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很疼,声音哑哑的,有些说不出话来,舒舒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她现在躺在将军的怀里,外面的天还是黑的,她不知是在什么时候睡着了。每一次入睡,身上总有地方是痛的,有时是脖子,有时是肩,有时是头。她摸得到头上的肿块,好像被人重重打过,可是她想不起来了,只是睡来的时候,青童总是盯着她看,好像她变成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她是不是真的变得奇怪了呢。她歪着头想,脑子里乱乱的,好像总有东西在打转。这样很难受,她多想什么也不用想,只要躺着不用理会周围发生的一切。仙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但是现在,她是人,所以逃不脱。
“我想去看瑜书。”她怯怯地说。
将军在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他抱着她,便得保证她伤不了他。明明很好隐藏了气息,她却一眼看穿了,还这样指出来,一直让他下不来台。“不肯去,好好睡着。”
“如果没有看到他,我会很不安心,我会睡不着的。”
“他有这么重要吗。”他冷笑道,“你不是仙吗,凡人的生死真的那么重要吗。你到底为了什么下凡,救世,还是你犯了仙规被贬下凡间。这个世间就算有仙在,也是救不了了。你把瑜书看得这么重,是因为他是特殊的,还是他对你来说是特殊的。他很重要吗,一个落迫的皇子,值得你这么同情吗?”
舒舒没有回答,过了许久,他低头看着怀中不知何时睡着的她,不禁无奈叹气:跟她对质是白费力气,她什么也不懂,或许连她为什么要下凡,她也搞不清。
一夜无话。早上,舒舒梳洗完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去看瑜书。她也不理将军阴沉的脸色,甚至都没有问他,顾自开心地奔向他的住处。将军更加不悦,士兵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出半点差错。
“青童哥哥,他醒了吗?”舒舒一进去就问。
青童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一大清早,你就只关心这个。没醒没醒,伤那么重,哪这么容易醒呀。”
“哦。”舒舒有些失望地嘟了一下嘴,她学过医,知道他一时醒不过来,可是心里总是抱着幻想,想要早上她醒过来的时候,他也跟着醒过来。“我偷偷带了好吃的东西过来。”她的失望很快就过去了,微微笑着,她像献宝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梨子。
“你偷的?”青童板起脸。
“反正是要吃进肚子里的。”她无辜地说。
这是他曾经说过的话,要她学坏是很容易的,可是就算她在做坏事,心里是没有恶意的。他是不是也得教教她如何判别是非对错呢,青童一边想一边接过她的梨咬了一大口,不再追究它的出处。两人才见面,将军就派人来催她启程。青童心里懊恼,又觉得她有马坐他却要在太阳下走路实在不公平。出发后,他索性马上,借着照顾瑜书的理由,让别人推着走。别人倒不觉得什么,廖大夫是极不满他的,尤其觉得他来了之后,原本单纯的舒舒好像跟着学坏了。傍晚,趁着替瑜书把脉,舒舒也在的时候,他便有意无意地劝她。
“又不是不能走路,为什么还要给别人添麻烦。你觉得天气热,别人也是一样。既然如此,有些事还是自己去做的好。”
舒舒听着,似懂非懂地点头。虽然青童也跟她说过,她没有转世,廖大夫并不是她爹爹,她还是把他当成爹爹一样看,他说的话,舒舒一定会听从,就像她会听青童的话一样。有时候,她心里也觉得还是爹爹说的有道理些,就是道理太深了,她并不听得懂,要是这事跟别人有关,她就更不明白了。廖大夫跟她说,是想让她去劝青童,军中的人都觉得他邪气,不跟他接近,也没有敢说他。舒舒却想到别处去了。第二天早上要出发的时候,她死活不肯上马。
“又不是不能走路,为什么还要给别人添麻烦。你觉得天气了,别人也是一样。既然如此,我还是自己走得好。”
“说什么傻话,马本来就是让人骑的。”将军教训道。
“哪有这样的事,怎么会有这样的规定。”她一口咬定,不管别人怎么说,就是不上马。
“那你跟在旁边走。”将军冷冷说。
舒舒没有异议,跟在他旁边。军队走了半天,学会走路没多久的她,越走越慢,可是始终没有从将军旁边离开。这样走,不知何时到得了京都,将军叹气,下了马不悦地看了她一眼。“上马。”
“我不要。”她倔强地转过头。
“我背着你走?”
她看了他一点,用力点头,“好的。”
“你这是哪门子想法,骑马就不行,让我背就行。”
“是你自己说能背的,马并没有说呀。”舒舒认真地说。
将军不想跟她争论,反正也是说不能,索性背起她,跟着军队前行。其他将领看到他下了马,也都不敢再骑马前行,青童当然也被推车人没好气地赶下来了。廖大夫知道她是想歪了,也不便跟她再说一次,况且目的也达到了,现在这种状况,也没有什么坏处。他一直是随军步行,自然不会有意见。将军本人却不满地得很,等再次出发的时候,他想了一个借口。
“我们今天骑马,马儿说希望我们骑。”
舒舒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好幼稚,马儿怎么会说话呢。”
将军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把她直接抓了绑了马上带走。被舒舒说幼稚,是他最失败的事。军队继续前行,舒舒走路的时间慢慢撑过了半天,直到可以自己跟着走完全程。
“我很厉害吧,今天走了一天。”她自豪地说。
“这点小事。”将军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其实这对她,是一种考验。细嫩的皮肤染上太阳的气息,单纯的笑有了棱角,她更像是个普通人了。
在军队中的生活,能促使一个人成长。战争结束了,在回家的路上,每个人都友好很多。连之前嘲笑过她,把她当成是妖想要烧死她的人,也对她笑容相待。他们有很多人家中都有跟她差不多大的亲人,对她也不再像她初次换上女装上那样带着特殊的目光看她。在军队停止前进饭菜出锅前的一段时间里,她会去看瑜书,将军也随她去。她原先还会跟青童呆在一起,后来因为青童也不得不跟着行军,他实在吃不了这个苦,每当停下来的时候便倒头休息,也没时间理会她。她觉得无趣,常去找廖大夫,跟周围的人混得很熟。在她刚到军营的时候,廖大夫怕别人看出她的女儿身,也不许她跟别人走得太近,大家跟她认识不深。现在不同了,很多人都把她当成自己人,见了她就跟她说家常,还不时教她一些世间的道理。她听进去许多,事后,廖大夫又会跟她说谁的话可听,谁的话是胡说,她心里有了数,把对的道理记在心里,把错的忘记。
做人好像是很艰难的事,每个人都会说当初有多苦,打战之后又有多苦。但是每个人都在笑,战争结束了,他们能够回家了。有痛苦,有快乐,人生好像在两者之间交替。
“又这么晚回来,是去哪里闲逛了。”将军板着脸,望着笑呵呵进来的舒舒,他知道她的去处,就是不知她为什么那么开心,他们说的不过是一点小事,难道她都不会烦吗。
“你知不知道一样东西,上面是圆的,到了一半会尖下去,用鞭子一抽,它会转,好像越打它,它越是转个不停。”
又来了,将军气恼地皱起眉,“不知道。”他小时候一直呆在山上,怎么会知道那种东西。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呀。”舒舒同情地看着他,“张大叔说以后会做一个送我,我陪你一起玩吧。”
“谁用你陪,我对那个一点兴趣也没有。”
“是吗?”她依旧同情地看着他。
“看什么,你不想吃饭了是不是。”
“好吧。”舒舒不再多说,乖乖地坐下吃饭。吃到一半,她眨着大眼睛问,“你真的不想玩吗?”
“不想。”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知是从哪里听了一些事,她就敢自以为比他懂得更多了,这个丫头,实在太自以为是了。
“我今天还听到一件事情。他们说,女子没有出嫁前是不能跟男人同房的。”她看向他,困惑地歪着头,“我们算不算同房呢,可是我们还没有成亲。”
“这跟成不成亲没有关系。”他不悦地说,“你只要记住你是我的女人就可以了。”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她不解地问。
“从现在开始,明白了吗。”
她点头,其实还是不明白。他们说女子的清白很重要,她只能跟自己要成亲的人躺在一起。她跟将军住在一起,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有些忘记了,不过跟成亲无关。她还没有想过,成亲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