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庆得到消息,先是一愣,鬼子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这离县城二三百里路,就是离最近的炮楼也有几十里地,他们住在村里,极少外出,除了留守的村人知道,几乎没人知道他们。陈文庆的突然想到,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在古柳村驻扎太久,走露了消息。
幸好得到消息,鬼子只有十来个人,并不是大部队。事不迟疑,他立即召集队伍,派林子带十个人出村,正面阻击敌人,尽力拖住鬼子,自己带领剩余人员从侧面攻击。
安排妥当之后,陈文庆对马四道:“四爷和三爷就留守在古柳村吧,我们万一抵挡不住,你们赶快离开古柳村,回蒙山去吧……”
说完,他把腰刀从身上取下来,交给马四,“这是你祖传宝刀,我虽喜欢,夺人所爱不是君子所为,现在交还给你,我怕万一有何意外,不能亲手还你了……”
“陈司令说哪里话?”马四有些激动,接过腰刀道,“你把我们当什么了?现在这关头,你们去打鬼子,倒把我们亮在这儿是何道理!”
“对!这不明摆着信不过我们吗?”“麻三”道。
“不是信不过——你们还有你们的队伍,万一有啥闪失,我们怎么跟弟兄们交代……”
“马某人也不是怂包!陈司令待我们不薄,现在大敌当前,我们怎能袖手旁观?”
“四爷说的是!”“麻三”道,“我们也要一起去!”
陈文庆没再坚持,急忙带着队伍来到村东,沿着河边,在岸边灌木的遮掩下,一路向东行进。远远看到一队人马,由南向北,朝古柳村进发。
马四和“麻三”紧跟在队伍后面,这是他们第二次面对鬼子,第一次遇见,是在蒙县县城,“大胡子”带领的队伍和日本人,虽然知道那是日本人,可他们在城外,离得很远,只能听到枪炮声,看不见人,连鬼子长啥样都不知道,还平白无故死了三个弟兄。这鬼子比“大胡子”还可恨,不是真刀真枪地干,看不见刀枪,火光一闪,一个炮弹过来,眨眼功夫,人就没了。难怪日本人进城如履平地,有那样的枪炮,三尺厚的城墙都挡不住,更何况是人?
“麻三”不想留在村里,是想见识见识真正的日本人,他听王义堂说过,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个头跟他们差不多,穿一样的黄衣服,戴着头盔,端着枪,看上去没有什么两样。他一直都不相信,一样的人,他们怎么就那么神威?王义堂说是因为日本人手里有枪有炮,火力猛,他们没法抵抗,才四散逃跑。
“歪把子”和长枪比起来,轻便得多,“麻三”有了“歪把子”,不仅想看看日本人到底有多威猛,更想试试“歪把子”,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好让日本鬼子也见识见识他“麻三”的威力。
上次因为害怕,不仅没看到日本人,也没见到“大胡子”,就急慌慌地跑回蒙山,现在手里有了枪,胆子就大起来,不光不害怕,连底气都足。
“麻三”跟在队伍后面,隐约看到那队人马中,有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心想日本鬼子可真享受,嘴上说道:“那个骑马的一定就是爷了?”
“一会儿叫他啥了不是!”旁边一个人答道,“看他还神气个鸟——”
“别说话!”队伍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
马四瞪了“麻三”一眼,“麻三”闭了嘴,紧随队伍,刚在土丘后面埋伏好,就听到一声枪响,走在最前面的鬼子应声倒下,一队人马立即散开,卧倒开枪,顿时一阵混战,鬼子边打边向前推进。陈文庆观察了一会儿,见后面没再有跟进的日军,于是一声令下——“打!”一帮人举枪开火,日本人没想到前面遇到阻击,更没想到侧翼还有埋伏,一时弄不清多少兵力,不敢恋战,边打边向西撤退。
“麻三”朝鬼子一连开了几枪,眼睁睁地看着穿戴整齐的鬼子,却一个都没打到,虽然这几天林子教他开枪,教他瞄准,可明明对准鬼子,却怎么也打不到,心里一急,骂了一声,从土丘后爬起来,径直朝鬼子跑去。
“回来!”
马四叫了一声,也跟着冲了出去,这时,“麻三”已经跑出老远,马四紧追不舍,边跑边喊,但“麻三”仿佛没听见似的一直向前冲,又跑出几十米,突然被什么绊倒似的,身子一歪,倒进一个凹陷的坑里。
“三爷!怎么是你?”
“麻三”发现面前竟是马六、周景天和王义堂三人,又惊又喜,指着他们道:“你们——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
三个人还没来得及回答,马四早已来到近前,见到他们,赶紧卧下身子。马六看见马四,眼泪差点流出来:“哥,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麻三”笑道:“四爷命大,死不了!”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见你不回,我们就下山来找,看见有人,就躲着不敢出去,没想到打起来了,”马六眼含泪水道,“可算见到你了……”
陈文庆没想到“麻三”和马四会突然冲出去,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正迟疑间,只见他们先后倒下,心里又急又气,以为他们中弹身亡,赶紧让弟兄们一冲而上。
“麻三”顾不上相见的喜悦,只想打死鬼子,他趴在坑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看见一个头戴钢盔的鬼子,躲在一个坟头后面,正单膝跪在地上,对着林子所在的位置开枪,看上去鬼子只顾那边的动静,并没发现他,“麻三”心里一阵惊喜,双手举枪,对准鬼子瞄了一会儿,抠动扳机,随着一声枪响,鬼子应声倒下,“麻三”兴奋地一跃而起:“我打死一个鬼子!”
鬼子发现有人倒下,知道这边也有埋伏,举枪就是一阵扫射,马四一把没拽住“麻三”,一颗子弹飞啸而来,打在“麻三”胸部,血喷涌而出,洒在几人身脸上,“麻三”身子一倾,倒在他们面前。
这时,陈文庆的队伍已经冲到近前,和林子带的小队一起向鬼子围拢,日军见势不妙,仓皇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