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傻爱上你(璐璐)
Wide Open Spaces
——写给你的前言
这个假期过得很灰暗。
我亲爱的哥哥,因为他的母亲、我的舅妈那可恨的癌细胞,结果在病危通知单与急救灯中艰难度日。我最亲密的朋友则因为大学的期末成绩单,而信心全无、彷徨无助。而我,在理想和现实面前,迷失了方向。
我们的未来在哪里,我真的看不清楚。
小的时候听童话,王子和公主总是快乐地生活在一起。长大一点了,听到的都是这样的结局:灰姑娘的婆媳纠纷,白雪公主的老公有外遇,青蛙王子的老婆因为厌恶王子的嗜好而另攀高枝……后来到底是怎样的呢?我想,没有人会知道吧。没有人知道结婚以后会怎样,没有人知道小孩子长大会怎样……于是,就有了婚姻恐惧症,有了丁克家庭,有了许多这样那样的心理情结。后来的恐怖,在于我们谁也看不清它,在于我们的不确定。
后来,我又长大了一点,明白了童话就是童话,它可以在幸福的瞬间戛然而止,而我们不能。不论幸福或痛苦,只要生命在延续,我们就要去面对一个又一个的后来。“后来”对我来说,是一个不断成长的故事。
于是,我写了一个成长的故事。这个故事里有我许多许多的回忆,忘不掉、也不想忘记的回忆。苏缡是幸福的,信心每每是在痛苦中由别人赐予的,而苏缡在成长的不同阶段都有人在细心地呵护,可以自由而快乐地成长。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守护天使,也许是亲人,也许是朋友,在你不经意间默默地陪伴你成长。而纪承是令我羡慕、我渴望的人。一个人有了坚定的信念,生活就会变得充实而快乐,对于纪承来说,只要有一个信念,无论是报仇,还是去守护一个人,他都会坚定而执著地贯彻实现。这样的男孩让我心动。这样的傻瓜,我也要做。
这样的他们,在我的笔下一点点地成长起来,不论这其中的过程是快乐或是痛苦,是自愿或是被迫的。而我,也跟随着他们一点点地改变,他们让我明白过去留在脑海中或许会忘记,却永远不会消失。后来是一个新的起点,也许会恐惧,却必须勇敢面对。而现在,我们只有现在,也只能接触到现在。只要把握住现在,时间会为我们带来一切。不论是失去亲人的恐惧,身处异乡的孤独,还是对未来的迷惘,都会在时间中一点点消逝,等待我们的是成长的快乐,是一片属于自己的广阔天空。
所幸,世界是公平的,我的哥哥和他的母亲终于度过了那段难熬的时间。我的朋友再次踏上了在外求学的道路。而我,提笔写下了一个新的故事。虽然后来的故事,我还是看不清楚,但我不再害怕,我相信那将是我们自己的多彩人生。
一片更广阔的天空。
我一直如此坚信。
1 Smells Like Teer Spirit
苏缡关掉CD、打开收音机,里面传来的Nirvana是《Smells like teer spirit》。
“真是的,一大早起来就放这种歌。”她摇晃着发涨的脑袋,喃喃地嘀咕着。“Smells like teer spirit”……说实话,苏缡从没弄明白过这句话的意思。看过了太多乱七八糟的翻译,最后她还是喜欢把它翻译成“又闻到了青春的味道”。至于为什么,苏缡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Teer-age,十三到十九岁的青少年。苏缡隐约地记得某位作家说过——“这是一个敏感的年龄,也是一个觉醒和自以为已经沧桑的年龄。”但二十三岁的苏缡觉得,这些事情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
在苏缡十几岁的时候,曾经很喜欢Nirvana,尤其迷恋着Kurt Cobain,迷恋他胡子拉碴的脸、金黄色的头发和那双忧郁的蓝眼睛。噢,对了!还有他那用一颗子弹结束掉自己的死亡方式。
Cobain沙哑的声音持续地嘶吼着,可是现在,这些却只能让苏缡感到烦躁了,“我想我是老了吧!”她暗暗地嘲讽自己。在同一时间,她想起了另一个让她迷恋的男人、或者说是男孩,那个让她至今也忘不掉的混蛋……
好像是三月吧,准确地来说,应该是三月的一个下午,苏缡仔细地在脑中搜索着记忆中那些昏黄的片段。那时还在上高三的她正在上自习课,还很大声地听着随身听,里面放的就是这首《Smells like teer spirit》,苏缡很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形——
有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转过头,原来是她的新同桌,但苏缡几乎叫不出他的名字。
他伸出手、拿掉她的耳机,放进自己的耳朵里听了听,“Nirvana的?”他拿下耳机,放在手中把玩,“听这首歌的人的心境都很灰呢!”
“是吗?那你也很灰了?”苏缡淡淡地白了他一眼,抢回自己的耳机,心里有些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
那男孩却高高地挑起了眉、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起来。然后,他带着那一脸可恶的笑容、竖起一根手指,大咧咧地在苏缡面前摇了摇,肆无忌惮地大声说:“不,不,不,我可是黑色的!”
这是十八岁的苏缡和她文科班新同桌的第一次交谈。但显然并不愉快。
苏缡反射性地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信封是很普通的那一种,没有地址、没有邮编,也没有贴邮票,除了苏缡的名字,什么也没有。苏缡看了看封面上那并不漂亮的字体,然后从信封中抽出一张纸,机械地读了起来——
嘿!我走了,去英国、去苏格兰。
你知道英国在哪儿吗?哪个洲?哪个洋?经纬度各是多少?你知道苏格兰在英国的哪里吗?你知道一英磅能折合成多少人民币吗?你知道那里的天气怎么样吗?你知道那里的人吃什么、穿什么、说什么、唱什么吗?你知道那里的风景如何?盛产什么吗?
哼,你一定不知道!你啊,一向是个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的笨蛋,怎么能了解这么深奥的地理问题呢!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不知道、一点儿也不知道!可是,我就要去那里了,去英国、去苏格兰,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看到这里,你会惊讶吗?会生气吗?真想现在跳出来,大笑着对你说这只是个玩笑、只是个恶作剧,然后看你无奈的表情。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了。
其实,我只想对你说句:恭喜了!因为你考上了大学,但我连一句恭喜都没说过。我常常在想,尤其是当离开的日期一天天接近时,如果我们能够不吵架的话,现在,你是否就会陪在我的身边,我是否就可以渴望你的笑脸、然后让我不再孤单地离去呢?
离我们上一次见面,有半年了吧?你知道吗,我曾经偷偷地跑去你的学校找你,可是我没有找到。于是我就站在外面等,等啊等,等了好久,终于看到了你。我好想叫住你,告诉你我就要走了;告诉你其实我是不想走的,因为我已经习惯每天看到你的笑容、听到你的声音,我的心里早已经住下了你的身影。我只是想听听你对我说些什么,哪怕只是一个笑容,那样我就可以说服自己走得甘愿一点了。
可是,我只是看着你走远,我怕你是真的生气了,我站在那里,不敢也叫不出你的名字。现在想起来都想大笑三声,我竟然真的变成傻瓜了。你是苏缡啊,如果我叫了你,你一定会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然后对我说:“你别像个傻瓜一样好不好?!”
苏缡啊苏缡,你知道吗?其实我是多么的羡慕你,同学都说你怪,可是他们都不知道,在你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压力,你从来就活得自由而快乐。你知道吗?我是多么想留在你的身边,哪怕只是默默地守着你。看着你的快乐、悲伤、兴奋、难过,哪怕只是看着也好,这样我也会变得快乐起来。
好了,我要走了。我是不会想你的,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想我。我走了,再也不会有人让你无奈、让你丢脸了,你会很高兴吧!
如果,你偶尔想起了我,你知道吗?那一定是我的思念越过了海洋、传递到了你的身旁,勾起了你的回忆,让你想起了我。
P.S:我不想留下我的名字。每次当你看完这封信,如果你高兴的话,就念一遍我的名字吧,也好让我的思念有所回应……
再见。
一九九九年三月
苏缡看完后,把信对折、放回到信封中,再把信封锁进抽屉里。愣了一会儿,苏缡才忽然自言自语地嘀咕起来:“再见,一九九九年三月。”又停了一会儿,她又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纪承。”
三月,初春的季节,早晚的空气还是凉飕飕的。草坪里的小草却全然不顾这些,早早地就换上了新装,嫩绿嫩绿的。
现在是晚上八点钟,天气很好、晴朗得可以看见很多星星,苏缡就这样大咧咧地坐进了学校里的大草坪里。在杨树稀疏的枝叶掩映下,她无聊地看着天上闪闪发亮的星星。
这个时刻,苏缡应该是坐在教室里上晚自习的,但她却溜出来了。在这所学校里,高三的苏缡在她的年级里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只不过是属于怪人的那一种。文科班的苏缡——文科的成绩很好,尤其是语文,在全区排名里总排得上前十名;但相反地,她的数学成绩却很差,简直可以称得上一塌糊涂。
苏缡很讨厌数学,讨厌那些斤斤计较的数字,还有比赛式的做题方式,好像最先做出来的那个就比别人聪明的样子,她对此更是深恶痛绝。不过,对于这些,苏缡都不太在乎的。于是,在面临高考的时候,苏缡的这种态度在老师的眼中就成了“不求上进”,在同学的眼中则是“怪”,她因此成了高三文科班的一大怪人。当听到这个评价的时候,苏缡也只是一笑置之。
微风掠过脸颊,有点凉,可苏缡实在舍不得这一片舒服的草垫和干净的星空。
“苏缡?”正在两相矛盾的时候,苏缡听到一个声音在叫她的名字。转过头,苏缡看到离她不远的一棵杨树下坐着一个男孩,他正背靠着树干闲适地舒展开四肢。
纪承——苏缡的同桌,又是一个在文科班响当当的人物。一般学校都是从高二下半学期开始分文理两班,在这所重理轻文的学校里,文科班里只有四分之一学生是像苏缡这样一心想学文的,其他四分之二是听从老师的建议转过来,还有四分之一的学生就是那些成绩差到无可救药的学生。而纪承正是这类学生的一员。同桌已经好几个月了,但苏缡几乎没怎么跟纪承说过话。原因很简单,上课对于纪承来说,是用来睡觉和逃课的,尽管他们坐在第一排。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缡有些惊讶地问,随后又觉得自己问了笨问题,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她的这位同桌去上晚自习的。
“我一直都在这儿啊!”纪承很认真地回道。
对于一个万事都无所谓的人来说,这样认真地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实在让苏缡觉得奇怪到可笑的地步。苏缡对他笑了笑,转过头继续看她的星星。
纪承靠在树干上,舒服地看着苏缡。对于他来说,课是不用听的,而晚自习是一定要逃的。每天晚上他都会坐在这里,熬到下课,然后拿书包回家。更从没想到,会在这里、这个时候碰到他的同桌。在纪承的记忆中,苏缡是很少逃课的。
对于这个同桌,纪承充满了好奇。在文科班里,偏科的人不少,但他像苏缡这样偏到如此之严重的,实在是太少了。有的时候,纪承在睡饱了觉、又无聊得不知道怎样打发上课的时间时,就会去偷偷地观察他的这位同桌。纪承觉得自己还是蛮喜欢她的,尤其是她笑的时候。
苏缡称不上漂亮,但她的笑容总是让纪承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对于老师们对她偏科的穷追猛打,甚至是数学老师上课提问时的故意刁难,纪承觉得她似乎从没放在心上过。对于同学的眼光,她也总是一笑置之。纪承的朋友不少,但欣赏的人却不多,而这位不太熟、也算不上朋友的同桌,算是他欣赏的人之一。
纪承用双手撑起身体,踩着松软却散发着泥土清香的草地,走到苏缡的身边,然后又舒服地伸展四肢坐下。
“怎么,你这个如此喜欢语文的人也会逃语文课的晚自习?”纪承问得有些漫不经心。苏缡喜欢语文,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厌倦了,不行吗?”对于这个问题,苏缡觉得有些不耐烦。喜欢又怎样?喜欢就得学得好、学得好就得永远拿第一吗?苏缡很讨厌这样的定律,只不过是一次小考中的失误,竟然使得语文老师激动到叫她去办公室训话,严重得就像爆发了第三次世界大战。苏缡觉得在老师殷殷期盼的目光下,她无法呼吸。
纪承看着苏缡有些叛逆的表情,只是耸了耸肩,仿佛这样就甩掉了烦恼一样。
苏缡继续沉默不语,一脸的厌倦。纪承不喜欢苏缡的这个表情,他认识的苏缡应该是快乐而自由的,而不是像现在这个样子,她像被困住了一样。
安静了一会,纪承忽然抬起了头,他指着天上的星星说:“你看,那是狮子座。”
苏缡被他吓了一跳,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她看到了一片星星,然后她又转头看纪承的脸。苏缡觉得,他那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但又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说起这个。
“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啊。”纪承一脸得意地看着苏缡迷惑的脸,笑了出来,“在北半球的三月,从天顶向南看就是狮子座。”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苏缡觉得自己刚才的表情一定很笨,不自觉地也笑了出来。
纪承看到苏缡笑了,他也跟着继续笑着说:“我就是狮子座的啊。哎,你知道狮子座的由来吧,就是那个希腊神话中的英雄,他叫什么来着的……”
“赫拉克勒斯。”苏缡接下他的话,“狮子座就是赫拉克勒斯杀死的尼密阿巨狮,他的十二个任务之一。”
“对,对。”纪承不住地点头,“好像星座的命名大部分都是来自于希腊神话的吧?”
“嗯,武仙座就是赫拉克勒斯。”苏缡很早以前读过希腊神话,现在隐约还记得一些。
“厉害啊。跟你说话就是不一样,看的书多,什么都知道,我跟别人说,他们都不知道!”纪承有些夸张地伸出大拇指。
苏缡被他的装腔作势逗笑了,也学着他的样子、开玩笑地对他摆摆手,“一般一般啦!”
“哎,你说是为什么呢?像你知道得这么多,怎么考试的时候还拿不到第一啊?!”纪承像是开玩笑似的追问。
苏缡觉得,问题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她认真地看着纪承,第一次觉得这个男孩比她想象中的要聪明得多。
“我呢,只会去看我感性趣的书、学我感性趣的东西。但是,对于别的、就像考试吧,我觉得有用的东西,它不觉得有用;而它觉得有用的呢,我又不觉得有用。所以,知道得多的人,不一定能拿第一;而拿第一的人呢,也不一定什么都知道。”苏缡很认真地解释着她的想法。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些,因为他们不明白、也不会在乎。
纪承耸了耸肩,“好深奥啊。”然后,他展开四肢、向后躺倒在草地上。
苏缡对这样的场面感到可笑。她和纪承一点也不熟,但聊起天来却像相知多年的老友一样,竟然可以懂得对方的想法。
“喂,”苏缡推了推躺在她身边的纪承,“你喜欢天文呀?”
苏缡开始对他感兴趣了,也许是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吧,苏缡这样想。
“天文?嘿,我哪有那么伟大。我只是觉得好玩而已。”纪承伸出手,指着天上的星星,“你看,星星亮晶晶的,多好看。我小的时候看过一个介绍九大行星的片子,那时候就觉得它们看起来好漂亮。我没有你的文采,该怎么说呢?嗯……”纪承眯起眼,把手指圈成圈,套住发亮的星星,“就像……就像发光的玻璃弹球一样。”
“发光的玻璃弹球?”苏缡被他的比喻引得笑了。纪承也笑了,他们的笑声响亮地在空气中回荡。
这个时候,风吹了起来。草地轻轻地随之翻滚,绿油油的一大片,仿佛一张滚动的大毛毯。
过了一会,纪承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喂,你可别告诉大丁,我每天的晚自习都逃到这儿了啊!”大丁是他们高三年级组组长的外号,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男子,一向对所谓的“不求上进”的学生痛心疾首,尤其是对纪承,大丁曾在年级大会上立誓要挽救他。
苏缡想起大丁洒狗血似的热情,不禁又大声地笑了起来。
“好啊!”苏缡学着纪承的样子,也放松了四肢、躺在草地上,“看我心情吧!”
“喂!”纪承激动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好啦,好啦!”苏缡得意洋洋地看着纪承惊恐的表情,知道他被大丁烦怕了。她笑着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胳膊,“不会的啦!”
纪承看着苏缡的笑容,知道自己被苏缡小小地耍了一下。但他只是耸了耸肩,又躺了回去。苏缡静静地躺着,草地上有些露水,湿湿地搔着她的皮肤。她看着天上亮晶晶的星星,星星真的很像发光的玻璃弹球啊!他形容得真好,苏缡这样想着。
两个人安静地并列躺在草地上,心里没有升学的压力、也没有讨厌的烦恼,自由得仿佛可以飞上天,可以穿越银河、漫步星际似的。
“喂。”纪承碰了碰身边的苏缡,“有泥土的味道。”
“嗯。”苏缡轻轻地应着。泥土的芬芳混合着湿湿的水汽,结成小小的水珠,漂浮在空气中,萦绕在他们的身边,也许他们十几年后也不会忘记这种味道,淡淡的、仿佛初恋般地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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