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队人马走远,月芙蓉蜷缩着身子蹲在地上,只觉身子冰冷,禁不住在大白天瑟瑟发抖。
月碧儿并不知道她们的过去,更不会知道巫山苗寨与岳北风的恩怨。
她笑道:“小芙蓉,怎么了?”
“我怕!”月芙蓉惊恐中说出这两字。
“有什么怕的?不就是一堆巡逻的兵士么?”
她摇头,紧紧拉着月碧儿,挨着她望着远去的人马,哀求道:“碧儿大使,我们回去吧!”
“咦,才出来就回去?”
也不管月碧儿愿或者不愿,月芙蓉拉着她往回家的路走去…
渝州府,位于渝州城东北角。
燕孤云被那一堆人马“保护”着到了目的地,那将军客气道:“高人,请吧!”
他只得迈步往府内走去。
当先一见,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株用上等玉石雕琢而成的摇钱树,挂着配以金枝玉叶,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再走过层层走廊,两旁挂的都是传世名画,又不知花了多少民脂民膏。
他一路见着一路恨着,满是无奈往那前厅走去。
此刻,前厅内,数人聚在一起。
当中坐的便是渝州城城主岳北风。
另有东西两排位置,坐着身形各异的武林人士。
东边依次是:
凌剑山庄庄主游乾坤,人称“剑圣”。使得一手“凌云剑术”,据说剑术快得根本看不到剑影,故而又被江湖中人称为“无影剑”。
霸刀堂堂主赵敖,人称“狂霸三刀”。仗着手中一把绝世好刀,配上攻势凌厉的“霸刀刀法”在江湖中扬名立万。
飞羽门门主后羽,人称“神射”。一把射日神弓据传是他先祖后羿当年射日所用,向来箭无虚发出手必中。
西边坐的却是不知名的人士,似乎是王都派来的使者,专门为了处理此事。
燕孤云被将军领着走到了前厅外。
那将军进去通报,燕孤云便在外等候。
忽而听到一阵人声,燕孤云转头往那边院子看去,一道围墙将此隔住,只留下一道拱门,却只看到一小片竹子,并未见到什么人影。
“要掉了!要掉了!”
忽而从那边传来一个女子清脆的笑声。
他往天上看去,就在这方寸之地,一只燕形风筝正摇摇晃晃在空中飘舞。
他一笑,却是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在院子里放风筝的情景。一时对此充满好奇。
正有些出神,那将军走出来,拍他肩膀,带着命令的口吻,说道:“城主让你进去。”
燕孤云这才走进前厅。
跨入门槛,众人目光投来。
他扫视一周,却全都是陌生人。除了西边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正是多年不见的夷坚老伯。
久别重逢有些欣喜,正欲说话。
城主岳北风笑道:“你就是玄黄殿派来的弟子?”
燕孤云虽不想理他,却碍于场面,又为了玄黄殿的名声,不得不客套道:“在下玄云,奉掌门之命特来查看渝州城闹鬼一事。”
“没想到玄黄殿竟然派你这么个少年?果真能处理此事?”岳北风似乎有些不太相信眼前的少年。
燕孤云应道:“常言人不可貌相,城主岂能因我年少便如此看低…”
岳北风有些赞许之色,笑道:“当真是英雄出少年!是我错看了,特向玄云高人道歉。”
燕孤云听到“高人”二字,有些不舒服,忙摆手笑道:“玄云才疏学浅,哪敢配‘高人’二字,还请城主勿要如此称呼。”
城主岳北风一笑,向着几人笑道:“曾听说玄黄殿的弟子极有教养,今日一见果然不错。请坐。”
“谢城主。”燕孤云自然选了夷坚旁边坐下。
许久不见老伯,着实有些高兴,又有些怨恨,恨当日突然将他丢下不管,害得自己这些年在玄黄殿上孤孤单单的。
夷坚看到燕孤云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搭理他。反倒是身后的白衣童子,一直盯着他有些高兴。
他笑了一笑,却又有些愣,这童子过了这么就居然还是当年那个孩童模样,着实有些稀奇。
不说他重逢故人,且听听场上如何。
城主岳北风笑道:“这些日渝州城闹鬼一事在江湖中弄得沸沸扬扬,不知诸位对此有何看法?”
赵敖吼着粗犷的嗓门,声若黄牛,说道:“依我看也不是什么难事,请几帮道士驱鬼不就得了。”
后羽笑道:“赵敖兄此言差矣。这是冤魂闹事,岂非寻常鬼怪。若是道士便能解决,城主又何须邀请我等。”
岳北风笑道:“神射果然明事,这闹鬼之事弄得我焦头烂额,到现在都不知如何处理。也曾张榜寻能人异士,结果都是些草包!一点用处都没有。”
游乾坤笑道:“我看此事就交由玄黄殿来处理,听闻玄黄殿精于灵力,善对付妖魔。这等寻常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赵敖却不同意:“玄黄殿那班牛鼻子,就平日里吹得凶,我看是没什么用处,还不如让我的大刀砍了那作祟的妖魔。”
城主道:“赵敖兄还是莫小瞧的好,这闹鬼之地已经接二连三有数人失踪。再者寻常兵器如何能消灭这妖魔鬼怪。看来只能靠玄黄殿出手了。”
岳北风目光投向燕孤云,似有所期待。
燕孤云却并未见过如此阵仗,不知如何应对,呆呆未有言语。
夷坚忽而说道:“诸位不如听老夫一言。”
见这穿得有些破旧的老头开口,赵敖有些嫌弃,嘲讽道:“你这老头却是何方人士?敢在此开口。”
燕孤云一听,顿觉这个秃顶的浓眉大叔有些可恶!怎能如此托大!很想骂他。
夷坚却淡淡一笑:“年轻人,岂能以貌阅人。老夫行走江湖之时,只怕你还是个小娃娃。”
赵敖感觉被嘲讽,心中不由大怒,使着性子厉声问道:“且报上你的名号!”
“老夫名为夷坚,绰号却已经不记得了。”夷坚故意说道。
那赵敖根本不认识,笑道:“无名之辈。”
谁知剑圣游乾坤抱拳恭敬道:“原来是‘神算子’前辈,久仰大名怎奈无缘一见,失敬失敬!”
夷坚哈哈一笑:“都是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倒是小游如今成了一庄庄主,却还记得老夫。让人有些感叹,时光不予呐。”
游乾坤道:“当年还得多谢您老!不知何时有空且到庄上一聚。”
夷坚摆手,推辞道:“老夫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不过你放心,有朝一日老夫定会到你庄上拜会。”
那城主原本对这个破烂老人也有些瞧不起,却一看剑圣对他如此恭敬,瞬间明了这人物来头不小,赶紧献起殷勤,笑道:“没想到还有前辈在此,失敬失敬。”
“客套话还是免了。依老夫看,闹鬼一事是子虚乌有,怕是有人别有用心。虽不知他是从何处学了这等邪恶法术,但玩弄故去之人未免太不道义!”
“前辈说的在理,只是…前辈有何方法解决此事?”岳北风问道。
“放心,解决的办法我心中早已有数,只是不到时候。到了时候,且看看这位玄云来处理。”
“咦!我?夷坚老伯没弄错吧!”
燕孤云忽而被接了这么个担子,自己根本无从下手。如何能处理,这不是摆明要让我难堪!一想到当年丢下不管,他心中便有了气,接着说道:“现在把担子推给我!当年却把我丢下不管!老伯你也太不厚道了吧!”
夷坚哈哈大笑:“没事,没事!你这不好好的嘛!”
众人见这两人有说有笑,不免有些怀疑两人的关系。
岳北风发问:“前辈,您两认识?”
“嗯。我看今日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不如大家散去罢。等明日,一齐前往燕云山庄弄个究竟。”夷坚笑道。
“目前也只能如此了。”岳北风道。
这短短的会议结束,众人散去。
夷坚带着白衣童子走出门,自往客房赶去。
燕孤云随了夷坚,没想到剑圣游乾坤也跟了过来。
往那边走去,燕孤云又听到了一阵欢笑,却没见到风筝。
沿着小径穿过拱门的瞬间,忽而一个女子冲了出来,两人就这么撞上。
燕孤云毕竟是男子,一撞纹丝不动。那女子却是差点跌倒在地,他赶紧一把搂住那女子的腰将她拦下,这才避免了摔倒。
女子睁大眼睛弯着身子,看着这个陌生少年,不免脸上升起两朵彤云。
燕孤云这才放手,赔礼道:“姑娘,对不住!没伤到吧!”
女子淡淡一笑:“没事,倒是公子可有受伤?”
“没有,在下还有要事,告辞!”
头也不回,燕孤云便追夷坚去了。
那女子呆呆站着,看着陌生少年离去。带着笑意,却像醉了那般,傻傻笑着。
忽而丫鬟上来,用手在她眼前晃了两晃,笑道:“小姐,你怎么了?”
“别挡着我!”
丫鬟推退开,那少年却已不在视线之内。心底泛过一丝落寞,轻轻一叹。
“小姐,怎么了?”
“没事,我们继续。”
又接着放起风筝…
客房。
夷坚端坐,白衣童子也跟着坐下,手里把玩着茶杯,一刻都不愿安分。
燕孤云拿过一个凳子,往上一坐,埋怨道:“大叔当年居然丢下我!让我一个人在山上呆了六年!你不知道过得有多苦!”
“小子,你就得了吧!有那么多姑娘陪着还不知足!”夷坚哈哈大笑。
“切!那你让那家伙去不就得了,反正他好色。”指着白衣童子,忽而觉得奇怪“为什么过了六年,他还是这般矮…”
“矮什么矮!你觉得自己很高么!”白衣童子显然不服气,指着燕孤云鼻子喝道。
“小子,你敢指着我鼻子!讨打!”燕孤云好久未见这童子,与他打闹起来。
两人打打闹闹,自然是燕孤云占上风。
“师父,你治治他!”童子败阵,笑着求师父。
夷坚懒得理,问道:“燕孤云,在山上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
“可疑?我觉得全都可疑…”
“有没有见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长得没有本大叔英俊,显得有些神秘兮兮的。”
“这么说我到是见过一个人,他没有告诉我名字。”
夷坚有些看不起那人,轻视道:“果然在山上,帝台这货还在那干啥?”
“帝台?他是谁?”燕孤云听出了这个名字,却又不认识“是哪个老伯的名字?”
“到时候你会知道的,在此之前,他说什么话你都不要信。”
燕孤云犯疑,那老伯叫自己离夷坚老伯远些,夷坚老伯又叫我别信他。也不知这两个老头有什么纠葛…可为什么要扯到我头上?
他也懒得想,应道:“是。”
“对了,下山前他有没有说过什么?”夷坚对此似乎很在意,紧紧瞪着他。
他想了想,记得那老伯是说了些话。他却回答道:“他什么都没说。”
夷坚有些不信,眼神中闪过一丝怀疑,随即换做平静。
忽而有人敲门。
白衣童子开门,却是游乾坤。
剑圣游乾坤抱拳笑道:“夷坚前辈,打扰了。”
夷坚忽而解下腰间的葫芦,喝道:“燕孤云,还有你,你们两个去帮为师打点酒。”
燕孤云虽不明白,却也不想呆在这沉闷的屋子里,便和白衣童子接过酒葫芦,出门。
支开了两个闲人,夷坚关紧门窗。生怕被人听到那般。
这才问道:“找我何事?”
游乾坤笑道:“多年未见老伯特来拜访。”
“这些话就免了,当日我说的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游乾坤恭恭敬敬道。
“如今你已成了庄主,当日誓言切不可忘却。”
“这是自然,只是您要我等的那人现身了么?”
“他自然会现身,这点你无须担心。”
“过了这么多年都未见到,您能不能给个确切时间?”
夷坚掐指一算,应道:“大概再过两年。”
“两年?未免有些长了…”
“都等了这么多年,还差这两年?小游,欲成大事必先学会忍耐。”
“明白了!告辞!”游乾坤不想再说下去,告辞离去…
这两个打酒的出了渝州府,跑到渝州城大街上。
大街依旧冷冷清清,毫无人声。只有鸡鸭乱叫,无拘无束。
看着一道旗帜飘飘,写着个大大的“酒”字。
燕孤云拿着葫芦,笑道:“你吃了什么东西,过了六年一点都没变?”
白衣童子有些生气,骂道:“你也取笑我!”
“我哪有!不过是问问…问问都不行?”
“不行!你管我变不变,关你屁事!”
“啧啧啧,人不咋地,脾气倒是大了!不和你一般见识,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夷坚老头到底是什么人?‘神算子’很厉害?”没想到夷坚老伯居然是这等人物,连城主都要对他客客气气,这完全与他那邋遢的模样不符啊。
童子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应道:“我也不知道。”
“不是吧!你是他徒弟呀!居然连这个都不知…”
“你还不是不知!我怎么会记得?”
“咦,话说认识这么久,我还没问过你名字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老头说了,我本来就不需要名字。”
“这是什么意思!你没有名字?”显然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夷坚老头的?”
童子想了想,摇摇头:“记不清楚了。”
“我服了你…”燕孤云不再问他。
两人便往酒家走去。
酒肆,只剩下半条旗帜在这瑟瑟寒风中飘舞。
酒肆里,八张桌子全都坐满了人,却是那些兵士,一个个端着酒碗,埋怨着。
一人道:“妈的,老子倒了八辈子霉,分到这鬼地方!”
另一人喝了口酒,笑道:“兄弟,你就服好吧!想想那些在前线死去的兄弟,咱们还得感谢苍天。”
“你这说得也太不厚道了!”
“得了!得了!瞎扯淡,继续巡逻去!”
你一言我一语,那些兵士闹轰轰一堂,全都拿着长戈继续巡逻去了。
喧闹的酒肆终于沉寂下来,一如这沉寂的渝州城。
燕孤云递上酒葫芦,那沽酒的老兵士缓缓把它灌满,埋怨着:“偏偏闹什么鬼,让老子在这儿做活!”
燕孤云问:“老伯,您很不爽被安排到这儿?”
“我家中尚有老母幼子,岂能在此送命!”
“可你不是还活着嘛!”白衣童子笑道。
“滚!你就这么响老子死?妈的!”这老兵士有些不爽。
燕孤云拉着童子离了此地。
走在大街上,忽而见到一人身着黑色斗篷,头戴蒙纱斗笠。
看那人的打扮有些与众不同,燕孤云停下不由多看了一眼。
那人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匆匆走着。
错身的那个瞬间,某种感觉袭来,他想起自己当年在渝州城抱着小顺子,差点被马撞,幸亏某人出手相救。
惊愕,他冲着远去的身影叫道:“当年多谢你救了我!”
那人忽而听到身后的这声,有些发愣,转而回头,往这两人走来。淡淡道:“你是当年的小鬼?”
“嗯!”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