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雨汇聚,玄黄破已然发动。
蚩尤举盾想要负隅顽抗,燕孤云在蚩尤体内经受剑雨折磨。
夷坚还在与帝台纠缠,你来我往拳脚相加。
苏昕终究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虽然木头动手杀了大叔,但他不是有心的!至少她这么想着,杀人的不是木头,是魔!那个一尘不染血污的木头不会干出这种事!
可再怎么维护他的形象,她还是明白,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人是他杀的!该爱还是恨,她犹豫。
鲁威只是静静站在她身旁,看着喜欢的女子愁眉紧锁。他无能为力,心痛所需的药引并不是他,只能见着等她平静。或许要花上漫长的岁月。
天色变,雨落。
鲁威抬头冰凉,他转身面向苏昕,轻声开口却又怕打扰了她:“下雨了。”
苏昕没有应声,双眼无神望着那边。木头正被剑雨围困,每一寸剑气所伤之处同样伤在她身,尤其是心里。
一如过往的岁月里与他相伴,欢笑也罢,苦悲也罢。一如往日的平静,她终于擦去泪,静静观望。
玄黄破,剑雨落。
蚩尤举盾不惊,反倒满含怨气。瞬间魔气大发,八臂齐动。
借着盾牌挡下剑气,又伸出其他几臂,手上兵器动,乱舞着,瞄向玄黄殿众弟子。
雨滴入魔气之中,虽然无坚不摧的魔气化出蚩尤将他包裹,却挡不住雨水冲破魔气滴溅在身。燕孤云深深陷入癫狂状态,只知道杀戮,不停的杀戮,想将眼前这一切毁灭。
对现在的他而言,不知规矩,不知是非,不知对错。只是本能的想保护自己,挥舞着能用的一切,八般兵器齐动。
玄黄破在众弟子看来是至高的力量,却奈何不了燕孤云。
弟子们死命支撑,继续催动灵力保持剑雨的数量不减。
然而,燕孤云则控着蚩尤,一斧劈来。整个广场石板被劈碎,更有飞溅的碎块打在那些战战兢兢的弟子身上,登时落花流水。数弟子被碎块击中,负伤流血,不能再维持剑气。
玄清看在眼里,身为大师兄他挺身而出,游龙剑在手,想着以自身之力去接那巨斧。
掌门玄英喝道:“小心!“
随即一个箭步冲到了玄清身前,举剑替他挡下巨斧,霎时那劈山倒海之力全数被掌门接下,随即口吐鲜血,站立不稳。
玄天德和霍烈见状御剑上前,施展各自的本领,两人围攻蚩尤。
与其说是围攻,倒不如说是吸引注意力,燕孤云确实被这两人吸引,暂时移了视线放了那些普通弟子。
然而那些负痛弟子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帝台听在耳边,痛在心里。这些弟子都是他的后辈,长辈对晚辈的爱在被人间情感所沾染的他身上体现。
一如当年对陆吾和瑶池的那份关心,帝台终于作出决定!为了一个人的命,不可能放弃这么多弟子的命!玄黄破奈何不了魔化的燕孤云,事到如今只能动用天诛。剩下的一半灵力被他藏起来,只是为了防止玄英贸然发动用来对付自己。
现在玄英已经醒悟过来不会再对他不利,那半灵力是时候发挥作用了。
夷坚一拳又打来,口中唾骂道:“老子让你用玄黄破!破他妈!杀你妈!”
这骂人也解不了心头气,燕孤云是夷坚无论如何都要守护的人,那是和老友陆吾的约定。眼见帝台为了玄黄殿的弟子不只是要放弃燕孤云,更要杀了燕孤云!
然而,这一拳没能向之前那样击中,帝台抽身一跃避开锋芒,反倒是右腿一勾。
夷坚没能防备,身子一歪跌倒在地。
正是这个空档,帝台开始合掌颂诀:“天之灵,山河枯…”
咒还未念完,突然一道神力袭来,夷坚倒地一指精准打中帝台。夷坚痛骂:“你还想用天诛!帝台老儿,你为了破玄黄殿非要害他?千年未绝之事已经过了三世还未结束!难道你还想拖到下一世?他是陆吾!你心知肚明!还能下手?”
帝台大骂:“正因为我知道他是陆吾!更不能让他一错再错!这千年之事,没了他,我照样能结束!”
继续颂诀:“玄黄战…”
夷坚却突然使出神行术闪现在他跟前,手中化出一柄拂尘,却是破破烂烂,扫去,将帝台双手困住。
帝台不得施法,使劲左右挣扎,骂道:“夷坚,你要干什么!”
“你要杀他,我就要杀了你!我将拼死阻止你!”
夷坚大怒,突然神力涌上,全身披挂上墨绿战甲,鲜红披风在铠甲后迎风瑟瑟。
雨下,两神终究还是撇下了脸皮,落到不得不战的地步。
帝台明白若不能击倒夷坚此事绝不会顺利。施法,全身银甲披挂,化出银枪:“既然你执意如此,我只能击倒你!夷坚!”
“来吧!帝台!”
拂尘动,银枪扫,两神交战。
玄天德和霍烈御剑在蚩尤跟前晃动,燕孤云狂躁,蚩尤乱舞,八般兵器一起涌向两人。
好在玄天德和霍烈毕竟是有本事的,熟稔地在空中御剑,并伴以焚心剑咒的功法与之周旋。实则是为众弟子的撤退争取时间。
玄黄破剑阵早已失效,弟子们四散开来,全都躲着发狂的恶魔。那等实力在他们面前是压倒性的,一如当年神魔之战那些凡人只知道逃命。
有骨气还想战的弟子们,原本还挺着胸膛信心满满,可见到实力差距,一个个又担心起来。腿发抖,剑不稳,实在丢了玄黄殿弟子的脸。面对恶魔,他们也只是普通的凡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逃。
玄清率领的精英弟子维持着秩序,安顿普通弟子撤离之后。整个广场只有长老们和精英弟子在。
可是广场早已被燕孤云破坏得坑坑洼洼,东边一个大洞,西边一个大坑,没有一处保持原貌。
终于弟子们退去,玄天德和霍烈也要开始撤离,霍烈御着炙炎冲着安全区去了,玄天德则断后。
玄天德最后使了一招释离玉的“断水”,随即撤离,加速离开。
然而,蚩尤突然一动,手中长鞭是凶残的毒蛇,弯弯曲曲伸来,将他的腰捆住。
玄天德本在空中御剑,却突然停下,身子不听话往后退去,那一刻脸色都变了。腰间有东西捆住,低头一看,他懂了。
没想到自己也将成为义侄儿的刀下鬼,释师兄,看来你不会孤单了,我会来陪你!
“天德!”
那熟悉的声音,却是个女人叫喊着。
“爹!”
少女扯开嗓门,冲着玄天德吼去。
玄灵载着娘赵玉莲现身,远远还没停下就见到这惊险一幕。
听到人声,蚩尤转头,往着这边一步步踏来。每一步掷地有声,是蛮象踏步,每一步大地都跟着颤抖。
玄天德最后挤出几个字:“好好保重!傻女人!傻女儿!”
鞭子动,玄天德带着笑意不由得往后倒退。
蚩尤身后,苏昕握着凤纹金簪,哭了。原本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又见场上这般局势,那是木头的义叔!
为什么对熟人都能下手!为什么无情无义?她问着。
谁能制止他,谁能拯救他!我的木头!
凤纹金簪突然显出光芒,那是温柔的金光一闪,虽然只有刹那,却温暖无比。
那光芒来自千里之外。
玄英静静站在地上,却见七方灵力汇聚,七彩之色,他懂这意思。这是天诛施展所带来的效果,难道祖师要杀?
他明了,御剑赶往奉天殿。推开沉闷的大门,一步步走向机关。
真的要杀?初见燕孤云便知他是可造之材,却未想到是魔族中人,那魔气真实不虚,定然毋庸置疑。虽不知祖师和夷坚说的是什么年代的话,只管照着祖师之意施展天诛便可!
玄天德已被他困住,玄英没有犹豫,按下机关。
刹那间,七道灵力汇聚在蚩尤上空,化出一道七彩之虹,又弄出漩涡一道,电闪雷鸣。
雨大了,苏昕抬头望去,那是天诛!在后山见过一次,那威力她明白。难道要处死魔头?不,那是木头!
握着凤纹金簪,她迈步走出,往蚩尤身下走去。
跌跌撞撞,眼神迷离。
鲁威没有拦她,只是问道:“苏昕姑娘,值得吗?”
纵然刚才还怕,刚才还恨,可见到心爱之人死亡降临之前,那些恨那些爱全都化为平静止水。她要的只是看到他归来,无论平安与否,至少是作为真正的他,而不是这魔化的魔头。
“他要回来了,我要接他!”
只是丢下这一句,鲁威闭口不言,任她一步步走进。
蚩尤已经高举大斧,身下是玄天德。一如当时身下站着释离玉。
云璃趴在地上,虽然被弟子们带到了安全区域,却见到这场景,想到片刻前释离玉所在,心痛。前一刻还是个活人,后一刻连尸体都不剩。
玄灵要冲着去救爹,却被玄清点了穴封住行动。玄清摇头,无奈:“玄灵师妹,我们救不了…”
赵玉莲想着莽夫的点点滴滴。人间最可悲莫过于生离死别,在这一刻,那些平平淡淡的事都化作千钧之重压在心口让人疼。
夷坚看着灵力汇聚大惊:“天诛!”
帝台神色平静,却也难掩平静下的悲伤。当年释离玉无法救,如今释离玉也无法救,现在燕孤云依旧无法救。三世折磨全都是陆吾,那个可爱的侄子一般的天神陆吾。
那些神界度过的美好岁月,那些和陆吾、瑶池一起在昆仑山度过的零星记忆在他脑海回旋,人老了,有些忘了。
可那容貌一直印在心底,帝台开口冲着夷坚道:“这一世我对不起他,下一世再补偿!天地为棋!”
夷坚大意,手脚被棋盘上生出的锁具困住:“帝台老儿,你使诈!放开老子,别动手!”
帝台刹那间苍老了许多,皱纹横,白发飘,雨水沾湿。他抬头望着天,那是梦中的神界,离了多少年,曾想着待会陆吾,可如今却要亲手了结,有些讽刺。
“这都是命!”帝台无奈说道,随即双掌合十,泪下“天之灵,山河枯,玄黄战,以剑诛!天诛!”
七彩之虹变形,化出一柄巨大灵力之剑,剑身却泛着青色幽光,剑身浮现二字“天诛”。
雨声,霹雳声,天诛撕裂声,夹杂。
众弟子抬头望着那道神圣的剑,那是末日的审判,对魔头的裁决,是他应得的。
太远了,他们没能看见。
天诛下,蚩尤静立,没有举动。巨斧高悬,玄天德御剑在半空呆着,缠身的鞭子不知何时退去,他已经自由了。
虽然不懂这是为什么,但看到地上无畏的女子手中捧着一抹金光。那是苏昕!
“危险!快离开!”玄天德冲着苏昕喝着,却阻止不了。
蚩尤动,盾牌举。双眼泛着红光,在雨中是随风飘动的灯笼。
“木头,回来吧!我陪你!”
捧着凤纹金簪,金光闪烁。
燕孤云呆住,虽失了理智却突然停下来。巨斧随后落地消失不见。
夷坚看到了,大喊:“住手!他醒了!”
帝台摇头,那魔气腾腾不是苏醒的征兆而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风声起,雨声大作。
冰凉的雨水和着泪水,安慰着苏昕强颜欢笑的脸庞。
地上坑坑洼洼,苏昕顶着风雨一步步走去,蚩尤的脚就在她前方不远。
“我来了!你回来吧!燕孤云!”
她叫了他的名字,多年来极少称呼本名,但是这一刻她想着该这样叫。大概是最后一次了,她不想到了冥府之时却不记得前尘往事,至少要记住木头是叫燕孤云,其实他不木!
燕孤云眼中闪烁着凤纹金簪的金光,然而却激怒了他。盾牌举,砸下!
与此同时天诛动,剑刺向蚩尤。
刹那间,凤纹金簪金光大亮。
这一刻,金色、青色、黑色,三色交融,随即化为剧烈白光。刺目耀眼,誓要扫除一切黑暗让这宇内常驻光明。
所有人蒙上眼,只在耳边听到蚩尤一声长啸,恰似野兽最后的嚎叫,又听得“砰”一声响。
大概是死了。
许久,刺目淡下去。众人睁眼。
半空中一人御剑而来,玄天德带着愁容。那清楚看见那个瞬间,盾牌不是砸下而是改为护住苏昕,可天诛还是降了下来。燕孤云和苏昕,死了!
帝台解除了天地为棋,闭目。
夷坚怒不可遏,拂尘一挥将他脖子缠绕数圈,用力拉着。
玄英奔到他面前,求情道:“祖师实属无奈,那等情况下只能如此!”
夷坚青筋暴起,手不停地颤抖,拂尘跟着上下跳动。看着帝台双眼紧闭的平静模样,夷坚最后撒手:“你是凶手!不是天神!”
帝台却说道:“如果你想取我性命,随时都行。燕孤云的性命我却不能再还给你。他的死对你我来说都是解脱。”
夷坚收了战甲,抬头一望,那是纯洁的金色!他露出笑容:“你的命留下了。”
坑坑洼洼之中,天诛早已散去。空荡的广场除了瓦砾灰尘,只剩下一朵纯金色的未绽放的莲花,那是花骨朵,足足有一丈高,六尺宽。
莲花泛着纯洁的金光,一扫先前的沉郁之色。
玄清带剑上前,却不敢轻举妄动。众精英弟子跟着他一道上前,却看不出个所以然。
玄清用游龙剑一剑劈去,突然听到一声“铮!”
吓得众弟子往后一跳,躲避起来。
莲花却微丝不动,一丝刮痕都未留下。就这么在广场上坚若磐石,静静等待绽放。
鲁威看得目瞪口呆,没了苏昕踪影,只有那朵不知何意的莲花。
雨没能收住,还在泛滥,秋后的凉意在雨下侵人心脾,更带着对释离玉长老去世的悲痛,整个玄黄殿没有喜色,只有一派哀愁。
过了许久,莲花突然动了,花瓣展开。
众精英弟子如临大敌,拔剑。
夷坚却从帝台眼前消失,出现在莲花前,喝道:“让开!她们不是敌人!”
一瓣瓣展开,最后盛放。当中四人现身。
首先蹦出来的是身着碧绿绣着荷花长裙的小莲,正是巫山神女身边那个小莲。
然而,她没有往日的笑容,整个精致的脸上堆满了诉不尽的哀愁。那双清澈的眼见到这些凡人拔剑一个个怒气冲冲,登时觉得这人间太可怕。
身后又有一人正是苏昕,人中唯有她笑着。
再身后有两人,燕孤云静静端坐,一如佛门弟子打坐,坐在莲花中央。双目紧闭,身上魔气还在折腾着。
燕孤云眼前站着一亭亭玉立的女子,粉红柔丝披帛在玉臂间缠绕,高悬的望仙髻突出飘柔乌黑秀发,那面庞一如当年,岁月并未在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一颦一笑还是那般清新脱俗,一尘不染。
她还是她,巫山神女瑶姬。
脚未曾沾染这俗世之尘,玉腿纤纤踩着一朵云彩,欺雪的素手食中二指点在燕孤云额头,那个她口中的小鬼。
巫山神女带着小莲通过凤纹金簪现身于此,在天诛发动的瞬间,小莲化出原形,神女以神力加持这才抵挡了天诛,可即便如此还是耗去了小莲百年修为。
这一刻,燕孤云依旧魔气附身,神女施法念道:“神术-清心咒!”
指间点点金光,是无限温柔的夕阳下粼粼柔波,从香气四溢的纤纤玉指流过,通过额头侵入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