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神巧妙的为亚索化解了眼前的矛盾,不等其他九位人族大神开口,再次说道:“亚索徒儿,或许你对于血族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这是情有可原的。”
亚索仗剑伫立,凝神聆听。他提醒自己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关于血族的细节,否则会影响自己的判断。
随后,风神为他讲述了关于老僧最后的故事,而这个故事却促使亚索日后走上了一条艰难的道路。
按照风神大人的解释,血族委派于瓦洛兰的那名隐匿在破败寺庙中的老僧,后来遇到了一件事情——既改变了他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了整个血族的命运。
那一天清晨,阴沉沉的天空中漂浮着铅灰色的浓云,蕴蓄了半年之久的雨季快要降临瓦洛兰位面。老僧按照往常一样,举着手中用骷髅窜成的法杖,茫然的屹立在荒草丛生的寺庙前。塞外的狂风卷起他前额浓密的发丝,一张惨白毫无血色的面孔好似匍匐在远处旷野上枯黄的衰草。
老僧脚下,踩着半个月前被他吸干鲜血的民女干瘪的尸体。民女还穿着那件朴素的裙子,可惜死去的人无法再复活。即便他身为血族公爵,也就是一名神威无匹的武神也同样无法做到。
这个女孩子是被老僧亲手杀死的,他咬断了女孩的脖子,吸干了她体内充满青春气息的血液。
老僧颓然的站在骷髅遍地的寺庙前,回想起了半个月前初次见到女孩子时的场景。
……
随着战争学院的出现,阻断了诺克萨斯和德玛西亚常年的战争,两大帝国势力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这种平衡对于野心勃勃的诺克萨斯以及同仇敌忾的德玛西亚固然是一种脆弱无力的约束,然而双方的军队将近有一年时间没有在这片区域交手。
没有贸然闯入的平民,战场上也没有现成的尸体可以为他提供新鲜血液,于是这位饥饿难耐的血族公爵决定主动出击。
他来到了距离寺庙最近的村庄,大多数的村名都被他恐怖的模样吓坏了,远远避开他。街道两旁的居民匆匆关闭了窗户。
老僧觉得很无奈。他守护瓦洛兰位面已达上万年之久,可惜除了这个位面的顶尖高手以外,无人知晓他的存在。守护瓦洛兰位面是他心中最为崇高的荣耀,然而,他向来引以为豪的荣耀,在民众充满歧视、厌恶、恐惧的眼光中化为乌有。
老僧从未像今天这样感受到深深挫败感和孤独感。他内心深处某种罪恶的感觉唤醒了蕴藏在他体内属于血族的那份嗜血的杀念。
忽然,老僧皱紧的眉头舒展开来。就在不远处的屋檐下,一名穿着碎花黄颜色连衣裙的少女俯首站在村子中的井口旁边打水。她的力气很小,瘦小的胳膊吃力的转动着辘轳。
这是街道上唯一不避讳他的人。一个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女孩子。
老僧血红色的瞳孔,望向了这名少女——她的鲜血一定不错吧。
怀着最为原始的饥饿本能,老僧一步步靠近少女。
“您好,需要打水吗?我在村里专门负责打水,只收一枚铜币哦。”少女纯洁的声音抹杀了老僧心中的杀念。
老僧尝试着问道:“你不害怕我吗?”
“呵呵,不怕。因为我是个盲人,看不见的。”俏皮的少女并不知道他将要面对的人有多么可怕。即便知晓她可能也不会害怕,她是一个十分善良的女孩子,在整个村庄里都是出了名的。女孩子在这里竭力替人打水,就是为了攒钱——几天前,村庄里的老猎人捕获了一头梅花鹿,她不忍梅花鹿就此被杀害,想要攒够一枚金币从猎人手中赎回那头小鹿。
“来,让我帮你。”老僧和蔼的语气回荡在名女耳边。
盲女微笑着摇头,“不用了。如果你帮我,我就不能攒钱喽。我妈妈告诉我,女孩子一定要靠自己的勤劳来换取想要的东西呢。”
她纯真的笑容和亲和的语言触动了老僧。老僧不明白那是一种何等神奇的力量,彻底化解了他体内狂躁不安的煞气。
“姑娘,你有一个好母亲。”老僧狰狞的脸上逐渐被平静的表情所占据,“这样好了,我正好需要水,每天都要。我先预付给你一百枚金币!”
盲女还是摇头,“不,我只需要一枚哦。而且你必须先让我把水给你送完,不然我不会收你的钱呢。”
老僧默然。他的沉默里充斥着他纷乱复杂的思绪。
从那天以后,盲女每天都会站在井口边准时打水,等待着那名她无法见到的男人出现。
第三天,盲女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得到了老僧的那一枚金币,她顺利的从猎人手中赎回了小鹿,然后将小鹿带到附近的树林里放生。深谙人性的小梅花鹿****着盲女的小手,少女口中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那阳光斑驳的树林中。
忽然,小鹿惊慌失措的逃离——阳光穿透密林,映照出远处老僧的身影。
盲女嗅到了空气中熟悉的味道,那是一种黑暗魔法的味道。这种气味她只在三天前那名陌生的顾客身上闻到过,“嗨,你来了!你一定是瓦洛兰一名伟大的魔法师吧,魔法的气味真是让人陶醉呢。”
“姑娘,你想重新见到光明吗?”老僧莫名的询问。
盲女欢呼雀跃道:“想啊。我想看村庄袅袅的炊烟,红墙白瓦砌成的高昂的塔楼。对了,还有田野上金灿灿的油菜花!伟大的魔法师,您可以治好我的眼睛吗?医生说我的眼疾是绝症。”
盲女也许会后悔,或许重新见到这个世界,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或许孤独的黑暗世界也比残酷的现实世界更加凄美。
老僧带着少女返回了破败的寺庙,他运用无上的魔力治愈了盲女的双目。然而他听见的却是一阵声嘶力竭的呼号——“啊?丑陋的怪物,我要回家!”
鲜血再次充满了老僧的瞳孔,他抓起眼前的少女,颀长的獠牙刺入了少女脖子青红色的血管。
寺庙里四处悬挂着的尸体以及一张张人皮,是少女临死时见到的对于这个世界最后的印象。
……
不安的思绪收回,老僧缓缓睁开双眼。他默念着口诀,炽热的火焰瞬间将少女的尸体烧为灰烬。野外的狂风将她的骨灰吹向了远处蝴蝶翩跹、鸟语花香的田野。
身心疲惫的老僧准备返回寺庙。盲女死后,他在这里站了整整三天三夜,随后他止住了自己沉重的脚步,回首注视着遥远的地平线——那里再次出现了一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