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妙语进入顾家那一刻开始,就和从前的生活彻底告别了。
她从公立学校,转到了“维顿学园”这家私立学校,同学皆非富即贵。
上学的第一天,顾妙语穿着高级订制的裙子去报道。
听顾妙语的专属的佣人吴妈说,这条裙子的价格够从前她和妈妈三年的房租钱。顾妙语紧张得都不敢乱动,生怕弄坏了裙子。
吴妈看着顾妙语小心翼翼的样子,慈爱地笑了。吴妈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顾妙语。她身上那种安静柔和,与眼中的早慧敏锐,让人心生怜意。
吴妈笑着对顾妙语说:“小姐别紧张,顾先生这么疼爱小姐和太太,以后这样的裙子有的是。”
顾妙语知道自己的担忧被看出来了,窘迫地点点头,便下楼去了。妈妈和司机在等着顾妙语去新学校报道。
吴妈看着顾妙语的背影,有些担忧地喃喃自语:“大少爷也在那里上学,不知道小姐能不能应付得来。”
顾妙语却不知道吴妈的担忧。她跟着妈妈办完入学手续,在校园里随处逛着熟悉环境。
校园里有条小道,两边种满了合欢树。合欢树看着都有了年头,树干粗大,树冠并在一起,仿佛穹顶一般。淡粉色的合欢花洒满整条小道,清香扑鼻。
顾妙语闻着清香,踩在粉色的合欢花铺就的小道上,不知不觉顺着小道,一直走到了尽头。
小道尽头,一个少年高大身躯背对顾妙语而立。他一手插兜,一手拿着一支烟,香烟的气味有些烈,掩盖了清香,钻进了顾妙语鼻子里。
少年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猛然回过头。顾妙语看清少年的长相,一下停在了原地,不敢动弹。这少年是顾南安!
顾南安逆着光,眯着眼,似乎也看清了来人是顾妙语。
他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容,眼神却狠厉异常,如一把刀子一样刮在顾妙语的身上。
顾妙语就如食草动物一样,一种感觉到危险的本能驱使着她,转身快步便要离开。
身后传来脚步声,又重又快,顾妙语知道是顾南安追上来了。
她心里直后悔,为什么要来这种鬼影都没半个的地方,被顾南安盯上。现在她只想走得再快些,甩开顾南安,到人多的地方去。
可她还没走出二十米,身后一股大力如铁钳般钳住了顾妙语的肩膀。顾妙语被猛地转过身来,一股烟草味扑过来,呛得她直咳嗽。
接着,她被重重地推到了身后粗大的树干上。顾南安两只胳膊支在顾妙语脸颊两侧,低下身子,和顾妙语脸对脸,一张嘴一股浓烈的酒味传来:“跟着你妈妈,飞上枝头了,嗯?”
顾妙语咳嗽着,眼神左躲右闪,不敢与顾南安对视。顾南安的眼神实在太危险,如一头嗜血的兽,让顾妙语觉得自己分分钟会被他吃掉。
她的下巴突然被顾南安捏住,捏得牢牢的。她被迫抬头看着顾南安,无法躲闪。
顾南安头又低了些,和顾妙语的脸近得鼻尖仿佛要贴上。他的酒味浓烈得顾妙语不得不摒住呼吸。
顾南安似笑非笑,眼睛有眯起来,紧紧盯着顾妙语。顾妙语害怕得心跳越来越快。她试图闭上眼睛,顾南安却加重了力道,捏得顾妙语下巴更痛,被迫又把眼睛睁开。
顾南安轻笑:“我见犹怜,真像你妈妈。”
顾妙语痛得眼泪都流了下来,不敢开口说话,浑身颤抖。
这时一个声音替她解了围:“顾南安,你妈都被你爸甩了,你还有心思泡妞?”
顾南安和顾妙语同时向声音处看去,一个和顾南安差不多高大的少年,相貌俊朗,身后跟着几个人,看着顾南安轻蔑地笑。
顾南安放开了顾妙语。顾妙语听到他咬牙的声音,仿佛野兽。她靠着树干,一时惊吓未平,没有动弹,看着顾南安走向那几个少年。
顾南安的步子看着很悠闲,却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为首那个少年面前。没有任何预兆,他猛地挥出拳头,准确地击打在出言不逊的少年的脸上,“砰”的一声。
顾南安的力气很大,顾妙语已经领教过了,但她没想到,能够这么大。几乎是几秒内,少年脸上出现了红肿的印子,嘴角也渗出血来。
那少年愣了一下,用手摸摸嘴角,低头一看,手上有血,立刻勃然大怒,大喊道:“顾南安,我罗晋渝跟你没完!”
说完,就扑上前去,和顾南安厮打起来。
这两个人力气都很大,动作也敏捷,拳拳到肉,“砰砰”作响,看得顾妙语心惊肉跳,更不敢从他们身边逃走,免得被擦到。
顾妙语看着那个叫罗晋渝的,有顾南安的力气,有顾南安的灵敏,却没有顾南安身上那股狠劲。顾南安的狠,不像一个富家少爷,倒像一匹独狼,不顾后果,狠辣异常。
不一会儿,两人就分出了胜负,罗晋渝被打倒在地。
罗晋渝身后的几个人一看他被打倒,骂骂咧咧地冲上前把顾南安围住群殴。
顾南安自始至终一声都不出,只是揪住人群里的一个人狠打,其他人的拳脚落在身上,他管都不管。
打完一个,再揪一个,足有半天,那帮人被顾南安打得全部趴倒在地上,叫痛不迭。
顾南安摇摇晃晃站在他们中间,鼻青脸肿,道道血痕,眼神更加瘆人。
罗晋渝狠狠地看了顾南安一眼,又瞄了一眼吓得脸色发白的顾妙语,恨声道:“走!”带着那几个人踉跄地离开。
顾南安好像全身猛地放松了一样,一下坐在了地上,满脸疲惫,闭上眼睛不说话。仿佛忘记了旁边还有个顾妙语。
顾妙语知道,此刻悄悄走开是最好的选择。顾南安此时顾不得她。
她迈着小步,蹑手蹑脚地要离开,可经过顾南安时,她快速扫了一眼他的脸,便停了下来,蹲在了顾南安面前。
顾南安脸上的痛楚,紧锁的眉头,简直不像个少年。
顾妙语自小跟着母亲颠沛流离,见过了太多炎凉百态。她太知道,这世界若是蓄意伤害一个人,能将这人伤得多狠。
不知为什么,顾妙语伸出手去,将顾南安脸上的血痕轻柔擦去。
自己的母亲自己知道,顾妙语绝不相信,妈妈是为了不忘旧情才去找顾南安的爸爸。
她心里更肯定的是,如果顾家这几年没有变成城内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妈妈是不会想到当年的这段旧情,再找上顾骏城的。
“如果此时顾南安的痛,是妈妈造成,那就让我来还一点吧。”顾妙语心里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