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革命在井冈
1971年2月,初中毕业我参加了工作,那时叫做参加革命工作,时年16岁。所以我的革命经历也近四十年了。当时是由组织统一分配的,单位是江西井冈山大学。
井冈山大学就是原来的江西师范学院,我来的前一年响应备战备荒的革命号召,从南昌市迁校到井冈山,所以改名为井冈山大学。两年后,又迁回省会南昌市,也就是现在的江西师范大学。实际上我来后的一年多,从陆陆续续地往山上搬东西,然后又匆匆忙忙里往南昌搬东西。史无前例的****就是这样瞎指挥穷折腾,劳民伤财啊!
大学坐落在井冈山的脚下——属拿山公社沟边大队的管辖范围内。
听说我要到距家几百公里的井冈山工作,父亲没多说话,但他的眼泪是噙着往肚里流的,母亲则是以泪洗面。当时,我哥在上高县当工人,姐姐在永修县乡下插队,不大的我跑得更远的地方去,回家一趟要整整一天,学徒期间还没有探亲假,一年难得见上一面。一家六口七零八落,思念之苦可想而知。但抱着满腹新鲜的我,却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嘻嘻哈哈的就过来了。
到大学工作第一个任务是种树,当工人种什么树啊?因为要进行上岗前的培训,首要任务是改造世界观,通过改造来明确各自的工作岗位。种树的地点就是在赫赫有名的革命圣地——黄洋界。是******笔下“山下旌旗在望,山头鼓角相闻。报道敌军消遁”的地方。
那时的井冈山还很天然,荒凉得有些旧战场的味道。道路多是羊肠小道,马路也是沙砾路,走一路,扬起一路尘土。半个来月,我们住在大井毛主席故居旁的农户家里,睡地铺,吃大锅饭。赶早顺着崎岖小路爬上山头,种的是马尾松,用特制的铲子,一脚一个洞,插上树苗,再一脚挤过去,就种好一棵。后来每每到黄洋界,就会回味起这里从红土地到翠岗碧绿的过程,这里有我辛勤汗水的结晶,有我的少年梦。
黄洋界的云海是闻名于世的,但真正能见到的人不多,我算一个。我们的种树是在雾蒙蒙中穿行,突然眼睛为之一亮,哦!原来晴空万里,我们置身在云海之深。眼下云海茫茫,太阳照耀下金光灿灿,远处的山头突兀在云颠,真有腾云驾雾的感觉,我们俨然成神话中的仙人啦。
我到井冈山不久,又打上了摆子,发烧近四十度,睡了两天。学校据此将我分在校医务所,主要学采草药。井冈山长年阴湿,雾多雷多,各色草药处处有长。我们早上出发,往山里面转,下午回来就筐满篮满了。什么何首乌、田七、七叶一枝花、骨碎补、双勾藤等等,应有尽有。领我们上山采药的是医务所所长姓赵,老八路出身,沿途就给我们讲战斗故事。采草药的师傅是我省知名的地理教授,****期间放到医务所劳动锻炼。他天南海北地与我们聊各地的山水地理,动物植物分类,跟着他们我们也就不觉得累了。当然采草药还是很危险的,井冈山是有名的雷区,在荒山野岭突然遇见雷雨,没处藏身,只有眼睁睁地看到一条条白色的闪电,狰狞地撕裂长空向我们袭来。最危险的还有毒蛇,有一次我们遇到一条两米长的蕲蛇,挡住我们的回路,与它博斗了好长一阵子才脱险,以我们的胜利而告终,回来后着实美食了一顿。
过去学徒是有三年期限的,满徒后才成为正式职工。不用人肉搜索,我披露,三年的月工资分别是16元、18元、20元。记得第一个月拿薪水好高兴,16元钱,留下伙食费后还买了一床棉毯。盖在身上真暖和啊!毕竟是自己劳动所得。
那里还是以阶级斗争为纲,老师下放的下放,揪斗的揪斗。不远处还专门盖了一间“牛棚”,专门用来收容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他们不仅要天天参加繁重的劳动,还要听从调遣去接受批判,甚至受到人身攻击。从南昌搬来的教学仪器和设备堆得到处都是,日晒雨淋。图书资料得不到很好保管,霉变后放在太阳下直晒,损失惨重。
1971年秋天,学校开始接受第一批学生,叫工农兵学员。老师显然不够,于是工宣队、军代表就给他们上阶级斗争课。由于基建和后勤工作加重,我被调到后勤组的水电班当电工。吊儿郞当的是电工,但电工并不轻松,白天要装修线路,晚上经常停电,要抢修,还要负责柴油机发电。电工的关键一课是爬电线杆,当时的电杆还是木头的,用铁脚蹬一脚一脚的往上爬。十几米的高度刚学时心里惧怕,腿肚子直哆嗦,习惯了就成自然了。
这一年,学校成立******思想宣传队,从学生和工人里抽调一部分人参加。由于我小学参加过演出,加上那时身材还好,被吸纳为队员,并很快成为台柱子,吹拉弹唱样样都学会了一些,精通的是舞蹈,当然是革命题材的。所以早操时,宣传队员们是集中训练,吊嗓子,压腿。晚上常常演出,在井冈山大一点的单位轮番演出,还到邻县泰和县的小龙钨矿等地演出。我还编写一些小节目凑数,比如把这些单位的先进人物编排在节目里演唱,挺受欢迎的。
11月份,作为互访,井冈山的我得到一次去韶山访问的机会。沿着秋收起义队伍的足迹,从井冈出发,途经宁岗、永新、莲花、萍乡后入湘,最后到湘潭的韶山,参观毛主席故居。
不久,学校接到上级革委会的通知,要求搬回到南昌市。我于翌年二月也就回到我的出生地南昌。想不到小小年纪竟在外漂泊了五年,这汪洋中的一条船,终于找到停泊的港湾。说起来好笑,也很心酸,人隔一年后回到家里,爸爸竟然认不出我了,碰面后他直问我找谁。可能当时正是长身体的高峰,一年长了十几公分,也长成熟了,错认也难免。
虽然生活了十二年的南昌,但年幼无知,十七岁回来时,充满着对这城市的陌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