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眼看去,鬼月仙已经睡了。我端详着他的脸,这几个月好像是被太阳晒黑了,在营地里。我侧身伸手去拉他的衣衫,在他黑色的外套里套着白色的内衫,拉开内衫,露出了他左肩上的伤口。没想到过了半年多了,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不知道那闻人岠的侍从用的是什么剑,竟如此毒辣。
我轻轻地用手在上面一抹,看到伤口消失不见了。我才安心地睡下来。不过,我们现在这样算是什么?我觉得始终是有违天理啊,这样做的话。
第二天一大早,水飘扬站在我的门前。即使是天真无邪的眼神也掩盖不了他那凝重的神色。没有理会鬼月仙,他拉着我,问道:“那扬姑娘是谁?”
我诧异地看着他,不过我不想撒谎,于是我说道:“他叫信子。”是扬家的人啊……
“水信子!信子扬……扬鹿的后人……”水飘扬震撼地说道,他眼里都是震惊,人往后退了一步。
我看着他,答道:“是啊。”他有至于这么的惊慌失措吗?虽然我知道扬鹿和窦的那段往事。不过信子从来不承认窦是他的爷爷啊,窦对这个“孙子”也从来是恨入骨髓的。
“你的那位哥哥呢?”鬼月仙站在我的旁边。
“钟家的人啊。”我看着鬼月仙说道,他还没有梳头发呢,就任头发这样披着。黑色的外套也没有穿好,露出了白色的内衫。我把他往房里推,然后把门关上。
我和水飘扬站在门外,我看着他,问道:“怎么呢?”忽而想起了昨晚的大火。
水飘扬神色凝重地说道:“钟家的人来了。”
听到水飘扬的话,我瞬间明白了。我急忙跑到信子的住处。
紫阳躲在暗处没敢出来,就像是一个小姑娘一样。信子穿着一身明亮的白色罗裙,妖娆的脸蛋上的丹凤眼一眨一眨的,杳是无辜,朱唇带着轻轻的微笑。
站在信子前面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穿着一身蓝色的锦服,眼里都是傲气。是钟家的水棋。
我看到了水棋,我的眼睛忍不住眯了起来。我好像见过他,不过一时间没有记起来。水棋看到我,眼里闪过了一丝的疑惑。
水棋一边冷笑一边从怀里拿出一封用锦帛写的信。上面是信子的字迹。水棋凭着锦帛,说是信子和西零的闻人岠勾结,叛变西零和青湖,要处决他。证据就是昨晚烧掉的山顶小屋。
我看着水棋带来的人押着信子。我只是不懂,信子这么细心的人,说他叛变,我相信。我唯一不相信的是,他怎么会让决定了自己生死的锦帛落到水灵山的手里。
紫阳这时候冲了出来,要推开那侍卫的手。我分明看到了那水棋眼里闪过的异彩。
看到水棋眼里的兴奋,信子嘴角的微笑一瞬间凝住了。信子再看我的时候,我却见到他眼里有着难以察觉的怨恨。
在水棋的人押走了信子以后,我把高大的紫阳拉到我的身后。没想到,紫阳的身体竟然一直在发抖。我回头看了一眼水棋,水棋却一直看着紫阳。
安顿好紫阳以后,我坐在青湖王宫外的池塘边。水飘扬走了过来,他站在我的身后。
“我回去向太爷爷禀告,让他收回成命。”水飘扬看着池塘里仅剩的一朵荷花说道。
他们决定了,明天中午就把信子在青湖的刑场里行火刑。行刑的人是曾经在水灵山修道的鬼月仙和鬼临峰。他们都疯了。
我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你重爷爷决定了的事,是不会改变的。要不然水灵山也没有办法走到今天。”而且啊,信子不是我,他不想做的事,谁都逼不了他。
“谢谢你了,飘。”我对水飘扬说道。
我站了起来,往青湖的地牢走去。到了地牢,我隔着栏栅看着依旧美艳动人的信子。我问他:“为什么?”
信子看着窗外,吁了一口气,说道:“我叛变了,就是这样。”
“我不信。”我看着信子,看着他美丽的丹凤眼,竟觉得直到这一刻,他仍是这个世间上最美丽的人。
信子勾起了唇角,得意得笑着:“因为我恨血野窦,这样的解释,你可以接受了吗?不过话说,我觉得‘血’这个姓不吉利,他也该是舍弃他那无氏的姓了吧?专心做一个‘云’家的人,那不是很好嘛?”(血野窦本来是贫民的儿子,贫民是没有氏的,“血”是他的姓。后来血野窦入赘了水灵山的水氏云家。)
我看着信子,只有妖孽才能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吧?我幽幽地说道:“你会伤了紫阳的。”
“那你呢?”信子一脸痛苦地看着我,又辩释说道,“我一直把她当做是我的妹妹……”
听到他的话,我一巴掌打了过去。
他的泪沿着他雪白的脸庞滑了下来。他伸手把头上的发簪一根一根拔了下来,任由头发一缕一缕的落到脸庞和身后。
“我累了。放了我吧……”信子跪了下来,用金簪抵着自己的脖子,他的泪一边落下,他的嘴角却露出了微笑。如此美丽,如此凄清,也是如此的绝情。
我踉跄地走出了地牢,他又何至于这样的逼我呢?我想啊,信子是疯了。人活于世间,竟是如此的痴狂……只是啊,紫阳的情意怎么就该是上天断送给他的呢?
我看到一个湖,就想要往里面跳。一个黑色的袖子却把我往里他的怀里带。
天上的雨任性地落了下来,打湿了田埂边晾晒的新谷子。
我的好信子啊,为何偏要飞蛾扑火呢?明明有路走出去,为什么就是要向死而生呢?只是,以后紫怎么办呢?我又该怎么办呢?如果雨一直这样下,是不是“火刑”就不能进行了呢?
只是,从来,信子想要的,我都会给。莫说杀一个人,即使是一整个国家的人陪葬,我都会去做,仅仅是默许他离去而已……
我抓着那黑色的衣袖,对他说道:“不要行刑。求你了,鬼月仙。”我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他却默默不语,摸着我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