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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画中话(1)

画中话

1

我是一个雪人儿。站在阳光下。

但你该来的时候恰巧就来了,所以听得到我说的话:亲爱,没见到你以前,我不会改变。

2

距离托着天平的两个盘,假如一边放上思念,另一边就只有放上期待了。

3

大海的退潮,一面冷落搁浅一些不远航的船只,一方面让躲进沙层老用壳子护住自己的蛤蜊被赶海人挖走。

4

有些时候,不是花要急着落,而是果实急着要生长。

5

云教育它的孩子,说:“要勇敢。风就是把我们变成乌云,也不必害怕。”

它继续说:“要坚持。就是变成乌云,也得坚守天空。”

哪有这么做家长的!云应该广袖一挥,说:天地当跳台,孩子们,我们可以乌云上化身成雨,飘洒下去滋润大地。

6

青草想要雨,但怎么要呵?它只有把自己变的憔悴发黄。

而高高在上的云雨,却是看见了青草的萎靡和饥渴,才降落的吗?

7

往事都变成了古董。有一些被记忆高价收藏,有一些却被自己有意无意地弄碎了。

8

高高的楼宇在五彩的霓虹光后面寻思:这白天的铁杆子,是如何用电光引燃了黑夜呢?

9

园子里的鲜花全都是开给你的。

你是没有那么大的花瓶;但有那么大的感动吗?看我的遍野绽放!

10

今天和明天分离开了

太阳光渐渐柔软。在这暮色四合的时刻,所有的影子都变做淡淡的。

傍晚的风,让想念中的午后艳阳挂在天边的那朵云角上。但夜色还是来临了,它像黑板檫一样,一抹,今天和明天就分离开了。

11

缘分像酒,酿在哪里?

启封的时间谁会告诉我。

12

我感觉心里花开一片。

花开的声音我来不及听,只是闻到了快乐的芬芳的味道。

13

鸟站的再高也不会害怕,因为它有翅膀。

14

记忆如果可以长,前生的天空就有望被撑起来了。

15

在昼与夜之间,梦的篱笆总是隔的很低。往往是,这边的花枝伸过去,那边的瓜果结过来。

16

蝈蝈中名声最大的演说家,总是在夜半的月光下念稿子。

17

把一扇门堵一半,也许就可以变成一扇漂亮的窗。

18

合拢眼帘这道帷幕,在天籁的仙乐之中,属于我们的狂想才姗姗迟来。至于昼夜,不过是想象外面自然的光影。

19

我们见过世界上最敬业的兵,就是时光管辖的春夏秋冬。

春天铺满新绿,夏天提着花篮就赶来了。青果儿挤过花瓣探出脑袋,秋婶婶就提前把黄金色的布匹扯天扯地地展开,准备裁缝盛装蔬菜粮果的口袋儿。而深秋的雨帘斜斜地撩拨的时刻,树梢头便已经开始回荡冬天的口哨曲。

春夏秋冬被时光所信任,不需要任何承诺。即便是天地之阔,时光知道伺时的偶尔也会早退晚走。

20

静寂的夜,落满焰火黑色的屑。你是不是在回忆焰火刚才的明艳?屏息地,只怕惊飞这一地匍匐的鳞片。

21

一棵大树,在骄阳的酷照下,静静地做伞遮荫。等到斜阳西下的时候,它才袖手一旁,晃动油亮亮的叶子休憩。

有些善举,不用嘴,不用手,只需在恰好的时段恰好的默默的挺身一站。

22

天路,是留给鸟类走的,它们用翅膀;地途,是留给植物走的,它们是用根。

23

叫我心跳的,不是前面的等待,而是走近等待时的忐忑。

24

我总把惦记想象成酒窝。在我笑的时候,说的时候,把你都淹没在这美丽的旋涡里。

25

海水有时候默默地凝视海底之地,心里是灼热的难过。它想:既便我们是流动的,你还得负载这渊远无穷期的重量啊。

海底之地并不说话。它感觉到海水的咸,并且怜惜,这种咸涩,是海水的爱酵的太久的缘故。

26

波浪汹涌的海面,是液体的火焰,锯齿状地灼烧着礁石,要它答应自己激情的表白。

27

连月色都没有声音,忧伤还怕沙哑吗?

28

关注是个词。如果让我注解它,我会先画一双清澈的眼睛,眼睛下面不画嘴,而是画一颗美丽的、数着归期的心。

29

花开不需要借口,但花瓣堕落时却首先是向风要理由。

30

白云去过你的家,她是托地面的风表妹。

31

放风筝的人有着比风筝线还长久的爱和力量,所以不怕风筝飞的太高。

32

友谊需要欣赏这根钓竿能轻松地摔出去,在祝福这潭清水里,垂钓到解自己谗的一尾鲜鱼。

33

善良总是怀着深深的歉意,老觉得自己胸膛下的那间救济心房里,要分派的实物总是收藏的不够多不够全。

34

人类理解错了,呼唤,真的不是用嘴。

35

劳忙的蜘蛛把网结在一排低矮的冬青上。它认为大地太过空阔了,自己找不到能绕丝拉线的楔子。

这只无知的蜘蛛,根本没敢仰头注视冬青头顶的大树和枝桠。

36

笑也能生出鱼尾纹,和苍老的皱纹是一个样子的。

37

我的影子在夏天的大地上变幻,上午长了,中午短了。

这和阳光有关系。但阳光撇撇嘴,开玩笑说:吓,我能让你的思念也有长长短短的影子吗?

38

拒绝有时候像一扇大门,洞开着,阶前却绣花边儿一样绣着绿苔藓。

一个人这时候径直走进来。冷冷清清的。他站在院子中心,突然想到一些什么。

39

如果等待能树立一块约定的提示牌,等待就不会那么慌张了。

40

缫丝的人望着漂在开水中的蛹,叹息:你为什么不化作蚕蛾飞走呢?

41

花籽知道土壤终会发芽自己,因此,当它成为花树后,要求花瓣都得谢去肥沃大地。

42

风筝向往天空。基于理解,你就松了握在手里的风筝线吗?

真正的理解,不是松掉什么,而是把关注这根风筝绳如何松松紧紧地运用好。

43

月亮是一轮结在空中的爱情网,等着粘你送来的凝视和忧伤。

44

从云朵垂往地面的雨线,究竟要绑扎住什么呢?

45

月亮照亮地面,但它照不亮人的忧伤。

46

就是用爱浇灌玫瑰,玫瑰还是会藏一些刺在身上。

47

黑夜续在白昼的后面,挂起星月的灯笼,等待赴约或失约的梦。

48

我会发芽,我的爱会发芽。只要你是土壤。

49

翠鸟啊,我架起摄像机猫在杂草丛中半天了,只想留下你的倩影。你为什么不露面呢?为着一场恋爱?为着一次郊游?为着其他的对你来说重要的手头事?

你是这么无知地冷落我。但我由此知道了,等待原来如此没有理由。

50

花骨朵,秋风中的花骨朵,你是为理想殉难的吗?

51

亲人,你可以把我放在五线谱上。你怎么放我就怎么欢唱。

52

一条河流的南北两岸终于牵手,碧波荡漾的水面上多了一架美丽的桥。

蓝天最愿意看见的情景莫过如此。河面上的桥让蓝天异常震动,它由此渴望拥有一条通往大地的道路。

天地也求彼岸。这个道理,彩虹知道,阳光知道,风知道,雨雪也知道。

53

母爱还需要做的一件事是:把一些牵挂,柿子一样就结挂在树上,秋风徐徐吹,白霜缓缓降,等待柿子自己去掉涩苦,慢慢地、一点点地甜软起来。

54

爱慕是一颦一笑里带的,含蓄又微小,像一片片将萌芽将生长的油油的芽。

你言行的手千万不要失手掐了这芽,这是成长信任的叶子的。

55

我在一棵新伐的树桩上数着树的年轮,但突然发现自己的一些往事都很安静地站在那些清晰的木纹上。

56

秋风对蒲公英说:我不能收留你,但我要送你回到亲爱的故乡。

57

思念的河流不仅要穿越漫长的峡谷,还会遇到一些暗藏的、化做礁石的刺伤。

58

一只秋天的知了,攀附在树干上吸吮树的汁液,一边很得意地叫着。这尖利的表白没人听得懂,也许是它自己的一种喝彩。

但有一天知了突然止了声,它松开树枝,那么高高低低、莽莽撞撞地,朝着前方一个小土丘飞过去。都不明白它为什么这么做。知了也许是羡慕林子中飞来飞去的鸟,由此想把自己迁徙到一个更美好的地方?但它不该和小鸟比呀,它的翅膀都退化了。

小土丘很荒凉,稀稀拉拉地长着几根蒿草,肥重的烈日松松垮垮地包裹着这里。飞行途中知了一定是不胜疲累,一头扎进这块光秃并燠热的包袱堆里了。这是人们猜测的。因为偶尔的,几声短促的知了叫,是从这地面的蒿草里传出去的。

这断不是知了想要去的地方。但知了的力量,却只够抵达这里。

59

你不用想未来。未来跟着你的脚步,自自然然地就来了。

60

你的担忧全褪给黑夜吧。明天是光明可信的。

61

朋友,你不要一个人在悲伤里走的太远。太阳落山的地方,天空中将升起曼妙的红霞。

你的希望的明天已经蒙起盖头,静候长夜过后的光明。

62

这一盏清香的热茶,请问,我能把十年前路过一圃茶园时自己那一声惊叹丢进来吗?

63

女儿,我对你的昵称是为着让爱有个题目。

64

炊烟,是村庄的旱烟锅里弥散的吧?村庄这个老人,总在傍黑的霞光里惬意地叼着烟斗展望今昔。

我是一个过路的人,但渴望挨着可亲温暖的他坐一坐。

我知道,禾苗的清香、蝈蝈、桑葚树、和脆生生的童年,全被老人朴素地藏着呢。

65

天地用光明开启,季节用花草开启。人的心灵呢?唯只能够用爱开启。

66

有一天,我在熨完衬衣后,忘记了拔掉插座。晚上回到家,发现熨斗竖站在架子上,自我蒸烤了一整天。

这是很危险的。很危险的还有感情。

有些爱就和熨斗一样。通上电源,可以抚平心灵上的皱褶;通上电源,也可能烧坏自己。

67

我的期望,就像书房里翠藤旁边的那株竹竿。

不用矗的太高。因为,这只竹竿就是高过屋顶,翠藤还只是顺它一寸一寸地爬。

68

没有哪一粒种子能先选择环境。它总是张开的手臂一样,拨开泥土和黑暗,欢呼并接纳属于自己的自然。

然后安静安分地为舒展开的生命调色染香。

69

卵石,你卧在水底。但水一辈子也浸不透你啊。

70

砖石砌的农家墙,你能让木门里面的梁上燕子几世几代都飞不出去。

71

秋风乍吹,梧桐树碧绿美丽的叶子一点点枯焦委顿,潇洒倜傥的风姿好象随着夏天消失了。

曾经悄悄与梧桐媲绿的冬青,留着寸板儿头,翠绿地,瞪着梧桐的憔悴。它此刻有些不敢相信,那么棵美丽的树,怎么说凋零就凋零呢?

而梧桐自己也有些迷茫,它在想:冬青?它到底是怎么驻颜的呢?

72

进不去门,老狗拦着你,嗓子怎么吠都不沙哑。

不暴烈,只是仰着头,一遍一遍地质问: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

它不认为这是唠叨。

73

天边青黛色的远山,用山脊的座椅盛邀燕雀,来免费听一百年泉之歌花之恋,免费尝一百年的瓜果香甜。

燕雀的喙用一百年的时间啄破了远山的托付。它们有一天开始去说服云絮,在空中化做一阶一阶的天梯。是的,远山要目送自己巍峨的山之魂魄拾级而去,在九霄,手持星月灯盏,看望那曾经相约盟誓的大海。

74

假使思想能如愿化做一缕清新的风,代价是眼尾几道深刻的鱼纹。我看是可以的。

人就可以让心以清风的方式飞抵想去的远方,让美丽的鱼尾纹重叠在阳光下,雍容地饱览花开春暖的盛景。

75

当四野还是荒芜一片的时候,我是按照心中梦的样子去开垦和耕种的;当田园生机盎然的时候,我的梦,它支使自己的爱子,刚强又浪漫的“雄心”前来拜见我。

76

风的笤苕把垃圾攒到墙角。墙角真想立刻离开墙角。

它想象的外面世界,形状首先是一个阳光闪亮的簸箕。

77

在我的心里,亲情这棵大树,是比树下的这片土地还要古老神奇。

78

海边沙滩上退潮裸露出一块礁石,颜色黄白,沟壑遍布。它经历着千百年海潮的洗礼,它一定也有千百岁了。但没人说得出它确切的年龄。

一天中午,正是退潮的时候。我坐在礁石的脚下等朋友。沙滩上空寂无人,偶尔听得见海风中的几声海鸥叫。海天之间好象只剩下我和礁石。仔细看,礁石的表面,干爽放大的毛孔里,现在明晃晃地盛着太阳光。“它在等谁呢?”心中这么突发奇想。

朋友一直没来。我就这么一直和礁石对视着。不知什么时候,阳光照亮的天籁里,我意外地听到礁石的说话声:“这一海的水啊,都是她的后代。这不变的歌谣,我一天都不能不听。”

79

小卵石说:浪花啊,你冲击我,冲击我吧,我渴望成为小小的沙粒。

小沙粒说:浪花啊,你冲击我,冲击我吧,我希望去到金矿沉积的地方。

80

有一个妇人在镜子前端详自己,发现眼角的鱼尾纹又多了一道,便在心里感叹:我岂只抓不牢岁月,竟然连岁月馈赠的苍老,也鱼一般溜出手心,霉斑似的越繁衍越多。

81

月光就是不说,黑夜也知道它曾经来过。

82

困难披着战袍,不在乎人生的迎送,它径直来到。

但它无非像一场骤降的雨。叫心灵和脚步暂行停滞欢快,叫泥泞临时覆盖我们的地面。还有什么?还有忧伤和坚定的泪洗过眼眸,叫目光更加深远清澈。

83

两个无花果在聊天。一个说:我总是用蜜汁浸透青黄的薄皮儿,软软地躲在叶子的后面。

另一个说:多着急啊。如果是我,早裂开圆圆的红嘴巴,召唤园丁快点过来采摘。

然而,往往是园丁未到之前,早有苍蝇叮在了无花果张开的嘴边。

84

我在给一盆滴水观音松土的时候,意外地看见我的思想从头顶伏下身,它询问说:谁会给我施肥松土呢?

85

爱,在蜕变中成长。

86

一棵老茶树,用几枚嫩芽儿,浸在沸水中诠释生命的味道。

87

“明天”,虽然与我们一夜之隔,但似乎显得远在天边。聪明人如果在黑暗中自己凿开一扇窗户,可以提前领略透射过来的“明天”的阳光。

88

旷野的放肆的风,呜呜咽咽,飞沙走石。就像是这块旷野的百年骂名。

这骂名基于旷野的荒芜。

但为什么要这么荒芜和贫瘠呢?矗不起摩天大楼,枝叶馥郁的品性之树,绿不起来吗?

89

天空的太阳之心,献给大地。赤胆忠心,万年亿年。这种天地姻缘,却至今都没有承诺什么。

90

正是你站在秋天的树下仰望,才如愿看到饱满漂亮的果实。

91

等待的网如果用期太长,容易脱线露洞。容易把你捕获的,再静静地流放走。

92

昨天傍晚,我路过一个公园。这个公园我十年前来过。看到憩园那个石碑,我走过去抚摩着碑,并且无言地站了一会。

十年前我依在憩园边照过一张像。十年的光阴就是厚成苍茫,它却遮掩不了我心中的记忆呵。

93

我倘有一些秘密,像挨到秋天才开放的花。花语,已经不能请蜜蜂捎走了。

94

我不知道将成为禾苗,还是树,或许仅仅发展出去,枝叶庞杂,成为一株蒿蔓。

我只知道我是粒种子。在土壤里,静静地发芽。

95

艳黄色的小草花还是开了。开在衰败的脱落着头发的秋末,开在颓废地饧着眼睛晒太阳的无名草上。

小草花用轻浅的绽放,想要戳破自己头顶轻浅的命。

一位人间的诗人,久久伫立在小草花旁。后来,他把赞美留在了一本诗篇上了。

96

偶然可以偏差在想象之外;奇迹也可以混淆到现实之中。

97

我很老了。梳着髻,穿着清洁的衣。很多甜蜜的话语、激动的晕红都被时光晒褪了色,只留下现今安静的欣喜和爱了。

一个晌午,阳光耀眼。我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坐着,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一名婴儿在他母亲的肩上靠着,乌亮的眼睛里盛满单纯的笑意,可爱的小手在母亲的肩头抓拍。一把,一把,让阳光像水涟漪一样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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