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意和洒思,又是另一种情况。大四那年刚开学的早上七点钟,就接到家里的紧急电话,说是老爸今早上夜班开电动车回家,在十字路口被一辆大货车撞昏,被人发现,现在医院抢救。因为案情未定,要自己先掏钱医治。老妈本来不告诉她,可是老爸生命垂危,邻居说,要叫女儿回来见最后一面。刚开学,暑假挣的钱都交了学杂费,回家路费都有困难。听到老爸性命危急,也想买些东西回去。万一真的是最后离别,也算了却孝心。
同班的同学应允诺,从大二起就一直追求她,口口声声是富二代,还经常送吃,给物。她有她的底线,吃的东西适而可尝,用的东西总是婉言谢绝。他都说,你怕什么,我又不是趁火打劫之人。你若有焦急的事,就是要我的头颅,我也在所不辞。
她想起他平时讲得似真似实,就作为考验,听在耳,记在心。三年风雨,若能过得去,毕业后就考虑做朋友。现在家里突发紧急,平日的戏言竟成了试金石。她想问别的同学借,但应允诺最先发现了她的脸色,听到同学说她家里来了紧急电话。感到正是表示关心,增加恋码之时。就赶紧问,什么急事,要不要帮助?
她想,真神假鬼,在此一举了。几乎哭出来说,刚才接到家里的紧急电话,说是我爸早上下深夜班回家,跟上被车撞昏,现在医院抢救,生命难断。因为案件不明,急着等钱要用——你能借我一万几千块么?
他边听边想,马上就要出去实习,跟着就找工作,以后就要各散东西。借你钱,岂不等于给了你?三年了,你从来没有真心答应过我,这一别,我不会肉包子打狗,越打越走?再说啦,人在医院抢救案情未明,十有八九是责任自负。我给了你,还能要得回么?
想到这里,虽说不用几秒钟,但她想到他平时的不加思索的许诺情景,早就心恢意冷。不等他回话,就直接找班里的辅导员,提出向学校借。他装作听不见,远远在后边盯。直到辅导员向学校有关部门申请,同意给她救急,先借一万元给她。
他才比谁都积极,气喘吁吁,气急败坏跟到她面前说,哈意,对不起,我的钱也刚好用光。见你太困难,我借你两千,这钱也是我刚同别人借的。他的做作,他嘴上的借字,她格外在意。马上说,多谢你的好意,学校借的我已经够用了。
她马上要走,他说他要送她。刚巧有个女生骑着一辆共享单车车到宿舍,她问那同学还用不用。当听说她家里出了人命,要马上赶到车站,就说,你拿去吧。她也不再多问,叫人锁了车,她再用手机打开车锁,带着简单行李,就匆匆骑车出去。到了车站,找个当众但不阻碍的地方锁上,就马上去买车票回家,非常方便。
她当日赶到医院,见到老爸一面,没说一句话,只用眼睛眨了眨,就离开了人世。妈妈悲痛欲绝,她寸步不离。案件未定,爸的葬礼不能举行。妈叫她先回去,她不肯。就同亲友一齐去找交警,得到回答,从十字路口的探头看,是发现了那辆肇事车辆,正在出动警力追查。既然如此,功课紧迫,她就只好先回学校。
应允诺见了她,第一句就问,案情查清了没有?她想,你到底关心我的什么呀?便有意说,没有。他果然说,无头案,放宽心吧,边说边走。其他同班的同学,都来问长问短,问她老爸可挺过来,妈妈没事?对比三年对她千许万诺的应允诺,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过了三天,家里来了电话,说是那辆肇事车找到了,车主在事实面前承认错误,已经赔偿七十万补偿。应允诺不知那来的风声,第一个来到她面,还送来一盒生日蛋糕。说记得她明天生日。她平静地说,多谢了,我爸的忌日还没过,我不做生日了。
应允诺自知过失,不敢当面再献殷勤。但在实习的时候,千方百计要跟她到同一个单位。她装作失忆,任凭他哭哭啼啼,跪跪拜拜,从不开口。这不要紧,至今十几年过去,从来没答应一个男人的求爱。
洒思,原来是个非常活跃的女生。同学笑她叫洒思,是不是嫌不够潇洒?她总笑说,爸妈起的,随你们猜测。都说大一不急,大二眼不停,大三睡不着。洒思的热追者申想,在最后一个月,写了一封长达十页纸的求爱信给她。用四A纸打印的,详细地记载了他从大一就盯住她,一直到现在的三年长长的苦思,苦斗历程,要把她当成自己的第一生命,若她答应,大四他就宁肯不吃不喝,也要把她哄得胜似天仙。
她看了也很感动,若能真的这样,她倒是愿意还以生命。但她是个现实主义者,平时爱看现代爱情影视。就是爱看,才更加谨慎。所以申想写得越呕心沥血,她就越要拉长考查时间。他天天对她笑,转而打手机,见好就发短信。可是她总是关机,或是见了面问,你急什么,我还没看完哩。他反而想,一定是我写得入木三分,她沉醉不醒。就要放假了,他还提出,他回家顺路,经过她家,要见见她爸妈。
她感到不妥,八字还没一撇,何必匆匆忙忙?就坚决不答应。可是他不死心,紧紧跟在后边。他要跟,她不能赶。跟到小镇一条街道,他发现她同一个中年女人站着谈得非常亲热,远远看去,犹如一对母女。他远远偷拍了他认为是她母女的视频,正面正好是她母亲的正面。
回到家里,就通过别人,向也是那个小镇的亲戚,了解那女人的情况。找的人不知他底细,就将他以为是洒思母亲的女人娘家家人是个肺癌家族的事回说了。他得到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长叹一声说,幸亏我多长了一个心思,不然娶了一个肺癌家族的老婆,难说不背上一世灾难。
不管那女人是不是洒思母亲,你害怕人家有家族遗存基因,你从此一刀两断就行了,何必要暗暗张扬出去?申想想问她要回给她的那封长信,以断了她讲他捕风捉影,散布谎言,更多怕她讲他是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可是想到信早就被她到处宣扬,要回来也没多大意义。就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用另一种形式,打断她的反驳。就装作有意无意的样子,给同学看他跟踪洒思拍的那段视频,说她妈的娘家是个肺癌家族,千万不要因为她漂亮,就上当受骗。
被告之的同学感到他反复无常,要看他笑话,就拍了他手机的视频,并录了他宣扬的说话。他以为得计,就可将她甩开。想不到他的蜕变术马上激起同学强烈的反对,立刻将此事密告洒思,并把他拍的视频给她看。她想,申想,你太阴险恶毒了。你要毁坏我家声誉,我必须将你告上法庭。她马上问他,为什么要张扬她家的隐私?他为了把她一棍子打死,竟得意忘形,搅得乌烟瘴气。
她找律师,把他告上法庭。告他用谈之色变的癌症破坏她的家庭,她的声誉,给她今后的恋爱婚姻制造难以解释的社会舆论,要他赔偿损失十万元。经过法院调查,证实那女人不是她妈妈,只是她的邻居,长相是有点像洒思。经过双方商议,他答应给她十万,但要她撤诉。她不肯,但答应不再起诉。
这场为逃避责任而制造诬蔑的风波早就烟消云散,但洒思感到男人不可靠的心结,从结下后就无法解开。至今从来没过恋爱,也不知是记不得,还是没尝过恋爱的滋味。三十六七,对一个一直还活跃的女人来说,是个悲剧,也是个喜剧。她总认为,快乐是人的根本。快乐地工作,快乐地生活,还有什么可求?
苗回春写到这里,默默地想,十个案例,写了八个了,还有两个,却是另类。一个是天天要恋爱,一个多多都益善。他苦笑,摇头,人生苦短,青春宝贵,为什么竟有人却如同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