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奴婢)见过大将军。”
从门口排成两列的家丁和侍女都欠着身,红色的地毯铺向大厅,两边的官员皆上前道喜,混在其中的乐声和爆竹声显得微不足道。应酬的微笑粘在每个人的脸上,散落的彩带显得有些孤单。被官员挡在外围的舒舒,新奇地看着这一切。
“青童哥哥,你看,好多人。”
青童翻了翻白眼,这一路上她感叹最多的就是人的数量,真是浅薄,这种时候人数根本不是重点。他感叹的是一个将军的府第竟然这么大,还有,跟着官员一起来的女子一个个出落的那么漂亮。都说天上仙女美,地上的人儿也不差呀,他啧啧称赞。
“青童哥哥,为什么那个会飞到天上,然后发出声响。”舒舒好奇地指着爆竹。
“大概是加了什么符。”青童一本正经地说。
“原来是这样,青童哥哥好聪明呀。”舒舒敬佩地看着他,并不知道他是随口乱说,事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青童也不谦虚,得意地昂着头,“那是自然。”语气中全无一点心虚,对不对并不重要,反正她会相信。
“那个呢,那边的小孩手上拿的一直转的东西,那是什么?”她指向看热闹的人中一个孩子手上的风车,兴奋地问,她不知道又喜欢的东西有好多。
“是……”青童思索着,他认识那个,以前听谁说过,就是一时想不起名字,叫什么来着,“风……风轮?不是,是风车。”他总算想起来。
“风车。”舒舒重复这个词,用心记在心里。脑子不满足地想要知道更多,她指向别处,“那个呢?”
青童不耐烦起来,她问东问西的,都让他没空看那些美人。气恼地啧了一声,他板着脸问,“哪一个?”
“嘿嘿……”舒舒露出傻傻的笑,正要说,伸出的手就被抓在手里。
“舒舒,怎么跑这儿来了。”宠溺的话语难得从将军的口中说出来,他握着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
青童沉下脸,气恼地跟在他们身后,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不想跟他争辩,舒舒还要在世间留很久,总不能一开始就被当成异类。
舒舒有些不解地看了将军一眼,不想去反抗,乖乖地呆在他怀里。四面看过来的目光,让她觉得不舒服,她半嘟着嘴看了看四周,惊奇地指着角落上的一棵树,“那是什么树,怎么结出来的果子扁扁的,那能吃吗?”
人群中安静了一下,众人互看一眼,不知要怎么说。将军脸色一僵,这类应酬他已经习惯了,在场的人好像他心中的玩偶,每句对白都照着他的想法,全无一点新意。就是这样将所有人操控在手中的感觉,让他感觉到有趣,他们是他的棋子,她也是,让她加入棋局,是想让她成为让别的女子现形的工具。可惜,他一时忘记了,她是不受控制的小仙,什么也不懂,更谈不上看眼色。
“小姐,那是招财树,上面吊着的铜钱并不是树长出来的,是奴才挂上去的。是为将军讨个好彩头。”管家徐福上前说。
舒舒歪着头,还是有些听不明白,“铜钱,是不是传说万能的什么都能买到的东西?”
“是的,小姐。”管家语气平淡地回答。
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她想象中的铜钱是圆圆的一个法宝,能出来任何想要的东西,可是它们看起好小,好像没什么用的样子。“它们真能招来钱吗,是不是有一堆这样的钱就能换任何东西。”
“是的,小姐。”
“叫她夫人。”将军打断管家的话,要是舒舒再问下去,连管家也会招架不住。“把宝月楼整理好。”
“是,将军。”
宝月楼是将军府里离书房最近也是高楼的楼房,传说是为将军夫人准备的。官员好奇地打量舒舒,想知道她是何方神圣,更想知道要用什么方法能抓住将军的心。将军府里,女子甚多,全是将军出战前宠爱过的,但是没有一个能得到将军如此优待。
拉着舒舒的手,走到红毯的尽头,八位美人各分立两侧,她们就是将军出战前的女人。时间没有带走她们的美貌,还为她们增加了风蕴,精致的妆容和妖娆的体态皆让在场的官员惊艳。将军打量了一眼,有些不悦地沉下脸。
“管家,把她们关进西院,别让她们再出现在我眼前。”
“将军……”她们吓得笑容失色,关进西院就意味着不见天色,她们年华正好,怎么能就此在西院过一生。
下人很快上前把她们带走,美丽的容颜如果入不了他的眼,也只是为世间空留一声叹息。她们的眼泪勾动叹息,也只是一声叹息。舒舒不解地看着她们,她们的难过她不懂。她所知道的最大的痛苦就是死亡。
“姐姐,你的东西掉了。”眼尖的舒舒捡起掉在地上的一个香囊,跑到一位穿着淡绿色长裙的女子身边,她看到是她掉的。
“多谢夫人了。”她伸手接过,略显苍白的脸上并无泪痕,眼眉间却藏着说不出的凄凉。
舒舒把香囊交到她手里,心里又有些后悔,香囊上绣的水鸟漂亮极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好可爱。”
女子微微扯动嘴角,“夫人谬赞了。要是夫人喜欢,就留着玩吧。”
“真的可以吗?”她开心地问,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送东西给她。身上的衣服不算,她不记得了是不是送的,好像是换来的吧……有些事,她总是记不得。
女子点头,欠着身转身欲走。
“管家,让她去宝月楼听差,看她还有些机灵。”将军浅笑地说。
“是,将军。”
“谢将军垂怜。”女子感激地说,平静从容地退了下去。
他倒不记得以前收过这样一个女子,就是不知她是自作聪明还是真的有智谋。
官员争先恐后地跟将军递了拜帖,随后离开了。他们带来的女子留了下来,女儿、妹妹都会当成工具送出去了,更不用那些侄女还有充当亲戚的女子。管家把她们安排在之前女人住的大院,各配了两个丫头,加上她们从家里带过来的一个贴身丫头,也足够了。当然住在宝月楼的女人另当别论。两个贴身的大丫头,两人手下的四个小丫头,还有外面打扫打杂的两人,一共是十二个侍女服侍。
舒舒走进宝月楼里,困惑地看着行礼的人。“我的名字不叫夫人。”她好心提醒,也不懂她们行礼的涵意。
“跟她们说,起来吧。”青童在一边不悦地说。
“起来吧。”她照着念,更加不明白,“青童哥哥都大声说过了,为什么我还要再说一遍呢。”
“这一定要你说才有用。”青童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
“这也是咒语吗?”
“算是吧。”他的气到在她这边也没处发,她一向蠢蠢的,哪会知道这么琐碎的事。月老是叫他教她一些事,她要学的那么多,他教漏一两样也不奇怪呀。
“还满意吧。”一起握着她的手的将军微笑地问。
“嗯。”她懵懂地点头,并不知他说的是什么,“瑜书也会住在这里吗?”
“他就住在旁边。”将军面色如常松开了她的手,“你再住在这里。”
“好。”舒舒点头,等他走远了,她拉了拉青童的衣袖小声问,“他是不是在生气?”
“谁知道。”青童冷哼了一声,朝他离开的方向瞪了一眼。
“连青童哥哥都不知道,我就更不会知道了。”舒舒自言自语地说,“最近有很多事情不知道,瑜书的事情也是。他是不是也在生我的气。”
“没有。”青童皱着眉说。舒舒醒来之后,瑜书很少来看她,一来有将军拦着,二来他不知怎么面对她也不知怎么跟她相处。这种烦恼在青童看来完全是多余的,舒舒就是舒舒,是仙是妖都没有差别,世人就是想得太多才让他觉得愚昧。
“这些人为什么会站在这里?”舒舒偷瞄恭敬地站在一边的侍女,不知她们要做什么。
“我们可能要在这里住些日子,她们会帮你做很多事……”
“也能帮我走路?”她脱口而出。
她还是觉得在人间最累的事就是走路,一步一步的到达一个地方,原来是这么难的事。这些天,青童也偷偷地想教她一些修炼的法门,她首先要学的就是腾云术。青童骂了她半天,让她先学别的防身,最后她快妥协了,他又改变主意听她的。反正都是要学的,他是这样想的。
“当然不能,有些事是非自己做不可的。自己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不是很好,到达的时候就会更开心。”
舒舒眨了眨眼,轻轻摇头,小声嘀咕,“一点也没有。”
这个懒人,青童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连路都不愿走,又怎么能明白人情事故,又怎么能在世间立足。要担心的事还有很多,跟人相处是一样,能不能活下来也是一样,他不觉得她体内的阴魂会这么容易被驱走,曲破天也不会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