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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苦恋——世间几多悲欢事,偿个遍,空折磨(1)

《君生我未生》——爱的无奈,爱的凄婉

君生我未生

唐代·铜官窑瓷器题诗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你出生的时候我还没出生,我出生的时候你却已经老了。因为年龄相差悬殊,我们不能谈婚论嫁,你遗憾我出生的迟了,而我遗憾你出生的早了。你出生的时候我还没出生,我出生的时候你已经老了。遗憾我们不能同一时期出生,这样年龄就相差不大,可以天天和你相伴想好。我出生的时候你还没出生,你出生的时候我已经老了。你我之间,隔着天涯海角。我出生的时候你还没出生,你出生的时候我已经老了。恨不得能化为美丽的蝴蝶,每个晚上在花草上停歇。遇到他的时候,她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而他已然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了;遇到他的时候,她只是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而他却三十出头,正处在男人的青葱岁月阶段——无论是比自己大的还是比自己小的,她都爱而不得,她到底是个什么的女子,为何命运偏偏如此对她?“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宿命为何在她身上演绎的这么淋漓尽致——薛涛啊,这个让人说不尽道不完的奇女子!

其实,爱再给人甜蜜的同时,它的副作用往往是痛苦,我们终不是薛涛,很难准确地去细细体味她曾经的种种,更多的时候不过是在流传下来的故事中,隐隐窥得这样一个奇女子传奇的一生。

爱情会很疼,但是没有它的人生也许会寂寞太多,爱上了就不顾一切地好好爱吧!

爱不是来得太迟就是来得太早

她本是官宦家的小姐,随父亲到蜀地,聪明可人的她八九岁就能作诗,可惜命运多舛,早年丧父,迫于生活的压力,堕入乐籍,沦为官妓。

她身段风流,容貌艳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剑南节度使韦皋慧眼识珠,特别安排她在自己的府中侍宴赋诗,并让她担任“女校书”一职帮忙做一些文字工作。于是,带着感恩之情,薛涛十五岁便委身于这个可以当她父亲之人。可是官妓出生的她,在韦府,是委屈的,更是无法独占韦皋的爱。韦皋对薛涛宠爱有加,想举荐她为朝廷的校书郎。可是韦皋手下的几个封建卫道士,认为此事不合大体,积极反对,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事业的受挫,感情的不满,加上当时自己的年轻任性,薛涛有点心灰意冷,索性破罐子破摔,开始流连忘返于那些达官贵人、王孙公子之间,并大受权贵的欢迎,可谓红极一时,风光无限。她的行为终于让韦皋醋性大发,便将她由官妓降为了营妓,到军营里“慰问”将士去了。

那是怎样不堪的一段岁月,那种粗暴的蹂躏几乎让她绝望窒息,无奈之下她写下了《十离诗》给韦皋。看着满是悔恨和抱怨的《十离诗》,想着曾经与她的种种,韦皋心软了,便把她接了回来。而身心备受摧残的她却已看透权贵那反复无常的面目,本想离开,但是韦皋不允。后来韦皋暴卒,三十五岁的她才得以逃脱。

韦皋死后四年,她等来了元稹。这一年三十岁的美男子元稹以御史的身份出使蜀地,在他人的安排下,他与薛涛会面了。一个是才华横溢的青年才俊,一个是才貌双全的美妇人,两人一见倾心,双栖同宿了三个月,缠绵悱恻、恩爱有加。这个四十岁的女人第一次经历了爱情的强烈震撼。

因为职责在身,元稹不能更多的停留,但也不敢当面和薛涛辞行,便留了一首诗赞美她的诗给她,说她是“言语巧偷鹦鹉舌,文章分得凤凰毛”,并发誓“别后相思隔烟水,菖蒲花发五云高”。于是,深受感动且被爱情冲昏头脑的薛涛开始痴痴地盼着她的元郎、想着她的元郎。

然而,对花心的元稹而言,离开薛涛后,更是美女如云,更多的时候他不过是流连于那些如花美眷当中并不曾想到薛涛。有一次,他在浙江为官,好不容易想到薛涛,想要把她接过来,结果又有一位美人入了他的法眼。美人当前,他自然也就把薛涛抛之脑后了,从此二人不再相见。

元稹五十二岁时,在武昌得病暴亡。就在第二年,终身未嫁的薛涛也跟着郁郁而终,时年六十三岁。

无论是韦皋还是元稹,薛涛与他们永远有着年龄上的隔阂,一句“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也道尽了她的无奈和辛酸。

韦皋这个权贵,把她救出牢笼的时候,又把她推进了火坑,更是霸占着她的少女时光,也许他身上曾承载着薛涛少女时代对爱情的幻想和憧憬。但是,终究是现实残酷,对韦皋而言,她只是个玩物,可以随他高兴处置,她不够是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她自己也是看透了这一切,收起了那颗爱情的心。

在她四十岁那年,元稹来了,这个处在男人建功立业的雄心和拈花惹草的心思并不排斥时期的男人,他英俊的外表,绝伦的诗才,让薛涛一见倾心。可她又对元稹了解多少呢?所谓“诗品既人品”,很多时候是骗人的鬼话,至少对元稹是不适用的。此时,他已有了爱妻韦丛,薛涛不过是他的一次艳遇而已,而薛涛这个被爱情冲昏头的女子,明明知道元稹是有妇之夫,两人地位悬殊,这样的“姐弟恋”加“婚外恋”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当元稹一去不回头时,她的心中很难说有多少恨意,更多的也许是宽容和思念吧。她自然是知道自己才华和容貌的优势,掩盖不了年龄的劣势,她爱得辛苦、卑微。

于是,薛涛写下了让后人感慨连连的《春望词》: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揽草结同心,将以遗知音。春愁正断绝,春鸟复哀吟。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玉箸垂朝镜,春风知不知?

这么聪明美丽的一个女人,一生爱而不得,真是可叹可怜!也许她是无悔的,今生毕竟爱过了!但是今天的我们不能重复她那凄凉的一生。

流年岁月中,在路途遭遇着不相称的爱情,不要让自己盲目地找不到幸福的方向,要懂得给最后的自己和他/她一个好的归宿,不是爱过就行了。他说爱她长大后要娶她的时候,她笑了,她只是他的邻家姐姐,整整比他大着七八岁。看着他稚嫩的坚定的小脸,那一刻她的内心居然有着些许的感动,自己少女的情怀居然因为他的这一句话蠢蠢欲动,她只能娇羞地说:“小孩子家家,别乱说话。”可她没想到在自己孤苦一生、颜色日益凋零的时候,长大成人的他来了,来实现他曾经的诺言。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她大胆地和他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的内心是多么的甜蜜和幸福,他们的眼神中相携到老的坚定。

爱情是没有道理可言的,不要给自己的爱情增添太多诸如年龄、家世、学历等这样的东西,只要自己爱上了,就要懂得仅仅握好对方的手,懂得在他人异样的眼光中坚定地走下去。爱,不要仅仅是爱过就行了,要给自己的这份爱给自己深爱的他/她一个归宿,彼此相依相伴,携手到老。

《上阳白发人》——妾有情,君无意,痛、痛、痛

上阳白发人

唐·白居易

序:天宝五载以后,杨贵妃专宠,后宫人无复进幸矣,六宫有美色者,辄置别所,上阳其一也。贞元中尚存焉。

上阳人,红颜暗老白发新。①

绿衣监使守宫门,一闭上阳多少春。②

玄宗末岁初选入,入时十六今六十。

同时采择百余人,零落年深残此身。

忆昔吞悲别亲族,扶入车中不教哭。

皆云入内便承恩,脸似芙蓉胸似玉。③

未容君王得见面,已被杨妃遥侧目。④

妒令潜配上阳宫,一生遂向空房宿。

宿空房,秋夜长,夜长无寐天不明。

耿耿残灯背壁影,萧萧暗雨打窗声。⑤

春日迟,日迟独坐天难暮。

宫莺百啭愁厌闻,梁燕双栖老休妒。⑥

莺归燕去长悄然,春往秋来不记年。

唯向深宫望明月,东西四五百回圆。

今日宫中年最老,大家遥赐“尚书”号。⑦

小头鞵履窄衣裳,青黛点眉眉细长。⑧

外人不见见应笑,天宝末年时世妆。

上阳人,苦最多。

少亦苦,老亦苦,少苦老苦两如何!

君不见昔时吕向《美人赋》,⑨

又不见今日上阳白发歌!

诗歌注释:①上阳:唐朝宫殿名,在洛阳皇宫内院东面。②绿衣监使:太监,唐朝的太监穿深绿或淡绿的衣服。③承恩:承受恩泽。④遥侧目:远远地用眼睛斜着看,表示嫉妒。⑤耿耿:微微的光明。⑥啭(zhuàn):叫。⑦尚书:官职。⑧鞵(xié)、履(lǚ):都是指鞋。⑨《美人赋》:“天宝末,有密采艳色者,当时号花鸟使,吕向献《美人赋》以讽之。”幽闭的宫门,寂寞的岁月,上阳宫不是轻歌曼舞、欢声笑语的华美宫殿,而是一座禁锢青春,绞杀爱情和热情的坟墓,一座无情无义、无声无息爱的监牢。上阳宫的人,除了遥想杨贵妃的丰腴和唐玄宗的宠爱,记忆中还留下的还有什么呢?

只是她,那个貌美如花、才华横溢与唐玄宗恩爱有加的她没想到自己竟也成了上阳宫的住客。从此,寂寞深宫锁,宫花谢了又红,不过是黑丝换白发。也许君王的爱情便是如此吧,没有永远的宠爱,也没有永远的幸福,她注定要爱得辛苦,爱得坎坷。

一场相遇已是缘尽,如那烟光落下后的薄雾凄凉,一场绚丽的开放已是无份,如那开尽的春花落寞。

爱已无份,苦苦痴盼也是枉然

那一年,唐玄宗宠爱的武惠妃逝世,痛失爱人的他便终日闷闷不乐,太监高力士为了排解他的忧愁烦闷,便南下江南遍访美女,结果在福建的莆田发现了一个兰心蕙质的江采萍。

江采萍生于医学世家,从小就聪明过人,九岁时便能诵读《诗经》,父亲更是对她寄予厚望,以《诗经·召南》里《采苹》一诗的题目为女儿名字。她身段婀娜,淡妆雅服,精通诗文,工于音律,深受唐玄宗的宠爱。

因江采萍偏爱梅花,所居之处遍植梅树,唐玄宗便亲切地称她为梅妃,又戏称她为“梅精”。她性情孤傲清高,目无纤尘,出淤泥而不染,不为红颜之事与其他妃嫔争风吃醋,并擅长于诗文,深得唐玄宗的欢心、敬爱。每当梅花盛开时,他们便在梅树下饮酒作诗,赏花恋花,流连忘返,引得了多少宫女、嫔妃的嫉妒、羡慕。而她则小鸟依人般地依偎在他的怀中,深信贵为一国之君的男人定会许她一生幸福。

然而,杨玉环,大唐盛世的这朵牡丹来了,她丰腴艳丽,连花儿都觉得姿色稍逊几分不敢在她面前开放,她完全地占据着唐玄宗的身心,让江采萍这枝孤傲清高的梅花渐渐失宠。

梅妃得宠的时候,驿马蹄声阵阵,各地争相进献梅花,如今,依旧驿马蹄声阵阵,却是忙着给杨贵妃送荔枝。谁还记得曾经专宠一时的梅妃江采萍呢?她只能遥坐上阳宫,想着曾经和唐玄宗的夜夜笙歌。思念之余,她提笔写下了《楼东赋》这篇满是哀怨和思念之情的文章给唐玄宗。唐玄宗看到这篇赋后,内心触动,可他已有杨贵妃在旁,怎么能得罪他的这个大美人,只好派人悄悄地送了一斛珍珠给她。不见君王,见珍珠,梅妃伤透了心,提笔写了一首《谢赐珍珠》:“桂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长门尽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她把这首诗和珍珠一并送还了唐玄宗。唐玄宗读后,怅然若失又无可奈何,便令乐府为诗谱上新曲,曲名就叫《一斛珠》。

不久,安禄山叛乱,唐玄宗只带着杨贵妃出逃蜀地。长安陷落,梅妃死于乱兵之手。从蜀地归来痛失杨玉环的唐玄宗,看到求得的梅妃画像时,感伤不已,满怀悲痛地在画像旁亲题了一首七绝:“忆昔娇妃在紫宸,铅华不御得天真。霜绡虽似当时态,争奈娇波不顾人。”并以妃礼改葬梅妃。

红颜薄命,一个将梅的清雅脱俗、孤傲高洁融入了灵魂的一代才女,居然落得个死于战乱这样一个悲惨的下场,何其可叹可悲!

江采萍,这个曾经深受唐玄宗宠爱的“梅精”,因为杨贵妃的妒意,和三千佳丽一起被深锁在上阳宫,没有君王的宠幸,更是无法回家与家人团圆,只是在风霜雪雨中,伴着几度宫花红,带着对皇上的苦苦思念,不声不响地慢慢凋落成残花败柳,听凭青春的流逝、年华的消逝。就像一场春梦,还未来得及登场,便要匆匆谢幕,人老珠黄,在寂寞的日子里,心如槁灰地过着没有盼头日子,就像元稹《行宫》一诗所言那样,“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然而,江采萍比那些一同深锁上阳宫的宫女更不幸,她不安于这样的寂寞岁月,她对自己和唐玄宗的爱情还抱有着幻想,她作赋写诗,枉费心机地想要她的君王见她一面爱她一回,可她苦苦等来的却是一斛让她伤透了心的珍珠,她只能在凄清的光景中,遥想曾经的恩爱,就如杜牧《秋夕》一诗所云: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历史尘埃落定,梅妃和上阳宫的那些宫女也早已灰飞烟灭。如今,我们只能在零星的资料中,读到一些宠妃们的结局,却无法猜测那深锁上阳宫里的三千佳丽,逃往何方,魂归何处。其实,无论哪种结局,能够推开那寂寞的宫门,逃出这幽闭的监牢,对于她们来说,都是一种解脱吧。只是梅妃,不知道在死的那一刻是否还像以往那样苦苦思念着她的唐玄宗。也许,今天的我们应该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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