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离开那堆流言滋生比细菌还快的女生,我总算松了一口气,偏着头看齐鲁。
长期的相处已经让他明白我的一举一动所代表的语言,他说,南方,我有份礼物要送给你。
我点头微笑,看着身边这个一脸刚毅的男子忽然沉默,二零零九年,我认识齐鲁的第八年。
我认识他的时候,我和北方念初二,他才十六岁,又瘦又矮,豆芽菜似的,耳朵上带着铁环,嘴巴里叼着烟卷,早就离开学堂的他整天跟着那些和他一样很早就踏入社会的小青年们在街头当小混混。
见了穿百褶裙的女孩子会吹口哨,不怀好意地打招呼,不过后来他指天发誓说他当时绝对没有什么下流的想法,纯粹只是想看她们脸红的样子。
可惜,“社会一姐”宋北方同学完全视若无睹,一巴掌抡在他脑袋上,他就从二楼滚到了一楼。趴在地上哇哇地大叫,宋北方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也不管他是否断了肋骨或者伤了五脏,一脚踩在他胸口,把书包哗啦一下子砸在他头上。他当时就吓破了胆,姐姐、姑姑、奶奶地叫着求饶。
从那以后,他就心悦诚服地跟在北方屁股后边当小弟,每天放了学在校门口等我们,又是拎书包又是送奶茶,在别人面前牛叉的眼睛能长到头顶去的齐鲁,在北方面前就点头哈腰地一口一个“宋姐,宋姐”的叫着。
那时候,我跟北方关系特好,可能是因为北方的杀气太重,他不敢靠近,就只有和我套近乎。巴结我居然巴结到学校大扫除他都要混进来替我干活!
每天放学路上都护送我和北方回家,天南海北地乱侃一通。后来我才知道,他并不是全都因为北方才对我大献殷勤,
北方起引导作用,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是个话唠,我是个哑巴。
他说话我只有听的份,从来不像北方那样乱提意见,三句不合就挨顿揍。我只能被迫成为他的垃圾桶,不乱评价他,还时不时地微笑。他那时候总是问我,南方啊,南方,你脾气怎么就那么好呢?我说什么你都不烦,还朝我微笑!
天哪,鬼知道我当时心里是有多想掐死他!我脾气很差的好伐?
但是他想让一个不能说话的哑巴给他评论什么呢?
我没有用心听,当他用期望的眼神望着我的时候,我就只好朝他微笑表示歉意。但如果我知道我歉意的微笑会被他误认为享受听他废话的过程的话,我宁愿我是个面瘫的哑巴。
齐鲁受北方压迫的日子持续了两年,因为在我和北方念高一的那年暑假,北方的亲生妈妈回来了。她妈妈继承了她前夫的一大笔遗产,带她去了那个女孩子都向往的浪漫之都——巴黎。
从北方去巴黎到现在已经整整六年了。
北方没走之前我一直都认为齐鲁之所以对我这么好,是因为他喜欢北方,北方又不爱理他,他就只好先讨好我。北方走的时候我抱着她跪地大哭了一场,不止是因为我和北方不知何年何月能再见上面。
而是薇薇没考上我所在的高中,北方又要走了,那齐鲁以后肯定也不会再到学校来等我了。我在学校真的就是一个小哑巴了,再也不会有人耐心地听我说话,也不会有人说话给我听了。
那是我第一次,面对即将到来的孤单而放逐自己的恐惧。
可是这世上的事,本就是千回百转的。
北方去了巴黎,我独自一人在城北念高中,可那时在城南一家便利店做收银员的齐鲁仍在校门口等我,给我送奶茶,提书包,护送我回家。最后他干脆辞了便利店的工作,在城北租了一间地下室,在我们食堂做起了打饭的伙计。每天鞍前马后地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就跟老佛爷跟前儿的小太监似的。
才一年的时间,齐鲁就从那个又黑又矮又瘦的阿富汗牌豆芽菜长成了大西北挺拔俊秀的胡杨林。
他那个模样,那叫一个俏啊,他又油嘴滑舌的,经常用那些花言巧语迷惑前去打饭的小美眉。而他的市场显然也不错,他所在的窗口,说句不文雅的话,就是卖的是便便,都有人大打出手,争得你死我活。
所以,食堂里的师傅某种饭菜做失败了,往往就让他去卖,那叫一个畅销!
虽说他整天跟那些小美眉眉来眼去,暗送秋波的,但对我绝对是卑躬屈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尽心尽力,恨不得把血都放出来让我喝了。
跟他搭讪的女孩子不在少数,他都得一一让我过目,于是那些本来视我如仇敌的女孩子们,又把我奉成了月老,整天姐啊,妹啊的乱叫。谁能想到,就因为在我眼中那个蹩脚的齐鲁,能把我一个高一的小屁孩捧上高中里的大姐大!
当然了,十好学生林南方是坚决反对早恋这种事的,齐鲁就没那个命去发展“婚外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