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兄弟,好强的手气,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和哥哥我玩一玩。”不知何时,一个身着水青色绸衫,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已经走到了庄家的位子上,和气的对陈炯说道。与此同时的是一片倒吸气的声音,此人显然来头不小。
“能与先生一会,在下深感荣幸。”陈炯站起身来,将妃紫荆交给另外一个荷官,走过去寒暄道:“看哥哥你气度不凡,一定是上海滩数得着的人物,小弟眼拙,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好说好说,我叫万墨林,小兄弟,你可有江湖?”对付暴庄的人,181号俱乐部一向是事后种荷花处理的。万墨林见陈炯人物俊朗,不像是没有根底的人,加上切口问的明白,就收起了杀心,盘起了陈炯的底子。
“不敢,沾关二爷的光。”
“贵前人是那个,贵帮字号何处?”
“无家无门,昔日披红袍,现在漂泊四海,借老大处混口饭吃。”
“兄弟顶哪个字?”
“在下左仁右礼。”
“这!”这下轮到万墨林踌躇了,这人要是说得真话,那就是四川袍哥会的人,不过这辈分实在太高了,袍哥会的辈分“忠孝仁义礼智信勇”,最高的辈分就是仁字辈的,跟青帮的老大是一个辈分,面前这个年轻人竟然是“义”字辈的吗?
“哥哥有什么话尽管说,小弟洗耳恭听。”
“兄弟,今儿个你可让老哥为难了,做事要留三分退路。听老哥一句,今天的事情就这样算了,我在翠云居请老弟你吃顿饭,外送一份厚礼,怎么样?”万墨林盘算再三,最后还是决定息事宁人,面前年轻人的气度迥异与常人,万一如果真是像他说的那样,是袍哥会的大老,那引来的麻烦就大了。181号赌场日进斗金,犯不着为这点小事捅个大篓子。
“哥哥你有所不知,我今天来就只为一件事!”
“那件事?”
“外滩风景如画,可惜一直无人陪伴。久闻杜美云小姐芳名,这次来就想见杜小姐一面,让她陪我共游黄浦江一日。”
“哈哈哈,好小子有种,那就来吧,这里面的东西你任选,姓万的奉陪到底。”万墨林怒气勃发,陈炯的话不咎一种挑战,作为杜公馆的大管家,万墨林接受过无数的挑战,可是还没有那种挑战,来的像陈炯那样露骨,那样嚣张,偏偏还带了几分霸气,几分诗意,让万墨林在震惊的同时开始重新审视这个神秘的年轻人来。
“好,请!”陈炯微笑,对怒气冲天的万墨林做出了一个绅士般的邀请…….。
清晨,杜公馆的主人-杜月笙被一阵电话铃声闹醒了过来,略微不悦的看了看身材曼妙的女侍。
“杜先生,是万总管的电话。”
“嗯?马上接过来。”杜月笙有些错愕,万墨林是自己的得力干将,又是姑表弟兄,杜月笙没发迹前混的很差,有一次冬天连衣服也输光了,冻出来一场大病。姑父万春发便叫儿子万墨林去探望。万墨林见杜月笙躺在病榻上,瘦得皮包骨头,不由着急地哭了起来。
此后,万墨林每天都来照看杜月笙,为他请医煮药,尽心服侍,还用自己的零用钱买来水果,点心给杜月笙吃。整整一个月,才把杜月笙从死亡的边缘救了回来。对于这样有情有义的兄弟,杜月笙怎么不感激在心呢。
社月笙发迹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万墨林请来,由他负责料理家中的事务。第二年,杜月笙搬进杜公馆后,万墨林就当上了杜公馆的总管。万墨林不识字,记忆力却特别强,凡是与杜月笙交往的朋友、门生的住址与电话号码,他都记得一清二楚。有人欲求某人的电话,遍找无着的时候,打个电话问万墨林,便能随口答上。
外面给杜月笙的电话,都由万墨林先接听后交给杜月笙,杜月笙向外面打电话,也都由万墨林先去拨通。杜月笙接见重要的客人,都由万墨林站在大门口迎候,然后迎进屋里。就这样,万墨林成为杜月笙最重要的心腹亲信之-。
这二十年来,给杜公馆立下了汗马功劳。尤其是最近几年,杜月笙深感国势险恶,日本人的野心勃勃。便将自己的两处发迹之地,公兴记、181号赌场俱乐部交给万墨林打理,自己在幕后处理事情,以免过于抛头露面被日本人盯上。
一转眼已经过了三年,这两处赌场都十分兴旺,杜月笙已经放了心,没想到今天还是打了电话过来。
“墨林呀,什么事?”
“月笙哥,不好了。”在杜月笙的记忆中,万墨林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绝望过,以前不管什么时候,万墨林都是嗓门洪亮,好像带着喇叭一般,可现在万墨林的声音就像从嗓子眼里面挤出来的一样,沙哑而又干涩,还带了点哭腔。“昨天晚上,一个叫陈炯的年轻人,闯进181号,爆了庄了!他将庄家打败了,并且逼得我赌181号赌场,结果……我……”
“什么?“杜月笙当真吃惊不小,独霸上海滩上数年,还没有什么人敢于用这种方式来打击自己。这人好狂妄,好胆!压抑了一下怒气,杜月笙问道
“墨林呀,不要着急,结果怎样?”
“哎,月笙哥,我对不起你呀,181号赌场输了,我为了翻本,连公兴记也输掉了。两个赌场全都让我输掉了……。”他的话没有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啪”的一声,之后便是“扑通”“哗啦’几声乱响,显然这位杜公馆的重臣难以承受这致命的打击,昏倒了过去。
“啪嗒”杜月笙轻轻的撂下电话,站了起来,一旁的侍女急忙战战兢兢的替他穿好衣服,然后贴着墙壁低头站好,以免遭受池鱼之殃。杜月笙打开窗帘,一缕晨光刺破了黑暗,美丽的外滩尽收眼底,杜月笙看着眼前的景色,久久不动。
“哈哈哈!”杜月笙突然笑了起来,作为租界的华人总捕头,他要钱有钱要势有势,一贯骑在别人的头上作威作福。在杜月笙认为,这并没有什么不合乎情理的地方。不过现在,有人摆明了态度来挑衅,想要往杜月笙的头上尿尿肩屎,杜月笙怎么会咽下这口气?
这几年躲在幕后操纵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杜月笙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大亨,不屑于动刀动枪,对于一些事情也就不再诉诸武力,而是尽量以柔和的方式解决。不过在内心里,杜月笙还是那个渴求胜利的南阳月笙。
陈炯?陈炯是什么东西?“陈炯;我要让你血本无归!”杜月笙的吼声在初升的朝阳下,传出去了很远。以为凭着几手高明的赌技,就想打败杜公馆,做梦!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既然敢在上海开设赌场,就一定有几手仗以立身的绝活儿。更何况,杜月笙本人就是好赌之人,招来的赌场好手如云,岂会怕了陈炯这个无名的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