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恩泽,字雅人,可惜的是,她这个人半点都不雅,和名字一点都搭不上边。脾气暴躁,一点就着。曾经,因为嘲笑陈永年院门口那株,开得璀璨的紫薇花,和陈永年狠狠打过一架,再加上皇女萧纬的加入,那场架打得轰轰烈烈,满朝皆知。自然,他们三个的梁子,就是从那天结下。
但因为陈恩泽先祖父受过朝廷的封爵,同先先皇还有份颇深的交情,论起来,就算是萧纬都不能没理由的动她。更何况,陈恩泽虽是混不忌惮的野性子,但却从没背地里下黑手阴过陈永年,萧纬登基后,就干脆当不记得这件事情,也懒得寻仇。
只是官场也就是人情场,谁都不会给皇帝找不痛快。从萧纬当上太女起,陈家除了永年以外,其余人都保留了虚爵,可朝中官场实权,却是怎么都落不到他们头上了。
“哟,永年妹妹身后藏着什么宝贝,也让姐姐我看看。”陈恩泽马鞭一挥,就来卷车帘。
陈永年空手去夺鞭稍的同时,内侍颤颤抖抖地斥骂声已经出口:“什么,什么人!大胆!居然敢拦皇上的车驾!”
“哎哟!”陈恩泽手臂微动,将马鞭收回,歪头看了眼纹丝不动的车驾,哈哈笑了几声,“里面是谁?不会是皇上吧。”
“大,大胆!里头坐的,是陈将军的义弟,陈府的二公子!”
“哟,陈家多了个公子,我怎地不知。我爹还是族长呢,可没听他说开过宗祠,填过族谱。”陈恩泽话是这么说,但毕竟还是顾忌内侍将皇帝给抬出来当盾牌,不再追问这个话题。转过头看向陈永年,“永年妹妹,我爹说,今儿中秋,让我带你们父女回大宅里一同过节。”眼睛一眯,马鞭敲着手心,“既然还有二公子,”她重重咬音,“那怎么,也得去祭拜祭拜祖先吧。”
车厢里的永娘惊地紧紧搂住包裹,浑身发抖,就怕被陈恩泽看到他,拆穿他的身份。可不知道为什么,偏是这种紧张时刻,他脑子竟然还想到,若是能将自己名字写进陈家族谱,才真正算是陈家公子啊,可为什么公子从不提此事呢。
“多谢,不用。”陈永年依旧挡在车驾前,手腕上有被马鞭擦伤的青紫,他眼神淡淡瞥了眼,转过神情,“无权之职。”
陈恩泽一愣,“嘿”了声,马鞭往地上用力一甩,冷冷的调子,从石地上扬起一层灰白尘烟中冒出,“也是,也是。咱们这种不常往来的穷亲戚,今儿来见,怎地不让人怀疑,是有求而来。”眼珠一转,往陈永年身后的马车看去,扬高声音,“上回咱们听说,你送了个义弟去宫里,想必就是车里的这位了。”
陈恩泽往车前走了一步,陈永年不躲不闪淡然处之,倒逼着陈恩泽停下脚步,“车里的二公子,就算是义弟,也要入族谱,毕竟你要担上咱们这个陈姓。”不管陈永年冷眼,“我同陈永年有些宿怨,可同你总归无仇无怨的,听我一句劝,不入族谱,总不是正经事。就算将来被皇帝瞧上了,身后没有大姓家族撑腰,你怎地在后宫里混。”随口又问了句,“永年妹妹,你说对不对。”
陈永年“嗯”了声,错身从陈恩泽身边走过,挥手让车子驾到大门前,转过身对陈恩泽行礼:“恕不远送。”
大门往里拉开,陈安人颤颤巍巍走到门前,宫里的内侍像是被此时怪异的气氛感染,快速扶着陈永娘下车。陈永娘抖得不行,低垂着头恨不得躲进包裹里。只是他走得越快,越觉得陈恩泽盯着他的眼神便越狐疑。心里惶惶,总算是进了落花门,手放进陈安人的手心,被他往宅子里一拉,才算放下心。
有了这么一场插曲,这陈家的中秋聚餐就没多少滋味。其中,永娘几次三番想对陈永年说,他现在的官职也有他永娘的一份功劳。可话到嘴边,一面有宫里的内侍虎视眈眈,另一面,又觉得说出来像是故意邀功。想了半天,只将那藏得小心翼翼的包裹递了过去,说官职的话却藏起来。倒是腹内为族谱上的名字打起小算盘,打算再帮陈永年讨要封赏,再问公子要入族谱,公子怎会不肯。
等吃完饭,在旁伺候的内侍已经急得团团转,嘴里不敢催,倒是拐弯抹角说两句:“宫里的宴席怕是快散了。若是皇上兴致好,怕要选哪位主子陪同赏月。”
陈永年哼了声,拍拍永娘的胳膊:“保重,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