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加药,一边是病情日甚一日。杨眉心里苦不堪言,她不敢埋怨游刃,也不敢埋怨医生。表面上,游刃是努力的,医生也是尽力的。但儿子的病却一日不如一日,她心血来潮地想,儿子一定是比需要探望更进一步的要求了。这进一步的要求,游刃是不会在短期内愿意献出来的。她想到了火雄,只要火雄对她产生怀疑,她就会移情别恋。这边杨眉再加点压力,游刃就会就范。而要完成这个转变,凌慧是个关键。
凌慧在方州找不到工作,就来新星找游刃。游刃把她介绍给儿子——很明显,游刃是想以朋友代替自己,转移郎魂对自己的痴情的。无奈郎魂对自己的痴情太专一,不肯领凌慧的情,才不得已自己出面。杨眉想,对朋友不忠的人,朋友也会对她不忠。如果策划凌慧去纠缠火雄,游刃要么与凌慧翻脸,要么因凌慧的猖狂而放弃火雄。这样一来,火雄又是关键。杨眉想,这火雄是因为游刃的美貌才苦恋游刃的。游刃被郎魂纠缠不放,这么长时间在郎家,会不会弄出意外,作为烈火青年,他一定会有想法。有想法就有怀疑,有怀疑就有裂痕,有裂痕就可入侵……杨眉越想越是想入非非。她还这样替火雄想,凌慧也不错呀,长相与游刃相似,但比游刃端庄多了,日久生情吧,凌慧不会死守朋友之道;火雄呢,不会恪守男人之道……杨眉越想越成真,她要试试!
她知道,女人都经不住虚荣心的吹嘘。一旦上了天,她就是一只任人摆布的风筝……她要想尽千方百计,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凌慧捧上新星的天。新星镇在宣传引进人才上,很有特色。时值新星筹备开会,她就以“有关领导”的身分,极力推荐凌慧。当然,所有材料,都是她一手泡制的。在会上,对凌慧的赞美之词,滔滔不绝,仿佛早负盛名的“游刃电脑店”和现在即将开业的“游刃组件厂”,都全是凌慧的功劳。杨眉的讲话,自然在本市的日报上,以显著版面全文刊登。杨眉又指使市报记者,根据她的谈话,写成“凌慧采访记”,以肉麻的字眼赞颂,登到刊登杨眉讲话的版面上。
知情者知道是个阴谋,但到哪去更正?不知情者,反正知道有这么回事,都把目光投向凌慧。凌慧很痛苦,她对游刃说,是谁天打雷劈的,敢在报刊上,说出弥天大谎!游刃说,凌慧呀,其实一看就明,是谁才有这么大的权力,才能这么做到。是谁就不要再追究了——追究又有什么用。反正我们的名声是宣扬出去了,让新星人,甚至让全省人或全国人,知道有这事也好,也利于我们事业的发展。我们现在要想的事是,老杨这样大吹大擂的目的是什么,才是我们要认真思考的当务之急!
凌慧说,游刃,你这么一点醒,我明白了。游刃说,你明白了,我们就应该感谢人家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凌慧说,是的。但是你的牺牲太大了。游刃说,我的牺牲怕什么,她必然要付出比我更大的牺牲!火雄说,人家踩到头上,你们还苦当乐享?游刃说,那该怎样,去申辩?去死拼?火雄苦笑说,我还真摸不透你们两个的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说出来不好吗?凌慧要开口,游刃阻止说,说出来,那还有什么考验?
火雄更加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二人始终不说。直到有一天杨眉找上门来,他才算是大彻大悟。那天,火雄很忙,因为组件厂就要开业了。杨眉却硬要找他谈话,先是说些今后要多做贡献之类,再就是她为他出力太少的内疚。火雄自然要说些衷心感谢的话就想走开,但杨眉根本没有离意。火雄急如引线就要烧到身边的炸药包似的说,杨姨,我真有事,改日行吗?她说,凌慧现在怎样,你要关心她的身体呀,不要把她累坏了。
火雄见她只谈凌慧,不讲游刃,才想到她在会上的吹嘘,和报刊上的不实之词。他应付说,多谢关心,说完又想走。杨眉说,这是同领导见面的态度么,人家是千方百计也巴结不到,你是崩口叫狗,越叫越走……他赶忙说,不不,杨姨,你有话尽管说,我听。杨眉说,其实我也没什么话说,都是出于同是女人的心,提醒你们这些帅哥,老总,要多关心她的心事……他明白那天游刃和凌慧笑什么了。他说,谢谢杨主任关心,我会的。说完又要走,杨眉还要说。他只能把话变得很庸俗,他指指屁股说,杨姨,我屎急得要流了!她才放他走。
火雄把那天他与杨眉见面的情景说给她俩听的时候,她们笑得人仰马翻。游刃指着凌慧说,你有福了,一个领导,关心到一个找不到工作的女大学生的私事来了。凌慧也会意地笑出眼泪说,火雄,你可要小心呵。他也投其所好地说,我就看你们谁争得激烈!
他们三个的玩笑开过三天后,杨眉又来找凌慧了。首先是问组件厂开业还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她会大力帮助。凌慧最近帮忙火雄,知道一些情况,但她没有说出来,而是不亢不卑地说,杨姨,你那么忙,我们就是有事,也不敢占你的时间呀。杨眉催,凌慧不讲。三推四挡的,杨眉大概悟出什么来了。她说,行呀,我给你解决,行了我再找你。
果然,组件厂开业最后的障碍没了,就要开业了。杨眉主动提出参加庆典,火雄只得邀请。应该说,“领导”给面子,是企业求之不得的事。可是,杨眉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谁还稀罕?凌慧更是闻声震胆,深感奢谈此类,是对游刃不忠。但游刃有令,她不得不默默照做。大典过后的宴会前,杨眉又叫她到小客厅秘谈。她说,郎魂病情加重,我要叫游刃增加探望时间,厂里的事,就要你多费心了。凌慧说,多谢领导督促。她进一步说,火雄的工作更忙了,你要多关心他的生活。凌慧想,开始肉麻了。只能说,我知道。她说,男人嘛,都是粗心的。按说不要我来提醒,但你和游刃情同姐妹,你要比她多操些心,饮食呀,衣服呀,休息呀,都要……凌慧怕她太露骨,打断说,明白了。她得意忘形步步进迫,一语双关地说,都是女人,我有什么说什么。当今市场有竞争,情场也有竞争。我看火雄是个至情至性的帅哥,对你比对游刃还好像钟情……凌慧适时地又打断说。杨姨,我不能那样做。
她说,凌慧呀,不要太认真,感情的事,不是美丽决定一切的。说到激动处,她忘了暴露动机,把自己的罗曼史搬出来了。她说,郎魂的爸爸,原本也不是我的,我觉得我能战胜对手,就发动了攻势,结果就有了今日。凌慧心里骂着无耻,眼里却不动色彩,嘴上更加是只笑无声。她说,其实,爱,都是自私的。爱情的结合,就是残忍的结合。凌慧双眼闪过诡谲的光芒,射得她一时睁不开眼。她还想说什么,但火雄找上来说,杨姨主任,开宴了。临行前,她又不失时机地赞美凌慧好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