都花了,眼睛肿得跟个核桃似的,脸上还有风干的泪痕,长发凌乱的被风刮得在空中乱飞,一部分还和着眼泪一起,风干在脸上,他手上用了力气,苏晴却依旧不肯走,一边哭一边吼:“你拉我干什么?我不要上去,我自己能回去!我已经够可笑的了,你就别给我再雪上加霜了,成吗?”
“苏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聂席朗绷着脸,低沉着嗓音,伸手按在苏晴的双肩上,强迫她正视自己。
“你会不知道?”苏晴却忽然就瞪着他,低吼着,“你跟阮邵阳不是一伙儿的吗?你会不知道?他千方百计的让我来H市,还说什么来了不会让我后悔,可是,我现在就已经后悔了,我后悔死了!我就不该来!我不想要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逼着我知道?还有你,你不是秦月的未婚夫吗?你跑来干什么?我嫁人了!嫁人了,懂不懂!”
她一下子推开聂席朗,几乎是撞的,大步朝前走去。因为动作太大,身上的西装外套跌落下来,可是苏晴却丝毫不在意的大步朝前走,她没有捏住肩带,一边肩膀露了出来,白皙光洁一片,她丝毫没有在意的继续往前冲,脚步飞快,长发乱飞,如果她穿的是一身白衣,此刻绝对会吓到不少路人。
聂席朗追了上去,再一次将外套裹到她身上,被她猛然推开。苏晴一下子倒退好几步,凶神恶煞的瞪着他,聂席朗也发了怒,冷冰冰的看着她:“是,我是别人的未婚夫,所以,你觉得现在的我是在缠着你吗?”聂席朗气急败坏的将手里的西装外套砸在地上,单手叉腰,低咒了一声,再回过头来,双眸依旧染着愤怒的盯着苏晴,“你如果想让人放心的话,那你就别把自己整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以为我是担心你吗?是,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跟阮邵阳一伙的,他可是我未来的姑父,我怎么可能不跟他一伙儿,所以,你在回去之前,麻烦你想一想,你是被阮邵阳请来的宾客,如果你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儿,阮邵阳得负全部责任,而我,不想让这种情况出现。”
他说完,就去拉苏晴,动作有些粗鲁,苏晴挣脱之下,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聂席朗隐忍着怒火,任由她咬着,继续将她直接噻进了车里,然后快速上车,飞驰而去。
锁了车窗,苏晴下不去,却在车上一个劲儿的哭。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宴会才进行到一半,苏晴便莫名其妙的不见了,恰好当时的裴永裁也发现了这件事,询问起聂席朗的时候,两人便打算一起找,却没想到,找来找去,竟发现她会一个人坐在花园。
冬天的夜晚,格外冷,尤其H市前两天刚下的雪,甚至在今天,还有一部分积雪没有化。冰天雪地之中,苏晴居然穿着一身的晚礼服一个人坐在花园里哭,这让他大大惊异了一下,心里既震惊,又心疼。
可是,他没有想到,苏晴居然连对他都抗拒得如同刺猬一样,这是两人认识四年光景以来从未有过的事,就算再有隔阂,她也不至于用一种近乎于疯癫的状态来抗拒自己。
将她送到酒店之后,苏晴进了房间,便直接锁了门,谁都不见,聂席朗没有办法,却又担心她的情况,最终犹豫了一下之后,只能给远在M市的慕秦清打了个电话。
慕秦清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钟。按照聂席朗给他的地址,他准确无误的找到了那家酒店。他找到工作人员,告诉他们,他是苏晴的丈夫,这才要来了房卡。开门进去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他摸到开关,打开客厅的灯,一眼便看到苏晴穿着一件黑色的晚礼服,肩膀一半露在外面,长发铺满了她整个后背,她就这么赤着身体躺在客厅的地板上,似乎是睡着了。
客厅里没有开冷气,零下的温度里,她居然就这么睡过去,慕秦清拧紧了眉,鞋子都来不及换,直接大步上前,一下子将苏晴从地上捞了起来,往卧室而去。
怀里的人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她的脸上分明因为哭过,而使得妆容花了满脸,看上去,有些惊悚。慕秦清将她放到床上,起身去卫生间端了一盆热水进来,用毛巾沾湿过后,一下一下的给她擦脸。
他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沉得厉害,苏晴也没说话,只是不语的看着他。
他先是将她的脸擦干净,又来擦她的手脚,再用被子给她裹得严严实实,然后便推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他出去之后,很快,苏晴便听到了外面的关门声,以为他是这么走了,低垂下眼睑,看不清在想着什么。
可是,二十分钟之后,客厅的门又重新响起被推开的声音,随后,卧室也被推开,慕秦清手里端了一杯水进来,白茫茫的水蒸气熏得玻璃杯上面一层白雾,苏晴怔怔的看着他,他随即便坐在床边,将她又捞进自己怀里,靠好,然后从他刚刚带回来的塑料袋里拿出药,黄色两颗,白色一颗,再端了一杯水,对她命令道:“嘴张开。”
他的确是用命令的语气,声音里分明还一片冷凝。苏晴低垂着眼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吃药,但伸出手来,沙哑着嗓音道:“我自己来。”
她摊开手,慕秦清将药倒进她掌心,然后她捏着玻璃杯,乖乖的将要放进嘴里,咕噜几口水咽下,擦了擦嘴角之后,因为够不到桌子,她便端着杯子看向他。
慕秦清接过她手里的杯子,什么话都没说,重新将她塞进被子里后,他便起身进了浴室。
很快,浴室里便传来了水流声,苏晴眨巴了两下眼睛,低垂着头看着白得晃眼的被子,只觉得一阵一阵晕眩感袭来,迫得她不得不将头都埋进被子里。
慕秦清洗完澡出来,便看到她将自己包得跟粽子一样,整个人在被子里缩成一团,他将身上的睡袍打了个结,然后在从床的另一边上去,直接掀开被子,将苏晴捞起,抱进怀中。
苏晴动了动,不舒服的往外挪了挪,慕秦清却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苏晴便忍不住皱眉,哑着嗓子道:“老公,我在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