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玉清第二天又提了五十双俊鞋,不到下午又卖光了,心里想着明天三十日了,这鞋再提不提呢?提多了’卖不了就会压下的,年后卖,不一定就能卖上这个价钱。想到最后,他决定再提二十双,今天下午就去提来。看见金锁在市场里转,他又求金锁去了一趟城里,提来了二十双鞋。他对金锁说:“让你的媳妇来试穿一双鞋,权当你的跑腿费。”
金锁回屋给车姨子一说,车姨子撕住金锁的耳朵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那史掌柜可是大老爷的座上客,占便宜也不能这样去占,你来回跑腿,赶着大老爷的轿车子,你嫌不舒服了。”
金锁听了,诺诺连声,又去市场小卖部对史玉清说:“我媳妇有鞋穿呢,她说有你的好意在,她领了情就是了。你小本生意,不要这样做,你啥时候用我,你就叫我。”说完,金锁笑嘻嘻地出了小卖部,史玉清还想说句什么,但金锁巳走进了市场里的人群。
三十日这天,任文锦一早起来,去戏台柱上贴了对联,又把史玉清叫过来问’:“你看这副大对联写得怎么样?”
史玉猜说:“这不是任大老爷的手笔,太清瘦了点,任大老爷不会写这样清瘦的字。”
任文锦听后笑笑说:“史掌柜眼睛厉害,不假,是我三子写的。他人瘦,写出来的字也瘦。”
史玉清说瘦人能画出好画来,你三子的画肯定画得不错。”说完,他看有买主,就去招呼了。任文锦重重地望了一眼史玉清,回了庄子。
刚坐定喝了一口茶,就听见汽车响,知是杨超开着车来了,张玉亮出得大院门去,杨超正从汽车楼里下来,问了一声二奶奶好,就去长工后院看他的儿子去了。汽车里坐着儿子、媳妇、孙子还有任文秀等二十多人,来乡里上坟。任文秀昨天就从山上下来了,今天和尤香媛一起坐车来了,还领着陈天明的两个娃。
再说任文锦把烧纸的人送走后,他就喊上车姨子、金锁、朱八等人,査看了仓房、草垛、长工院、圈道……问了朱八过年的护庄人手、排班情况,朱八一一回答。刚下了庄墙,遇上了叶秋红,任文锦问起扭秧歌的事,叶秋红说:“大老爷给了六石粮食,一下子多拥来十几个扭秧歌的人,我说人已够了,他们说多几个人队子长,好看,我说不行,这点粮食一吃完,你们又跑了,又把我晾在干滩上,我说什么也不干,这些人才算打发走了。可扭秧歌的人又带上自己的小儿子、小女儿吃饭来了。往年哪有这种情况,现在我成了众矢之的,招不得的惹不得。”
任文锦笑道;“看来还难为你这个秧歌头儿了。这都是灾引起的,过了这年成,以后会好起来的,如果万一粮食不够,我再给你们点。”
叶秋红说:“再一两也不能拿大老务的了,我和朱八也商量了,人的毛病是取的,不是惯的我脸上已抹上了黑黑,谁在带人来吃饭,我就不让他扭秧歌了,我不信治不住这么几个人。”
任文锦听完叶秋红的话,笑着点了下头。叶秋红又说:“大老爷,请你放心,还和往年一样,按时出动。”说完,她笑着走了。
任文锦对车姨子、金锁、朱八说:“都检査完了,再没事儿,你们也回去吧。”任文锦说完,单个儿又去看了几个吃水井,才回到大院。
下午,任文锦、张玉亮、青江、高英、王耀忠和他的老伴,还有金锁都在后园铲了韭黄,捆成把子,打发金锁送到城里,给青菊、青山、蒲珠等,在四合院里多放了点,交代给了闫妈。闫妈对金锁说:“今年我不回家过年,就与青海、青松他们做饭,大老爷屋里的炕,我随时加点火,他们什么时候回来都有热炕睡。”
金锁说:“闫妈,我知道了。”就赶着车子回到了乡里。
天刚黑下来,任文锦照样打了醋炭石,串了屋子。吃过晚饭,任文锦、张玉亮、青江、高英就包起了年夜饭的饺子,王妈来回跑着趟子。东厢房里,王家姨父、姨娘及福福三个人也在包饺子,因任青梅和杨毛毛合开一个布店,过年也就没到乡里来。饺子包完后,任文锦叹着气说今年乡里守夜的人是最少的一年了,这么大个院落,连王妈算上才八个人。”
青江说:“人少了也有人少了的好处,第一安静,第二不烦,第三可以好好看书作画。”说完话,青江去了他屋里,不一会儿,他和髙英抱着几卷画儿来了,对他爹、妈说:“爹,我闲时,在后园作了几张画,你和妈看画得像也不像。”
任文锦和张玉亮展开了第一张画,两人看了惊喜过望,上面画着三个人的半身像,不是别人,竟是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任文锦在中,张明月、张玉亮一左一右,三人面带微笑,慈祥的面容使任文锦、张玉亮有点不敢相视,任文锦望着青江说:“你把我们画得这样美,我们真有这么美吗?”
青江说人父人母是世上最亲最美的人。”说着话,又展开了第二张画,这张画,不展开也罢了,一展开张玉亮就哭了,原来这张画上画的是张玉亮的母亲,青江的外奶奶张梁氏。任文锦也感到吃惊,青江在十二三岁时张梁氏就去世了,他记性这么好的,下世十几年了,竟能画得这么惟妙惟肖。
任文锦看张玉亮哭得太伤心了,就说:“看不到你妈的像时,你不哭,今天有了画像,你应该多看看,可你又哭得收拾不住了,你这为着何来?”
高英也劝说道:“妈,你一哭我也想哭,青江也想哭,我们在作这张画时都没有哭过。”这时,青江已抹开泪了。
张玉亮止住哭,说:“我妈的身影相貌我都模糊不清了,今日一看这画像,简直就是一个大活人在我的面前,不由得人不哭。”
任文锦展开第三张画,画面上不是别人,却是张明月和蒲珠,任文锦看着画,动了点情问道怎么把蒲珠也画上了?”
青江笑着说:“爹,我们小时候蒲珠领我们领得最多,我总觉得早上蒲珠为我们穿衣服,晚上蒲珠为我们脱衣服,处处都有蒲珠伺候我们’印象太深了,长大了也觉得蒲珠是一个可亲可敬的人。”
高英也说从我过门后,我就觉着蒲珠是一个可亲的人。”
青江、高英只顾赞誉蒲珠,不想任文锦激动地流出了眼泪,被张玉亮发现了说:“哟,你也听着蒲珠的好,流开眼泪了。”说得任文锦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忙擦了泪,掩饰着说:“一个什么小东西掉在了眼里,闪了好几下眼睛,那小东西没有闪出来,泪却闪了出来。”说着又展开了第四幅画……
画又一幅一幅地重看了一遍,青江说:“爹,你把这些画都保管起来吧,有以前我给你的,我房里还有几张其他的画,都收留到一起。除这外,就是赵先生夫人给你带过来的画,我把画整理了一下,特别是上面的积垢,我都一点一点地取掉了,该修补的地方我都修补齐了,但大都是赝品,虽说是赝品,最短时间的也一百多年了,我把画面上的内容说给爹听听:《秦始皇焚书坑儒》、《赵高腰斩李斯》、《吕后诓杀韩信》、《周勃扶刘灭吕》、《白脸逼宫》、《红脸逼宫》、《武则天火烧牡丹》、《请君入瓮》、《刀光剑影》、《杨继业大战金沙滩》、《朱元璋火烧功臣阁》、《清军人关》就这么十二幅字画。”
任文锦说:“都是血腥画,看了使人惊悸,还是不保存为好。”
青江说画是人的心血,话不能这样讲,这十二幅画并不出自一人之手。画画人各有心事,人家都保存了上百年,我们没放上一年,就说血腥味不保存,岂不负了原藏画人的心了,也负了赵先生夫人的美意。”
任文锦听着青江的这番话,不觉红了脸,忙改口说:“青江说得对,爹一时糊涂,说出不中听的话。年后,你把画交给我保存就是了。”
这时,王妈端上了年夜铰子,桌上的自鸣钟响了十二下,年夜饭后,青江、高英回了自己的房里,任文锦对张玉亮说:“我们也该休息了。”
张玉亮哼了一声儿,却笑得不行了,任文锦问:“你笑什么?”
张玉亮说:“我到你家三十多年了,每年的除夕夜晚,你都在大姐房里睡,今年的除夕夜晚你睡到我房里了,我怎么不笑。”
张玉亮说完,没停上一分钟,又煞有兴趣地说:“今夜我们两个人,要好好说几句话儿了再睡觉。”~
任文锦说要说什么话儿,你说我听。”
张玉亮嗲着声儿说:“那不行,我也说,你也说;我也听,你也听。”说着话,任文锦先睡倒了,张玉亮拉好被,又收拾了下屋内的七零八落,就已听见任文锦打开呼噜了,张玉亮有点生气,稀里哗啦地洗了脸,擦了雪花膏,也不吹灯,脱了全身的衣服,钻进了任文锦的被窝里,把任文锦这里摸摸,那里抓抓。
任文锦醒了说人刚睡着,你就把人弄醒来。”
张玉亮说你答应和我说话,你不能睡着。我问你,那一天朱发生叫我们去听余香院的曲子,你听了有什么感觉,我看你眼睛眯上,都听得没有神儿了。”任文锦反问道你听了有什么感觉?”
张玉亮活灵活现地说:“夺听着下身那儿就有点不对劲儿,回到家里,裤头都湿了一大片子,我就想和你睡觉,可你那天夜里,偏和大姐去睡了,我问你,你和大姐睡下干那事儿了没有?”
任文锦这才明白过来,好长时间没有和张玉亮睡觉了,张玉亮想那事儿想得吃醋了,就说道:“大姐比我大五六岁,她早没那兴趣了。”
张玉亮摸着任文锦,时不时地用指头拧一下任文锦身上的肉,听他说完,就说道:“我不信,我会有那样的心事,大姐也会有的。”
任文锦说:“大姐比你大一轮还多,哪有那个春心,你别枉猜瞎说了。”
张玉亮越发胡说起来:“那你呢,你比大姐岁数轻,比我又大几岁,这么长时间不和大姐睡,也不和我睡,你该有点受不住了?”
任文锦听着笑了,说:“叫你骚得受不住了。”说着翻身压在张玉亮的身上,又问张玉亮说:“怎么样,好长时间没弄这玩意儿了,该挺硬的吧。”
张玉亮哟了一声,只听她哼哼叽叽起来,说:“多玩玩、多玩玩,不要一上去你就放掉,我太想了,特别是听了那曲子的晚上,我还做了一个梦,亲眼看见你和大姐干那事,气得我哭了起来,醒来却是梦。”
任文锦也不搭言,两人都感觉到了最高峰,光有哼的声,没有说话的气,一阵后,云收雾散。张玉亮还紧紧地依在任文锦怀里,说:“过几天了,我们也去余香院听上几段曲子,回到家里,你再把我搂上睡一夜,那才有意思呢。”谁知,这时候,任文锦又打开呼噜了,张玉亮只好停了说话,悄悄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