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听收音机,我也偶尔听听《隋唐演义》,单田芳那老爷们儿讲得确实不错,但是那只是个消遣。我听收音机主要是关心政治。”
“比如,前段时间我就听到一句话,听到这句话我就明白我将来要干啥了。你们知道我听到了什么吗?”
张老六接茬:“浩然大哥你听见啥了?”
张浩然面有得色:“收音机上说:个体经济是公有制经济的必要补充!”
“你们知道啥叫必要补充吗?必要补充就是说:以后就必须要有个体经济。”
“我就准备搞个体经济了,我就准备搞个公司。”
大家都听迷糊了:“啥?公司?啥叫公司?!”的确,公司这个词太久没在中国出现过了,现在从张浩然嘴里说出来,大家都一时不懂是咋回事儿。
听到张浩然说这些,刘海柱和二东子也不自觉的凑到了张浩然的跟前。
“公司你们都不懂?公司就是一个人当经理,然后再找几个帮忙的,一起赚钱呗。我当了经理,你给我帮忙,我就给你开工资!”
大家仿佛明白点儿了:“啊?这就叫公司啊。”
“恩,对!”张浩然是个好老师,起码不厌其烦。
“那这个公司是干什么的呢?”
“我想好了,卖点儿君子兰什么的,现在长春的君子兰挺赚钱。”
张老六又接茬了:“我也听说了,长春那君子兰一盆好几百。”
“好几万。”张浩然淡淡的纠正了一下。
张浩然这几句话彻底把这群土流氓震了,好几万!好几万是啥概念?国家干部一个月工资不到40块,他一盆花就是好几万。天呀!要命了,要了亲命了。
已经把大家震得五脏六腑都要颠出来了的张浩然又说话了:“不过我暂时手头没什么钱,还玩不起君子兰,我想我这公司先干点儿别的,干点儿来钱快的。”
张浩然继续说:“我本来进来之前就想做个生意,先赚点钱,然后去搞君子兰。结果我和钢窗厂的陈卫东打起来了,就这么进来了,等我出去,一定把我的生意好好干干。”
“你这个生意到底是啥啊?!”刘海柱是个急性子,忍不住问了。
“我这个生意,不能说。”
“说说吧,说说吧!”大家现在都挺膜拜张浩然。
“不说,说了被你们学去怎么办?”
“你就说吧,我们肯定不学!”
“肯定不学?”
“肯定不学!”
“那好,我就跟你们透露透露。”
“好啊,透露透露,你们可得给我保密。”张浩然虽然不懂商业机密这词,但是他早在30年前就有了商业机密的意识。
“那肯定保密。”
“好吧,既然大家都这么想知道,那我就说说。我呢,想在一中后面租个房子,房子窗户和门都拉上帘子,一点儿光也不让他进。在这房子里,我弄俩漂亮姑娘,让这俩姑娘一丝不挂躺炕上,然后我在门口收门票,门票两块。但是进来的人啥都看不见,因为有帘子把光挡着呢。这时候我拿个手电,进来的人如果想看这姑娘的脸蛋,我收三块,然后我拿我这手电照这姑娘脸蛋。进来的人如果想看这姑娘的胸,我收五块,然后再拿这手电照这姑娘的胸,如果进来的人想看那啥,我就收十块!”
土流氓们听到张浩然这商业计划都纷纷拍大腿叫绝:“哎呀,浩然大哥就是浩然大哥,这么好的办法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张老六又答茬了:“那浩然大哥,我要是一下就出30块呢?”
张浩然乐了:“小六子你这色狼,你要是出30块我把手电借给你!你要是出50块,我……我把电灯给你拉开!”
“哈哈哈哈哈哈!”土流氓们都跟着淫笑了起来。
连刘海柱都憋不住笑了:“这张浩然怎么这么能把握某些人那龌龊的心思而且还能利用这个赚钱呢?真是个商业的天才。就是不走正道。”
那个年代,国人都已被压抑的太久,刚刚出现点儿松动,就都蠢蠢欲动了,张浩然这时机抓的,真不错。
“你们别笑,谁要是出100,我关门走,这俩姑娘这一宿就归你了。我就是考虑到大家没那么多钱,所以才想到了这个办法。没钱的就少看点儿,过过眼瘾。有钱的就多看点儿,甚至那啥一次。”嗬,看了没,这张浩然还无师自通懂了细分市场,给所有不同收入的色狼机会。
“浩然大哥的这个公司真好!”
“浩然大哥你这公司啥时候开张啊!我一定去!”
“哈哈哈哈哈”张浩然大笑,他对自己的商业头脑最得意了。
二东子小声跟刘海柱嘀咕:“知道张浩然他家以前是干什么的不?”
“干啥的?”
“解放前,一中后面那条马路,迎春院,就是他家开的,当时的老板可能是他爷爷。”
刘海柱一听迎春院这仨字就明白了:迎春院是解放前我市最大的窑子铺,一楼是大烟馆,二楼窑子铺,一条龙服务,在东三省都小有名气。
刘海柱又乐了: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盘着腿坐在大通铺上授课的张浩然没听见二东子说啥,但是却注意到了二东子。
“哎,那是二东子吗?”张浩然好像有点儿近视,看不太清楚。
“是我。”二东子举手。
“你因为啥进来的?”
“跟东郊的大虎打起来了。”
“哦,你有烟吗?”
“没有,抽没了。”
“你那么有钱能没烟抽?”
“真没有,呵呵。”
张浩然显然有些懊恼:“你们谁有烟?”
没人应声,二东子偷偷指了指张老六,朝张浩然挤了挤眼。二东子知道张老六有烟。
“张老六,你有烟吗?”
“我……有……”
“那我刚才问你怎么不拿出来?”
“我……”
“你什么你!我问你呢!刚才怎么不拿出来!”
“现在不是人多么,狼多肉少不够分。”
“人多怎么了?咱们既然都落难在这,都在这一个屋檐下一个大通铺上,那就都是兄弟,小六子我真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张浩然满口都是大道理。
“你当时一问,我还没想好,所以就没说。”
“那你到底是想给还是不想给?”
“我还没想好……”
“你是不是当时想把烟藏下来自己抽?!”张浩然现在的表情就像是个铁面无私的法官,严肃着呢。
“……我……”
“是还是不是!”
“……是!”
张浩然接过了张老六毕恭毕敬递过来的一支连过滤嘴都没有的卷烟,悠然的点着了以后对张老六说:“把这盒烟拿去给大家发圈!”
“兄弟们,就小六子这样的行为,在咱们这里,必须要批判,必须的。今天,我们就要狠斗私字一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