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悠闲的午后，暖暖的阳光洒了一地。像这种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应该坐在办公室里悠闲地享受一杯香浓的咖啡才对的。
方羿却丝毫没有这种好心情，他烦躁不安地不停地在办公室踱来踱去，活像一头快要发狂的恐龙。
“哥，我求你别走了好不好！晃得人眼都花了！”方亦珊坐在宽大的沙发上，品着咖啡，“难得人家心情特别好，专程飞来看你。”
“看我？我看你是专程回来喝宋阳泡的咖啡的吧。”方羿没好气地回答。”
被识破啦。方亦珊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拉过方羿坐在沙发上，“安心喝杯咖啡嘛。不是我说，宋阳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方羿叹了口气，他从小就对这个妹子没辙。方亦珊长着一张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脸，可惜骨子里却跟个小恶魔似的，每次他明知道是她设的陷阱，可偏偏还心甘情愿地往下跳。
方羿无奈地端起咖啡，喝了口。
“就是嘛，哥。”方亦珊拖长了声音撒娇，真是怀念这个称谓啊，尽管兄妹俩自小分开，但感情却十分要好。
“妈在美国还好吧？”他斜睨了她一眼。
“好啊。当然好，为什么不好。”方亦珊笑嘻嘻地搂住方羿的胳膊，“哥，咱们都有大半年没见了，你不想我吗？”
“不想。”他回答得干脆利落。
“无情！”方亦珊气鼓鼓地一把推开他，可转眼又笑了，“想通啦，终于肯乖乖回公司做事了？”她打趣地说。
“你以为我喜欢啊！还不是那臭老爸以死相逼，殷伯又在旁边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我是受不了了才答应的。”一想起那个臭老爸，他心里就没好气。
“也不能这么说啊。爸妈是离婚了没错，可你一直都是他的继承人啊，你不接公司，谁接啊！”方亦珊不以为然。“好了好了，不谈这个，说起来心里就烦。”方羿极不耐烦地打断妹妹的话，他可不想就这个话题再继续聊下去。“OK！”方亦珊很配合地点点头，“还有，你刚才为什么心浮气躁的？”
“我……”想起那天的事，方羿就觉得头痛。他本想来个英雄救美的，结果佳人不领情，反被训了一顿，结果英雄变狗熊。想起来也可笑，他堂堂的方大少什么时候受过女孩子的这种气？嗳!反正纸包不住火，方亦珊又那么聪明，也瞒不了她的，索性承认了更好。
“不会吧！”方亦珊故作惊讶地将音量提高了八度，“老哥，你可是出了名的‘花花大少’耶！什么时候改当纯情少年啦！”
“你什么意思！”方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个妹子，都怪他以前太宠她了，说起话口无遮拦、没大没小的，“我承认我以前是那么一点点、一丁点儿花心啦。可是，这次不一样，她跟我以前所认识的女孩子都不一样，反正我……我对她的感觉很特别。”方羿避开方亦珊似笑非笑的脸，赌气似的说。
方亦珊一下子来了兴致。真的是好好看哦！从小到大没见过她老哥这副犹犹豫豫、扭扭捏捏的样子。方羿从小自恋加自大，对什么事都是信心十足的，但说起这个女生的时候，却一副底气不足的样子，实在是让她好奇。
“她……很漂亮？”她试探性地问，猜测着连老哥都追不到的女生会是什么样子的。
“不是啊。她的长相一般，有点——有点像个男孩子。”
“那她很聪明吗？”
“才不！她笨得要死，单纯到有点白痴！”
“那她身材一级棒？”
“才不是，她又矮又瘦，根本没什么身材可言。”
“那么，她是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要学识没学识？”方亦珊狐疑地眯起了眼。老哥这次的品味还真奇怪耶，竟然看上了一个好像一无是处的女生。
“其实也不是啦！”方羿直觉性地帮陆一佳说好话，“她很单纯、没什么心机，性格也很爽朗，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白痴啦，可她人很好、又肯上进……”
他被方亦珊瞧得越发不自在，“你干吗一直盯着我？”
“哥，我觉得你、你真的栽进去了啦！”方亦珊笑着发表自己的结论。
“什么？我？”方羿愕然地问。
“是啊！”方亦珊点点头，很确定地发表自己的观点，“你真的是爱上那个小女生了！看来我得赶快去见见这个未来的嫂子啦！”
“方亦珊！你少搅和了你！”方羿对陆一佳迟钝到极点的神经可不抱任何的信心，而且他都被陆一佳吃得死死的，更何况连面都没见过的方亦珊又有多大作用？“你别闹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呵呵呵——所以我才说要帮你啊！”方亦珊俏皮地眨眨眼。
“帮？怎么帮？”虽然晓得妹子古灵精怪，诡计多端，可是……
“放心啦！包在我身上！”方亦珊一跃而起，很豪气地拍着他的肩保证道。
“那——你要怎么帮我？”方羿也只好由她去了，心里却在暗暗地祈祷自己别被她折腾得更惨就好。
“我当然会帮你啦！不过——我有个条件。”方亦珊笑得有些贼兮兮的。
“什么条件？”
于是，宽大的办公室里，就看见方家两兄妹嘀嘀咕咕地咬起耳朵来。
由于工作室即将与方鸿集团合作，并准备签下与方鸿集团的契约。因此，这两天，工作室里显得格外忙碌。
陆一佳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上次尹嗣和方羿闹得那么僵，她都以为两人合作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了，可是两人却还在携手合作。而且，尹嗣还准备接下为方鸿集团宣传的一系列的广告和摄影，大家都搞不懂尹嗣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偏偏尹嗣又不知道在干什么，连续几天都不见踪影，实在是吊足了陆一佳这个好奇宝宝的胃口。
明明方羿见到尹嗣就是一副恨得咬牙切齿、剑拔弩张的模样，却又在媒体采访时说了一大堆恶心巴啦的话。什么“尹先生是国际知名人士，方鸿当然乐意与其合作”啦，什么“我本人也非常敬佩尹先生的为人，因此能与他合作我非常荣幸”啦。亏他装得出来！他们的世界还真让人费解呢！
“愣着干吗？我才几天没回来，你就变得这么懒啦！”冷不防，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陆一佳猛抬头，发现尹嗣正站在自己身后，不由得又惊又喜，“尹大哥，你回来啦！”
“是啊，回来看看你有没有偷懒。”尹嗣懒懒地回答，神色中带着一丝疲倦。
“尹大哥，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她忙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资料问。
“不用。”他轻轻地呼了口气，“我坐一会儿就好。对了，其他人呢？”
陆一佳忙沏了杯茶递给他，顺势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尹大哥，你不晓得，这两天好热闹哦！一会儿媒体采访，一会儿又有客户上门，人都快忙死了。尹大哥，你跑哪儿去了？你手机又没开，大家都快急死了。”
“哦，我去处理一些事。”由于方鸿集团这次的企划有些庞大，为此事，他还特地去了一趟“方鸿”在美国的总公司，将企划的方案制定得更加具体、详细。刚下飞机，他就直奔工作室了。
“哦……”陆一佳傻傻地应了声。尹大哥不想说，她当然最好也别问。老老实实坐着总没错吧！可是，实在是很好奇啊，权衡之下，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她忍不住问道：“尹大哥，你为什么会和方鸿合作呢？”
“为什么？”尹嗣挑眉，“有什么不妥吗？”
“不是吗？先前你和方羿闹得那么不愉快，怎么又会……”陆一佳急急地问。
“陆一佳，不是你想的那样。”尹嗣轻轻地笑道，喝了口茶，“‘方鸿’集团在中国设立的代理总公司在方羿接手之前，就已经是我们的老客户了。我绝对不会因为我和方羿的一些私事而断送工作室与‘方鸿’的合作。这件事完全与方羿无关。”
“是吗？”陆一佳讷讷地回答。虽然她还是不很明白，但既然尹嗣都这么说了，那大体是应该没错的。
尹嗣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头隐隐地作痛，还有些昏沉沉的，看来时差还未倒过来，真的有些累了，他顺势将头靠在陆一佳的肩上。
“尹、尹大哥！”陆一佳吓了一跳，马上端正坐好、动也不敢动。
“别说话，安静点，让我休息一下……”尹嗣懒懒地答，看来这个位置还不错，挺舒服的。不知怎么的，头似乎一旦有了依靠，眼皮也越来越重，越来越沉。
“哦，好。”陆一佳小心翼翼地答着，正襟危坐。
过了好一会儿，耳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她才极小心地瞄了瞄尹嗣。他睡得好熟，看来这几天真的累坏了。他睡着时，仿佛把全身的武装都卸下来了似的，脸部的曲线也趋向柔和。平时的他仿佛戴上了嘉年华的舞会面具，在炫目的外表之下，没人知道他隐藏着什么样的表情。而这个时候的他，才像那个真正值得自己去敬佩、去相信的尹大哥。
她知道尹嗣一直都很吸引人没错，可她还真没发现一个男人也能好看成这样的，剑眉下的一双星目此刻轻轻地合着，睫毛长长的，高挺的鼻子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性感的薄唇轻轻地抿着，几缕发丝不羁地垂了下来，更增添了一份洒脱的气质……也难怪他的女友换了一个又一个，一个比一个漂亮、有气质，人家就是有这个本钱嘛。
陆一佳发觉自己开始妒忌了，这个男人真是好看得不像话，让身为女人的自己都深感自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一佳只晓得她的肩是由酸到痛，由痛到麻，再由麻木到现在的没知觉。她不敢动，生怕微微一振，就会吵醒尹嗣、打破了这份宁静。她仿佛也受到感染似的，眼皮变得沉重起来，可是眼皮刚一合起来，却又努力睁开了，睁开了一会儿又渐渐合上……就这样睁开、闭上，闭上、睁开，挣扎了好久。
门“吱呀”一声推开了，陆一佳立刻条件反射性地坐直、并瞪大双眼，等发现走过来的是慕继尧，她不由得松了口气，轻轻叫了声：“慕大哥！”
慕继尧微微皱了皱眉，轻声问道：“他来多久了？”
“不知道，大概……有那么一段时间了。”陆一佳老实回答。
“他就这样——一直靠在你的肩上睡？”慕继尧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是啊。”她依旧老实地答道。
“天！”慕继尧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我们一帮人找得他要死要活，他竟然在睡觉！”
“这……”陆一佳无言，只能傻笑。
不知是慕继尧声音大还是有一段时间了，原本紧闭的双目动了动、睁开了，尹嗣睡眠惺忪地直起身子，“继尧？”
“睡醒了吗？”慕继尧没好气地说。
“怎么了？”尹嗣轻轻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不以为然。
“我说嗣，你不会真的忘了今天的签约会吧！”慕继尧有些气急败坏地问。
“签约？”尹嗣微微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哦，是，今天是要去签约……这种小事不用我亲自去吧，你去就可以搞定了。”
“拜托！事到如今你说这种话，你不去的话，我们哪敢签？”慕继尧大感吃不消地翻了个白眼。
“行了行了，你别念，念得我头痛！”尹嗣皱眉，“我去行了吧！”
“那还不快走！一佳，你也来！”慕继尧一把扯过尹嗣就走，连带拖着不明所以的陆一佳，径直把两人拉到会场。
谁知，刚一下车，三个人就被蜂拥而至的名人媒体围得水泄不通，闪光灯更是照得人眼花缭乱。
“尹先生，据说这次您还将与方鸿合作？”
“有人说你与方鸿现任总经理方羿不和，这是否真实？”
“你们这次合作，将会是强强联手。尹先生是否是在利用‘方鸿’的财力物力来进一步打造自己的知名度？”
在说了一大堆“无可奉告”之后，三人终于得以摆脱那一大群记者，进入会场。
“怎么回事？”尹嗣皱起眉，抿成一条直线的唇形正隐隐透露出他的不满。
“还不是那个方总经理弄的！”慕继尧没好气地说。那小子！他居然趁尹嗣不在的时候大搞宣传，说什么“方鸿”乃是跨国大企业，而尹嗣更是国际知名摄影师，二者联手，必将是“梦幻组合”，弄得工作室天天电话不断，工作人员光是为了应付媒体就累得人仰马翻。
“他在玩什么花样？”尹嗣不解。
“麻烦的还在后头呢！”尹嗣叹了口气，“听说方羿指名要让陆一佳担任第二助理摄影师。”
“什么！”陆一佳惊讶地张大嘴，“怎么可能！我只不过是工作室的一个小助理，怎么够格！”
尹嗣白了她一眼，“你不说我也知道，以你现在的水平根本就别想！”
陆一佳撇撇嘴，虽然她很有自知之明，可尹大哥也不用说得如此直接吧！不过，方羿为什么要这样做，而且还是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方羿在搞什么鬼！
“总之，进去之后就明白了。”尹嗣沉声道。
走进会议大厅，四处灯火辉煌。陆一佳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大厅里的装饰和建筑，心里不免惊叹：“方鸿”真是好大的手笔，光签约会就这么隆重，那以后拍广告和摄影的时候岂不是要更厉害？
“尹先生，我们已经恭候多时了。”殷伯见尹嗣进来，立刻迎了上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尹嗣冷冷地问。
“尹先生别误会。”殷伯赔笑道，“只不过是我们总经理刚刚上任，做的第一件事又是这么大的企划，所以就做了点小小的宣传。因为今天还要举行签约仪式，所以才通知媒体来做个见证，别无他意，别无他意。”
“哦？”尹嗣挑眉，“你们总经理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热心地工作了？”
“呵呵，尹先生哪儿的话。”殷伯干笑两声，“我们总经理一向如此。”
“哦？”尹嗣回答得意味深长。虽然尚不知方羿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可他的一反常态说明事情必然不会简单。
不一会儿，一身西装的方羿挽着一个穿驼色细吊带小礼服的女生出现了。
陆一佳撇撇嘴。这个方羿！这段时间一直没来找她，原来是泡美眉去了，害得她想巧借名目混饭吃都找不到机会。不行！她一会儿一定要敲回来。
“尹先生，好久不见。”方羿笑着走过来。
二人隆重的打扮使另外三人一身的休闲装显得更加突兀。
“是好久不见了。”尹嗣淡淡地一笑，“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位就是贵公司这次企划的代言人。”
“没错，她的确是我公司这次企划的代言人。”方羿朗声道，“介绍一下，这位是尹嗣——尹先生，有名的国际级摄影大师。
那位美女笑嘻嘻地伸出手，“尹先生，久仰了。”
陆一佳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女生。这个女孩有着一张惹人怜爱的无邪面容，一双灵活的大眼巧笑倩兮地看着人，显得她更加娇小可人，驼色的礼服更把她不凡的气质衬托了出来。
“这位是我的妹妹方亦珊。”
陆一佳有些诧异了。方羿有妹妹？没听他说过啊？
在陆一佳打量方亦珊的同时，方亦珊也同样在打量着陆一佳。一身中性打扮，猛一看的确分不出是男是女，而且还有点呆呆的。的确挺普通的，属于那种一丢到人海中就找不出来的那种人。
“哥。”方亦珊用手肘轻轻地捅了捅方羿，悄声问，“你说的那个女生该不会就是她吧！”
“没错。”方羿明白她的心情，其实连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不起眼的小女生。
“你的品味这次还真怪耶！”方亦珊揶揄道。
“要你管！”
一阵客套和寒暄之后，便直奔大会的主题。在众多媒体面前，尹嗣和方羿在合同书上郑重地签上名字。随后，两人相视而笑。
“希望合作愉快。”方羿挑衅地直视着尹嗣。
“我也是。”尹嗣淡然一笑，对他的挑衅不以为然。
陆一佳觉得越来越胆战心惊。
自从开棚以来，尹嗣就一直冷着一张脸，对她也是不理不睬的，当她是透明人似的，完全忽视她这个挂名为“第二助理摄影师”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她已经没有再被尹嗣扁了。可她觉得好空虚哦，莫非自己真是命贱，不被人打反倒不舒服？
更凄惨的还在后面，她不但进不了摄影棚的门，还被派来守大门！真的无聊哦，好无聊哦……
“陆一佳！”方亦珊笑嘻嘻地拍了一下陆一佳的肩膀。一出摄影棚就看见她坐在门口长吁短叹。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发现陆一佳也真有那么点迷糊，不过……笨笨的倒也很可爱。
“是你啊。”陆一佳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拍完啦？”
“是啊。”
“哦。”
“陆一佳，一会儿我哥要来接我，跟我们一起吃顿饭吧！”方亦珊以食诱之。
“可是……”陆一佳觉得方亦珊和方羿不愧是兄妹俩，连用的手段都相似。偏偏她又学不乖，一而再、再而三地就范。没办法，条件太诱人了嘛，“可是，老让你请我，多不好意思。”
“没关系啦！”方亦珊亲亲热热地搂住她，完全把她当自家人看，“反正是老哥付钱，怕什么！”
“那……”
“陆一佳，你留下来收拾器材。”尹嗣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没办法，大人有令，小的我不敢不从！”陆一佳无奈地耸耸肩。
“尹嗣！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方亦珊双手叉腰，摆出一副泼妇骂街的模样。由于方羿那先入为主的观点，她潜意识里把这个男人当成了和方羿抢人的假想情敌，她当然是向着老哥的一边。
“故意？”尹嗣挑眉，有些玩味地笑，“陆一佳是工作室的一员，我差遣她有何不可？”
方亦珊气得直咬牙。反正他绝对是故意的，否则干吗老杀出来当程咬金？偏偏这人又很难对付，真是气死人了！“好了好了，别争了！”慕继尧忙充当和事老，“方小姐，我送你出去。”
“哼！”方亦珊狠狠地瞪了尹嗣一眼，气冲冲地走了。
“还愣着干吗？！还不快去！”尹嗣冲陆一佳吼。
“是——”陆一佳懒懒地应着。真是的，他是千面人啊，转眼就翻脸。
“哎哟！”
陆一佳抱着头，哀怨地说：“干吗打我？”
尹嗣瞪她，“回答得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你早上没吃饭啊！”
“都中午了嘛，早消化——哇！好痛！”陆一佳再度被打。
“干吗，还不服气啊？”他斜睨着她，“还不快走，收拾不好就别想吃饭！”
“是——”陆一佳应声虫似的答着。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竟有种爽爽的感觉，她也真是的。是不是她有被虐狂的倾向啊，被打了还高兴！
“唔……好紧！”脚架太紧了，完全收不起来，陆一佳简直用了吃奶的劲也拧不动。
“你在拆房子啊？”
“哎哟！”陆一佳“光荣”地再度被K，她可怜巴巴地望着正瞪着她的尹嗣。
“你这么用力干吗？”
“脚架太紧了嘛，我又不是故意的……”望着尹嗣的一张冰块脸，陆一佳硬生生地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笨蛋！用一用脑子好不好？”尹嗣伸手将脚架轻轻一拧，轻而易举地收了起来，“仪器对于摄影师而言，就像生命一样重要。如果连这一点都不明白的话，那还当什么摄影师？滚蛋回家好了！”
“哦。”
“别再出错哦，再不小心点儿，就滚蛋回家！”他冷冷地吩咐道，转身走出摄影棚。
耶！陆一佳冲他的背影扮了个鬼脸。你厉害，怎么不自己动手收拾？
哇，好重。陆一佳踩在椅子上，卸着几十公斤重的座式摄影机。刚才被打的后脑勺还隐隐作痛，不过，如果尹大哥不常常打她的话，如果能给她一点鼓励的话，她或许会进步得更快吧……
正胡思乱想着，一不留神手一松，她手中的摄像机镜头掉了下去。糟了——陆一佳本能地立刻扑上去，用身体去挡——
“轰！”一声巨响。
本来已经走到大门口的尹嗣，听到声音立刻跑回摄影棚，“陆一佳，怎……”
陆一佳双手托着十几斤重的摄像机镜头趴在地上，而摄像机就压在她身上。
“嗣，怎么……”慕继尧闻声赶来，正遇上气急败坏地抱着陆一佳的的尹嗣。
“愣着干吗？还不快送医院！”闻声赶来的白翎低吼。
“拜托你别走好不好！”光可鉴人的医院长廊里，尹嗣极不耐烦地冲在一旁不安地踱来踱去的慕继尧低吼。
“可是……都进去老半天了，怎么还不出来？”慕继尧很是不安。摄像机本来就重，偏偏陆一佳这个笨小鬼又傻得用身体去接——
“吱呀。”门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
“怎么样？”慕继尧急切地迎了上去，尹嗣也跟着站了起来。
“问题不大。她是由于被重物冲击过大，而且加上从高处摔下来，所以背部受创、肋骨和内脏受损、头部受到撞击，可能会有轻微的脑振荡。”医生解释道，“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你们是她的家人？”
“不，不，我们是‘他’的同事。”慕继尧解释道。
医生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知她的老板是怎样想的，怎么能叫一个女孩子去做这么危险的工作呢？你们俩过来办一下住院手续吧！”
女、女孩子？！“等，等一下，医生。”由于有些过度吃惊，慕继尧有些结巴，“你是说‘他’是女孩子？”
“没错。”这下，医生反倒诧异了，“怎么，你们不知道？”
“这……”慕继尧望了望尹嗣，尹嗣的脸由震惊迅速转为冰冷。
“继尧，你去办住院手绪，”尹嗣脸色凝重地吩咐道，声音冷到了极点。
“哦，好。”慕继尧应了声，跟着医生匆匆走了。
尹嗣推开病房门，轻轻地走了进去。他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摆脱出来。望着床上脸色惨白的陆一佳，他情不自禁地用手轻轻地从她脸上滑过。
女孩子？他早就该发现不对劲的，该死！她身上的疑点一直那么多，为什么他一直都没发觉呢？没错，陆一佳骨架小，人又矮又瘦，还有点发育不良，又是一身中性打扮。可是，即使是这样，仍然无法掩盖她的水嫩肌肤。而他却一直没注意，以为她是发育不良才会这么矮，加上看起来又小，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是个女孩子！
他有些愤怒，有一种被欺骗和背叛的感觉，隐隐触动了那块隐藏在心底深处的痛，他那曾经已经淡忘了的痛。他的心里不由地生出一种恨意，看似老实，有些笨笨、呆呆的陆一佳竟也敢骗自己，而且还把他骗得这么惨！尹嗣的眼神逐渐阴冷起来。
“嗣。”慕继尧推门进来，望着仍昏迷不醒的陆一佳，“你打算怎么办？”
尹嗣动也不动地站着，脸上毫无表情。他的眼底闪过复杂的情愫，半响才悠悠地道：“现在……我们先不谈这事。继尧，当时是你进行复试筛选的吧！”
“是。但是，因为我们一直都对外只招男生，所以，看到她的登记表我也没多想，而且陆一佳素质也不错，去年你见到她参展的作品时不也很欣赏吗？我当时只想她只是矮了点儿、瘦了点儿，哪里想到她会是女扮男装……”慕继尧有些不安。
尹嗣沉思不语，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你打电话去通知她的家人。”
“那你呢？”慕继尧忙追问了一句。
“我回工作室。”尹嗣头也不回地走了。
“嗣。”慕继尧追了出去，“你，你该不会想开除陆一佳吧！”
“说不定。”尹嗣冷哼了一声，大步地走了。
慕继尧被他冰冷的口吻震慑了心神，愣在原地，看着尹嗣冷硬的背影消失在医院走廊的尽头。多年的好友，他清楚也明白尹嗣的性子，尹嗣最痛恨有人骗他，而这次——他胆战心惊地望着仍在昏睡中的陆一佳。陆一佳怕是死定了，连他也救不了！
好痛！陆一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身体的一阵刺痛让她清醒了不少。麻醉药性过后，她就一直睡得很不安稳，沉睡又痛醒，痛醒又沉睡……一直折腾了好久才又沉沉地睡去。
“水……漾？阿羽？”映入自己眼帘的第一道影像居然是好友，她有些微微地惊讶，“你们……怎么来了？”
程水漾和杨羽见她醒了，忙迎上去。
“还说呢！一佳，你真的不要命了？”程水漾埋怨道，“你以为自己是垫子啊，一架破铜烂铁值得这么去拼命吗？”想起来她仍觉得有些害怕。本来她是悠闲自在地躺在家里看电视，结果杨羽一通电话如核子弹般炸来——电话里阿羽嚷嚷着陆一佳出事了，在医院里急救，尚未清醒，害得她放下电话就火烧屁股似的赶来了。
“哦。”陆一佳只依稀记得自己去收拾摄影棚，在卸座式摄像机时不小心手滑了一下，然后她拼命去接、摔下椅子——之后的事就全不清楚了。是尹大哥送她来医院的吗？他有没有怪她又闯祸了？
“一佳，你没事吧！”杨羽关切地问。
“还好。”陆一佳勉强挤出个笑容，“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你的肋骨可能有损伤，然后有轻微的脑震荡，没什么大碍了。”程水漾递了杯水给她，“你睡了一天多了呢，饿不饿？”
陆一佳轻轻接过，喝了口，“当然饿了，好想吃炸鸡哦！还有汉堡，最好再……”
“好了好了，等你好了之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杨羽稍稍放心了一些。提起吃东西，一佳又有精神了，那就说明真的没什么大碍了，“不过，现在你只能吃清淡的，我妈帮你熬了稀饭。
“不会吧。”陆一佳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这时，走廊上响起一阵零乱而又匆忙的脚步声，接着门就“砰”的一声被撞开了，方羿心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一佳，你没事吧！”他急切地问。
“我好好的啊。”陆一佳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怎么来了？”
“我听亦珊说的……”接到方亦珊的电话，他立刻二话不说就赶来了，还把一堆员工丢在会议室里，“你想吃什么，我帮你买。”
“医生说她只能喝稀饭！”虽然很杀风景，程水漾还是极不客气地打断了方羿的殷情问候。
方羿这才发现病房里除了他和陆一佳之外，还有另外的人存在，“你们是？”
“她们是我的好朋友。”陆一佳笑着介绍，“这位是程水漾，这位是杨羽。”
“你好！你好！”方羿殷情地握了握两人的手。陆一佳的好朋友当然要处好，否则他追一佳岂不又要多几重障碍？“我是她的朋友，叫方羿。一佳平时有劳你们的照顾了。”
程水漾和杨羽诧异地对望了一眼，这个叫方羿的也太……这话怎么听怎么都觉得别扭。
“一佳？”又有一群不速之客破门而入。
陆一佳有些错愕，“慕大哥，秦大哥，丁大哥……你们怎么都来了？”
“来看你啊！”丁常力笑嘻嘻地举起水果篮子来，“听说你住院了，大家都很担心你呢，全都来看啊。”
“你这个小鬼也真够胆大的！这么重的机器，也敢去接，不要命啦你！”
“不过，大家都希望你早点出院。工作室少了一佳你，我们还真有些寂寞呢！”
一时间，只听见众人七嘴八舌地说，陆一佳一句也插不上嘴，只好傻傻地赔笑。
“不过，一佳，你也真是的。”秦靖安接口，“明明是女生嘛，干吗这么死撑？”
“就是啦，我们都没看出来。你这个小鬼！别看外表呆呆的，心里可精着呢！”
“那也不能怪我们，一佳也装得太像了……”
陆一佳惊愕地瞪大眼，头仿佛被什么重物锤了一下似的。他、他们知道了？那岂不是代表着……
程水漾首先发觉到陆一佳的不对劲，忙招呼道：“好啦好啦，会客时间到了，让一佳好好休息吧！”
“哦、是，你该多休息。”
“那一佳你好好休息哦！”
方羿轻轻拉了拉陆一佳的手，“一佳，我明天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哦！”
众人陆陆续续地走出病房门，陆一佳忽然抬头，叫住了正欲走出房门的慕继尧：“慕大哥，你等一下好吗？”
“陆一佳？”慕继尧有些错愕。自从进门起，他就只是默默地站着没说话，没想到她会单单叫住他。
“我们……能不能，单独谈谈？”陆一佳艰难地开口。
“好吧。”慕继尧颔首，走了过来，心中隐隐地猜到了她要问什么。
“水漾、阿羽，麻烦你们也出去一下。这事，我想单独同慕大哥讲。”她抬起头，期待地望着程水漾和杨羽。
“说吧，你想跟我讲什么？”慕继尧叹了口气，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
“我不是故意的。”陆一佳没头没脑地冒了一句。
慕继尧当然明白她意指何事，浅笑，“我当然知道。”
“你们——不生气？”她问得毫无底气。
“你这样做的原因并不重要，而且大家都很喜欢你，所以也都能体谅你。”慕继尧安慰她。
“那……尹大哥呢？”陆一佳惴惴不安地问。
“嗣他……”慕继尧脸色有些不自然，“他……”
“他怎样？”她忙追问。其他人的看法还在其次，可是尹嗣是掌握着自己的生死大权啊。
“他——很生气。”慕继尧说得很艰难，他这个老好人当得还真辛苦。
“是吗？”陆一佳的脸色顿时黯然下来，明明心中早已猜出这个结果，可真正听到时却有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她的心在不停地下沉、下沉……但她又立刻咧嘴一笑，“没关系——好了，我知道了。”
“其实，嗣他并不是那种冷酷的人，他很重视你的，而且……”慕继尧试图再说些什么，可是却越说越无力。
“谢谢你，慕大哥。”陆一佳笑得有些苍白，“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哦，好。”慕继尧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
“嗯。”
“那我走了。”
陆一佳保持着笑容，目送慕继尧离去。等他一走，她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样，整个身体软软地下沉，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瘫软在病床上。不许哭！不许哭！别那么没志气好不好？她掩着嘴命令自己，可是眼泪就是不听使唤地夺眶而出……
“一佳！”程水漾和杨羽吓坏了，怎么一进门就看见陆一佳在床上暗自垂泪。
“怎么？伤口痛了？”程水漾试探性地问。
陆一佳不语，只是摇头。
“刚才那个人欺侮你？”杨羽热血沸腾，狠狠地握紧拳头，准备立刻冲出去，把慕继尧追回来痛打一顿。
陆一佳忙抬起头，哑着嗓子开口：“不关他的事……你别去……”
“那你倒是怎么了？”程水漾和杨羽二人面面相觑，不明原因。
陆一佳不答话，只是哭得更加厉害了。
两人有些愕然，自她们三人成为朋友那一刻起，陆一佳一直都是乐观、开朗、单纯的，她总是咧着嘴开怀大笑……而如今却哭得这么无助……
“一佳。”杨羽紧紧地搂住她的肩，“什么事告诉我们好不好？”
陆一佳任由杨羽抱着，似乎能从那紧搂着的臂弯中吸取一点点力量。
“尹大哥……他、他生气了。”陆一佳抽噎地说，泪水更是倾泻而出，像决了堤的洪水，“我不甘心……不甘心……好、好不容易才进了工作室……可是……我不甘心……”
程水漾和杨羽无声地对望了一眼，心里仿佛明白了什么。
尹嗣一个人坐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
“怎么了，难得你来找我，怎么又不说话了?”白翎知道，好长一段时间没和他见面了，没想到他竟会主动跑来找自己。
“算了。”尹嗣烦闷地站起身，“我走了。”自从知道陆一佳是女生后，他就像失了魂似的，无心去做任何事，只是一味地烦躁不安，真是讽刺！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自嘲的笑容。
“别急着走。”白翎盈盈一笑，“连水都没喝就走，人家会说我疏于待客之道。”
白翎端上了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递了一杯给尹嗣，笑盈盈地说：“这是你最喜欢的蓝山咖啡，我可是专程托人从国外买回来的。”
尹嗣没搭活，端起来喝了一口。
白翎悠悠然地端起咖啡，也轻轻地啜了一口。
“不问我为什么？”半晌，尹嗣才开口道。
白翎娇笑一声，放下咖啡，“你不想说，我问了也白问。”
她跟着尹嗣也有一年了，他的性格她早已摸了个八九分。白翎深知娱乐圈的感情如逢场作戏，她现在虽然是知名的模特，可几年后难保不会人老珠黄，到时只有找人嫁了以度后生。可影视圈里的女星哪些不是最后只能找个有钱的糟老头嫁了？她不甘心就此断送自己的后半辈子，而尹嗣正是她所要依靠的大树。他年青、有名、多金、又有才华，要什么有什么，是自己的最佳选择。尹嗣的女友虽多如过江之鲫，可她毕竟是其中跟他最久、也最得他欢心的一个。她有自信，能在不久的将来登上尹太太的宝座。所以她很聪明、也做得很好，不会因小失大，不像其他女人一样争风吃醋、斤斤计较，这也正是为什么她能和尹嗣交往至今的原因。
“有些事……让我很烦。”尹嗣站起来，径直走到落地窗边，注视着远处来往的车辆。
“因为工作上的事？”白翎也站起来，莲步轻移到他身后，伸手搂住他结实的腰身，凹凸有致的身材不留一丝空隙地贴了上去，“会有什么事能让你烦心的？”
“很多、很多……”他将手抚在她的手上，低语。
“我……不能帮你分忧吗？”她将头贴紧他的背，“还是……你不信任我？”她的双手灵巧地挑弄着他的皮带。
“你除了我之外，不可能没有其他男朋友。”尹嗣拉开她的手，与她对视。他岂会不明白她的性格？她是那种极聪明的女人，会巧妙地安排自己的后路，绝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为了你，我可以放弃全部！”这倒是她的肺腑之言。
尹嗣悠闲地倚在玻璃窗边，嘴角勾起一抹了然于心的冷笑，“你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因为——我最爱的是你……”她在他耳边轻轻吹气。
不知为什么，看到白翎那张精致的脸蛋时，尹嗣居然会想到那个一脸呆样的陆一佳，这种感觉让他十分不舒服，他推开白翎，“我还有事先走了。”
“怎么？”白翎微微有些错愕，没有料到他会有此举动。
“我改天再约你。”他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径自走到门口。
“你……真的不留下来？”她有些难以置信。他从未拒绝过她的，怎么今天……
“我真的有事。”尹嗣轻轻地在她的脸颊上印上一吻，“改天我再补给你。”
白翎呆呆地望着尹嗣推门走了，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颊。不对劲！绝对不对劲！她隐约感到了些许的不安，可又说不出为什么。她是那种小心谨慎的女人，绝对不会因一个不慎而满盘皆输，但今天他的确不似平常，先是莫明其妙地来，接着又是一声不吭地走。
不管如何，她一定要弄清楚，她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
尹嗣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市区里晃了一圈后，最后将车停在了工作室门口。
一下车，他发现有两个一高一矮的人影站在那儿，心中暗生警惕，“两位有事吗？”
“我们想找人。”高一些的女孩答。
“可是现在已经下班了，你们要找人明天再来。”
矮一些的女孩望了高个女孩一眼，“我们想找你！”
尹嗣有些诧异，“你们是？”突然，那个高个的女孩向他冲过来，他没防备，脸上已狠狠地挨了一拳。他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迅速挡住高个女孩的第二拳，“你们是谁？干吗打我！”
“打你？我还想杀了你呢！”高个女孩反身一扭，顺势用肘一顶，看得出有极好的武术底子。
尹嗣有些狼狈地勉强挡住这一击，退了好几步，寒声问：“你们到底是谁？”
“阿羽！”程水漾拉住了杨羽，那一矮一高两个女生正是她俩。杨羽狠狠地瞪了尹嗣一眼，忿忿地收手。反正她是豁出去了，虽然明知道这么做于事无补，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程水漾无奈地叹气，不是说好了是找尹嗣好好谈的嘛，怎么一来就开始动手了呢！她顿了顿，“尹先生，我们是陆一佳的朋友。想找你谈一些事。”
“一佳的？”他有些错愕。
“嗯。”程水漾点点头，“我叫程水漾，她叫杨羽，我们是一佳的好友。刚才，她多有冒犯，还请尹先生见谅。”
尹嗣不由得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两个女生。程水漾的一席话讲得清楚明白、不卑不亢，而杨羽的功夫则让人侧目。两人显然都不是简单人物，没想到那个笨笨呆呆的陆一佳竟会有这种朋友。
“那么，两位是找我问罪的？”他的心中猜中了八九分，但脸上仍然不动声色。
“兴师问罪倒不敢，只不过是找尹先生谈谈而已。”程水漾微笑着说。
“哦？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吧！”他扬眉，不顾脸上的痛，饶有兴致地问下去。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程水漾浅笑道，“如果尹先生的待客之道就是让客人在门口说话的话，我倒也不反对继续呆在门口把话说完。”
“可你们并不像客人。”他若有所指。
“水漾，别跟他嗦！”杨羽从一开始就对尹嗣的那张脸看不顺眼，简直是欠扁！一佳好歹是他的徒弟，住院了这么些天，他居然不闻不问，反倒是工作室的其他人天天都来。想起这个，她就满肚子火。
“那好，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程水漾正色道，“我们为一佳而来。”
“看得出来。”尹嗣点头。
“那尹先生知不知道她住院了？”
“知道，而且还是我送去的。”
“那你是否在之前就知道一佳是女生？”水漾问得很直接。
“当然不知道，否则工作室绝对不会录用她。”他说得云淡风轻，事不关己。
“哦。”程水漾的眉一挑，“原来尹嗣工作室的录用标准是非男人不可。”
“可以那么说。”他颔首。
“那也就是不管她资质再好、有多大的天分和潜力，只要是女生就不行？尹先生，你也太重男轻女了吧！”
尹嗣有些哑然。这个小女生，好利的一张嘴！他竟然无从反驳。
“所以——你可以不念师徒之情，把一佳丢在医院、对她不闻不问？尹先生，你太绝情了吧！”水漾冷笑道。
“那依你的意思，全都是我的不对了？”尹嗣慢条斯理地说。
程水漾微微一怔，“其实，也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虽然一佳她骗你在先，可是你……”
“我想，你是误会什么了。”尹嗣微微一笑，“首先，我们工作室有言在先，只招男人不招女人，相信程小姐应该是知道的。”
“是……”程水漾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接话道。
“所以我们要开除陆一佳，也是无可非议的。”他话锋一转，不紧不慢地开口。
“你、你……什么意思！”她脸一白，没想到尹嗣居然有这一手。
“就这个意思。”
“你真的一点情面也不讲？”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程水漾不死心地追问。
“这与我无关。”
“好！我明白了！”程水漾颤声道，“不劳你费心了，我们绝对会劝一佳自动离开这个鬼地方！阿羽，我们走！”
“不送，慢走。”尹嗣悠然一笑。
“你！”程水漾咬牙道，“我算是看清你这个人了！没想到你这么冷血、无情，你不配成为一佳最为敬佩和信任的人！”
两人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里。
冷血？无情？尹嗣自嘲地笑。这两句话听别人说自己已不止一次，可为什么在今天听到这话时，他的心竟然会隐隐作痛？
夜色黯然，漆黑的夜幕像撒旦的黑羽，把大地包裹得密不透风。
医院里，程水漾和杨羽正积极地帮陆一佳收拾东西。
“终于可以出院了。我已打电话给我哥，叫他开车来接我们。”程水漾一边收拾一边说。
“你大哥这么好？你叫他来他就来。”杨羽将洗好的衣服叠好、塞进包里，“你家公司就这么闲？”
“哼！他敢不来？！”程水漾是程氏财团总裁程宗宇的幺女，全家的掌中宝，两个哥哥又极其溺爱，对于小妹的话更是言听计从。
“一佳，要出院了，干吗还垂头丧气的？”水漾捅了捅站在一边的陆一佳，“你不会对医院产生了深厚的感情而舍不得走了吧?”
“我哪有……”陆一佳虚应着，脸色却很黯然。
尹大哥他真的生气了。她住院这十天，虽然慕大哥他们天天都来，可他一次也没来过。她问起尹大哥，他们却又面露为难之色，只安慰她说好好养伤。可是她却明白，尹大哥绝对绝对是生气了。她宁愿他对她又打又骂，也不愿他对她不理不睬、不闻不问。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见陆一佳的脸色苍白，程水漾柔声安慰道，“出院了就开心些。”
“我妈叫你直接到我家吃饭，她做了你最爱吃的炸鸡哦！”杨羽也补了句。
“嗯！”陆一佳佯装开心地笑了笑，“好怀念杨妈妈的手艺哦。”
“是啊，那就快收拾好，别哭丧着脸。”杨羽拍拍她的肩，“我和水漾先去帮你办出院手续。”
“嗯。”陆一佳牵强地笑着送两人出门，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倚着窗户发呆。她的确无法高兴。那天，只见水漾和阿羽气冲冲地来到医院，叫她不要再为尹嗣做牛做马了。她不明白，两人也没做解释，只是叫她出院后干脆离开工作室，别再去了。
她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而尹大哥以后大概也不想再见到她了，毕竟她骗了他、对他不诚实，又是女生……可是她真的好不甘心，没想到她全心全意的努力、她的用心、她的梦……这一切一切全都化成了泡影。她无法无动于衷，更无法淡然释怀……那些毕竟曾是她千辛万苦得来的，到头来却叫她放弃。在工作室的那段时间是她最开心的日子，虽然常被尹嗣打骂……可是，现在却在这种情况下离开，她真的好不甘心！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陆一佳忙擦了擦两眼，笑着回头，“你们回……”等看清楚来人是谁，她愣住了，进来的人居然是尹嗣！
“你、你怎么……”她喃喃地道，不知为什么一阵心虚。尹大哥来干吗？来告诉她以后不用再去工作室了？那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她早就明白了。从她身份曝光的那天起，她就再没奢望过能回到工作室。
“你的伤——好了？”半晌的沉默后，尹嗣开口。
“嗯。”
“今天准备出院？”
“嗯。”
又是一阵沉默。
“尹、尹大哥……我不是故意要……”反正这事总要说的。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她索性豁出去了，主动坦白承认。
“我知道。”他颔首。当他是笨蛋吗？没哪个人会好端端地玩女扮男装的把戏吧！
陆一佳嗫嚅，知道又怎样？她暗暗地用深呼吸来淡化那股哽在喉咙间的酸涩感，“以前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不过，尹大哥，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去工作室的，代我向其他人问好。”
“为什么？”尹嗣挑眉，脸色一凝。
为什么？真的要讲得那么清楚明白，他才满意吗？她只好再度开口：“我知道我已经被开除了，所以我没其他话好……”
“我说过你被开除了吗？”尹嗣板着脸，暗黑的眼瞳里闪烁着点点光芒。
“什么？”陆一佳呆了呆，半晌没反应过来。尹大哥他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是……会不会是……
“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从一进门开始我可没说过一句要开除你的话。”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尹大哥！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留在工作室了？”陆一佳这才真真正正地明白了，她一把抓住尹嗣的袖子，激动地问。
“工作室里没有性别之分。既然你是堂堂正正地考进来的，就说明你有能力。大家都是工作室里的好伙伴，我绝不会因为你是女生而把你开除。”尹嗣浅笑道。
“尹大哥……那你承认我的能力了？”她得了便宜还卖乖。
尹嗣脸一寒，“反正，就这样了。你闯的祸自己回工作室收拾，明天早上九点按时到，不准迟到，更不准请假！否则我真的开除你！”
他话一讲完，立刻转身就走。他也不明白他是怎么了，竟然如此心软，一点也不像那个冰冷无情的尹嗣啊，而且还破例让女生进入工作室！他更没发觉，他的唇角在上扬。
陆一佳喜极而泣。她就知道尹大哥不会如此无情的，她又可以回去了，太好了……
“陆一佳，你、你怎么了？”一进门，就看见陆一佳在那儿又哭又笑的，杨羽诧异地问。
“我没事。”她忙擦干眼泪，笑道：“手续办好了吧，我们走吧！”
“刚才……有人来过？”程水漾狐疑地问。
“嗯！”陆一佳笑着点头，“尹大哥刚才来了。”
“他来干吗？”提到尹嗣，杨羽立刻紧张起来，全身处于戒备状态。
“他叫我明早去工作室。他原谅我了。”陆一佳挽着两位好友出门，“尹大哥其实人很好的，一点儿也不像外界传的那样。”
程水漾和杨羽无言地对望，只怕是以后会死得更惨吧！所以全身心相信尹嗣的陆一佳，是注定了要当苦命的“阿信”了。不过，也无所谓啦，只要她开心就好，余下的事以后再说。
窗外，阳光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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