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兰说:“让咱哥管起来不就好吗!”
兰兰说:“总支书记的当选是由党员中产生,那可不是一两个人说了算。”
县委常委会议决定刘书记分管全县的农业。她觉得此任担子很重,精神压力沉重,为此她通夜难眠,不是发愁干不了,而是因合作社之多乡镇也不少,如何才能抓好,千头万绪。她深深觉得,要想搞好农业合作社,要把增产措施落实在地块之上。怎样激发社员积极性,怎样让社员心服口服地干起来。
这显然是她的特殊性格,她从来不多说话更不愿说闲话说空话。她是个寡言少语扎扎实实的实干家。她干活搞工作从来是一步一个脚印。惯于反复地去思考,细心地去调查,她说:“不了解情况就容易失误,容易把事儿办砸。”
多少年来她所要干得工作都要亲自去调查研究发动群众和群众商量,让群众想办法出主意,最终找到正确的方向,既顺其自然又合情合理,效果显著人人佩服。她的一生怕得罪人怕与人生气,因此她从不责备人,即使工作有所失误有所损失她从不责怨他人,首先从自身检查自己承担起应承担的责任。她常跟人说别人的错误让他自己检查去认识。一块相处的同志们说她从来不摆官架子,从来不装腔作势说华而不实的大话、套活、空话,也从来不表现自己,她却说是大伙努力的结果,没有他们的大干工作不会顺利地完成,事业也不会成功的。
她有了小车子内心里是那样地高兴,对她说来像似猛虎添翼,也像给她增添了两条飞毛腿,行走方便而快速。在会议结束的第三天她坐着小车第一次回到故乡故土。首先去乡政府办了交接手续,很快又回到树林村。在她的主持之下搞了民主选举,全体党员以无记名的方式,选举了党的总支书记——江国和严林被选为支书和副支书。
兰兰对社员们表态说:“我呀,以后工作的重点继续在咱们合作社,是县委的安排。”
江国说:“郝市长来信说因种种原因,农科院的科技人员不能来了,要我们派两个青年前去学习,时间是一个月。我们经研究决定让润叶、杨芝去。良种有白菜、菠菜、莲豆……我们已寄去按数量应付的价款。肥料三万市斤的价款全部汇去。玉米籽种一万斤由郝白、严林前去……”
兰兰说:“郝市长帮了咱大忙,多好呢!”
兰兰要到全县各个乡镇所属的合作社摸底了解。她的工作方式方法与众不同,首先是深入到农业合作社的田地,视察庄稼的长势,检查田间管理的好坏,地里有没有野草。她走访了社员的家庭,听取了社员的呼声反映,检查了会计是否按月公布账目,检查了包管员的仓库,出纳员的金库。之后她才到社里、乡里听取他们的汇报。
她将每个乡镇的合作社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这三个等级社的概况、成绩、存在的问题,以及社员对干部的反映情况总结起来与书记汇报,并当即召开了乡镇和有条件的合作社电话会议,表扬了好的社乡,对那些乡社存在严重的官僚主义作风提出严肃批评,他们不深入下去与社员群众同甘共苦,只坐在家里或办公室里瞎指挥搞浮夸,庄稼草苗并举社员意见纷纷。
电话会议之后,引起了全县社乡主要领导干部的反思,反响强烈,促进了一大批干部工作作风、工作方法的转变。农村干部普遍反映说:“断胳膊女书记的工作已做到社员家庭和田间地头,认真细致、踏实啊!”她开着小车子,半个月时间走访了五个乡镇,很快重返回故乡故土的树林村来。
这次回来,她决心要学会开车的技术,要为国家节省一个开车技工的工资,也为农村增加一个劳力。回来的当日她对司机说:“小张,我要学习开车的技术,师傅就是你,每天早五点起床七点半散工吃饭时间大约半个月!”
小张实话实说:“像您这样,一只胳膊怎么开车呢?不仅没见过听也没听人说过呀!”
兰兰说,“现在的车辆不多,全县合起来没有几个司机,当然你没听过。”
“可是怎么操作得了呢……”,他见刘书记要学会开车技术的决心已定,就不言语了。
兰兰说:“今天把车停放到学校大院,明天五点准时到操场的。”
小张勉强地应了声,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硬着头皮说:“刘书记,我家穷,投亲找朋找了点工作,我以为侍候您要招护我,没想到我很快连饭碗也砸了。”他说着就两眼潮湿了。
兰兰心一热,说:“你签订合同了吗?”
小张说“签订了”。并述说了他母亲为他的工作整整地跑了半年。
兰兰说:“没事儿,我送你去劳动局另行安排,愿干啥就干啥尽力而为吧,小张!”
小张给兰兰只开了几个月车,他说刘书记对他很关心很体贴;诸如喝水、吃饭,第一碗总是他的,她说:“你辛苦了必须喝好、吃好、休息好。”
小张让刘书记坐在驾驶室司机的座位上,把所有的部件名称、性能和作用,诸如煞车、油门、档位等了解清楚之后,又打开车头的顶盖,他将发动机的名称用途以及相互连接的作用,反复地学习,反复地应用,还给她介绍了常见的故障,修理的方法。兰兰一样样地用心领会,她还让小张考核了她,而她竟熟背如流。
小张做了示范后在旁指点,她开始操作如何挂挡、加油门、踩煞车,前进、倒车。可问题就出来了,一只手确实不好操作,顾了挂挡顾不了方向盘,方向不松手就没法挂挡……反复多次,兰兰忙得满头大汗,但她不气馁,不屈不挠地练着。一天,两天,三天,半个月之后她真的能勉强上路了。小张说:“刘书记!你真的能开走了!我没想到。”他接着又问:“您的胳膊疼吗?”
兰兰一笑说:“累了歇歇呀世上哪有干活不累的道理?对我来说只一条胳膊,是有诸多困难的,但时间长就应用自如啦。”
兰兰最后对小张说:“我坐车让你开实在有点不好意思,真让我过意不去……”
这天兰兰到乡里有点事,跟小张商量说,“学了这么久了,今天让我实践一回呗。不敢上路,总也脱不了徒。”
小张犹豫了半天还是有点不同意,“刘书记,这路可不好走,比不得学校大院,万一……”
“没啥万一,你不也说我能开走了吗?”兰兰不以为然,大大咧咧地说。
小张无奈,让兰兰上了驾驶座,自己坐到旁边。车启动了,踩离合、挂挡、加油,顺顺当当开起来了,顺着街巷慢慢开出村外。小张紧张地看着她在那里操作,又不时地盯着前面的路况。
刚松了口气,情况突然发生了。前面出现了一个转弯,兰兰松开把着方向盘的手,想去减挡,然而车速还比较快,眼瞅着要径直冲出道路,边上就是一条深沟。一旦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小张急忙伸手猛拉方向盘,千钧一发之际,车子从悬崖边上转回了方向。小张吓得脸色煞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兰兰更是吓得不轻,冷汗打湿了后背。两人坐在那儿很长时间都没说话。
兰兰推门下了车,沮丧地说:“还是你来吧,一只胳膊确实操作不了,这不是有决心就行的。”正说着,只见润叶和杨芝超前回了村。
二十二
润叶和杨芝两个姑娘从山东德州市学习回来,给树林村合作社带回了多打粮打好粮的“真经”,科学种田是发展农业多打粮的第一要素。社员们深深地认识到要致富必须搞好科学种田,科学管理、科学收割、科学包管。她俩取经回来,受到兰兰和全体干部的欢迎,也是全体社员的期盼。
今年的春播从籽种的挑选、检查、试验、下种,全部采取了科学的方法,庄稼长势喜人,茁壮无病虫害,丰收在望。
科学种田是新生事物,但科学种田首先得懂科学、相信科学,培养使用懂技术的人材。严林要组织科研小组,谁知杨芝她又改行不干,不是不愿干而她是不愿见严林,曾经是一对恋人的他(她)俩,未见热恋就结束了,是性格的不同?是理想的不同?是生活习惯的不同?莫非是他常常怀念润叶所造成的隔阂。总之,现在的他俩已经分手了。
润叶的参与让严林感到十分兴奋,他希望多一点机会跟润叶在一起。
润叶失去了马文才,在严林的关心下,几近破碎的心得到些许的抚慰,才终于从撕心裂肺的痛苦中走出来。而严林对润叶是由衷的喜欢。晚上一散会两人不约而同地向汾河边走去,在树丛中坐下来,依偎在一起说着话。
此刻的汾河水哗啦啦地唱着,像似为恋人而歌唱,汩汩的流水声像情侣间充满柔情的低语。绵柔的东风轻轻地撩拨着恋人的头发,拂过他们年轻炽热的肌肤,深感凉爽快意。旧情重温,旧梦再现,使他们觉得更加甜蜜爱意更浓。
“结婚吧!”润叶说,“让你时刻地爱好好地爱,永远地爱,爱深爱够,爱到白头。”她说着‘咯咯咯’地笑了,笑得那么甜美。严林如醉如痴地听着她银铃般的笑声,动情地说:“叶,我以前如果积极主动,大胆些去爱你,你不会跟文才的。”
润叶说:“说实话那倒未必,爱情是很难说清楚的东西,注定的缘分吧;我那时只是一心一意爱文才。真的,我从来不会说假话,但我现在只想摆脱过去的阴影,一心一意去爱你。”
严林更爱她了,她的真诚让他深受感动。
秋天来临,玉米棒子的包皮已现出淡黄的颜色,正在慢慢变干,包皮与籽粒将要分离。金黄色的大棒已弯头吊在秸秆上,马上要成熟收割了。严林的父母见秋收还没大忙,让儿子的叔叔亲自去郝三家给严林、润叶协商结婚的事儿。
他一溜烟似的跑去了郝三家。郝三在炕上坐着,嘴里含着大烟袋叭哒叭哒地抽着,不知在想着甚事儿,一时紧闭了眼,忽然又慢慢睁开来。老婆正在做晚饭,见富贵进来忙招呼说:“呀!他富贵叔,啥风把你刮来俺家的?”
富贵说:“郝大嫂没绳子就拴住了腿,穷忙呢,一天到晚我也不知忙啥呢,连半点空儿也没有啊!”他掏出了旱烟袋挖呀挖的,满满地装了一锅,划火用心地抽了起来,说:“润叶哩?”
她说:“唉,你问我我问谁去?她呀从来没因时按候吃过一顿饭!人常说儿大婚,女大娉,她呀用绳子也难拴在家里的!”
富贵理解了她的意思,就随口说:“是嘛,家家都一样。儿大不由父管,女大不由娘管,长大成人各找各的对象就是啦。”
富贵清楚郝三是一家之主,就跟他直出直入地说:“嘿,郝三哥,这会儿我又管起你们家的事啦……”他还没说什么事情,郝三插嘴说:“嘿嘿,都是自家人,有啥话尽管说吧,能办的尽办吧!”
富贵说:“我不说你两也能猜着,就是咱润叶跟严林的婚事儿。”
郝三喷出一口白灰色的烟儿,打着圈子徐徐升入天花板那儿消失了,他慢腾腾地正要说话,他老婆抢先说:“没意见,结婚吧!”
郝三说:“我同意润叶找严林,两人已二十五六岁啦,结婚吧!别拖啦!”他停了会又补充说:“严林是个正气娃子!”
“你们当父母的如同意办,还有什么条件和要求哩?”
郝三老婆接下去说:“孩子他叔!我们老两口没意见,没条件,也没什么要求呀!”
富贵看着郝三两口子说:“甚时可以结婚呢?”
郝三说:“由人家吧,早点晚点我都没意见,他们定好日子预先告我们一声就好啦,到时我叫上几个亲朋吃上顿饭不就完事啦!”
富贵说:“就那样简单?郝大哥!”
“哎,你还不知我的人性儿,爱简单办事的。”
润叶妈说:“人家两人都是文化人儿,又是党员干部,新社会啦,也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亲戚朋友热闹热闹就是了。”
富贵说:“那好,你们稍等会儿,我去去就来!”他说完快步如飞去了严林家。
郝三说:“富贵是实在人,也是个热心肠。其实这事早就板上钉钉啦!严林是个正派人呀,不知你咋想的,我是挺满意的啊!”
他老婆笑了笑没说什么。
没一会功夫,富贵就回来了,他一脸的喜气:“嗨!可巧啊,严林、润叶正在哩,没等我吭声,人家们说一切都安顿停当啦,明天就举行简单的婚礼!这是润叶的意见!”他边说,边从衣兜里掏出三百元来,说:“这是我大哥给你的,他说你好抽烟也好喝酒,他说让你多买点烟酒喝好吃好就是啦!一点心意,也不算是彩礼,多担待就是。”
润叶妈说:“严林一家都是多情、多意、多讲礼节的人呀,其实新社会啥事儿都是从俭,旧规矩都不兴啦!”
富贵说:“他给你接济点抽烟喝酒钱,是因为你的孩子在上学,生活也不宽裕,人家的光景如今比你强得多哩!”
正说着润叶和严林相跟着回来了,她说:“我对富贵叔说,我去严林家是您让我去的,我不敢违您的命呀!”她说完笑嘻嘻地着瞅着妈妈,要她说话。
妈妈看着她爸乐呵呵地说:“就是我让她去的,闺女的婚事儿就是当妈的做主呢,你看我干甚呢。”
她爸说:“明白!咱家的情况我都掌握!你说得非常对就依你的办。”
富贵转了话题,说:“润叶!听人说全国各行各业都在大干快上,要搞大跃进啦?”
“是的,我们黄土高原上由于条件不大好,粮食产量只停留在三百斤上下,我们的奋斗方向是要超黄河,八百斤,赶长江,一千斤的大关!口号是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去建设社会主义!”
富贵说:“这个提法很好,干事业嘛,得有个奋斗目标,但是心急了也不行呀,得一项一项地去找条件,没条件的去创造条件也得往上赶呀!”
严林说:“说实话,咱们社玉米已赶上千斤啦,山药(土豆)上级要求亩产一万斤,由于我们的条件还很差,亩产最多也不过是四千斤左右嘛!”
润叶说:“报纸上说过啦,要搞一大(体制的规模要大),二公(取消一切私有产业和私自收入),口号是堵不住资本主义的路,社会主义就迈不开步。”
富贵说:“提法是好的,但难以做到,合作社底子薄,收入少,只靠10个工分够一家人的生活费吗?劳动没报酬谁愿去流汗?那就不好说啦,每天在变花样儿,变来变去也变不出钱来,社员们晕头转向啦!谈来说去多劳必须多得,收入必须赶上去,要不谁愿去白卖力气呢?”
“二叔!”严林说:“人们常说,这八字还没写一撇哩,您就叨叨个没完,您是个孔明先生?说那些怪话有何用?看看情况再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