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正午时分,好在艳阳娇而不烈。
就在门口静静站着,四个徒儿没想到师父会如此在意一块普通的玉佩。可是说丢就丢了,上哪儿找线索。一时间,四个徒儿便像无头苍蝇那般,在小小的院内东瞅瞅西瞅瞅。
忙活了半天,一无所获。
玄玉觉得累了,干脆靠着台阶坐下。挥手使劲扇风,不忘埋怨道:“热死了!小云子那玉佩到底丢哪了?”
燕孤云趴在地上,趴草丛细细找着,听三姐这么一说,站了起来拍拍身子上的灰尘,摇头:“我也不记得了!明明在厨房的时候我放得好好的啊!”
玄星见两个家伙偷懒,索性也停下一起偷懒。就只剩下玄月还在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找着。
却在师父的屋外看到一张枫叶,犯疑。她小心捡起叶子,细细看了一遍,一个脚印如此清晰映在上边。玄月似发现了秘密,冲着三人叫道:“你们三个过来!”
小云子一听大姐开口,自然是第一个跑了过去。看着叶子,他没见过,好奇道:“大姐,这是什么叶子?”
未等大姐开口,二姐玄星抢着应道:“这是枫叶!可我们玉秀峰没有枫树怎会有枫叶?咦,这是什么印子?”
“我猜可能是脚印。”玄玉凑过来说道。
玄月把叶子放在地上,挪过自己的鞋子,一比对,惊道:“这脚印比我们的脚大多了,莫非是男人的?”
徒儿们在屋外吵吵闹闹,云璃心烦意乱,一把拉开门,冲着喝道:“你们找到没有!”
四人推搡着大姐出来回话,玄月狠狠瞪了这几个卖友的家伙,拿出叶子给师父:“玉佩不见,却找到了这个。”
云璃结果枫叶,冷冷道:“有人侵入我玉秀峰!竟敢如此大胆!”
玄月看着师父生气的脸,弱弱说道:“师父,这叶子就在您屋外的窗户下…”
“嗯?!”云璃一下子就警觉起来,“我知道了,玉佩之事暂时不管。燕孤云,为师送你到义叔那!”
玄玉上前,拉住师父,撒娇起来:“师父,能不能别送走小云子…”
“胡闹!我玉秀峰从不招待男徒!为师不想破了这规矩!罚你们三个上山采药!不够一背不许回来!”
说罢,云璃招出雪魄,拉过燕孤云御剑而去。
水月轩外,三个姐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开心果远去,一个个都显得无奈。既未能留下他,反倒被师父罚了一番。
御空而去,看着渐离渐远的三个师姐。心底也有些不舒服,但为了爹娘的大仇,一定要学好剑术!为了剑术,不得不离开熟悉的姐姐们。
“放心,等练好剑术,我一定会回来的!”他心中如是想到。
冲破云雾,御剑腾空,飞了一阵终于到了逐星峰。
云璃告诫道:“不可多言。”
“嗯!”点点头,看着陌生的环境。几颗无趣的枯树,一条寂寞的泥黄小道,蜿蜒向前方伸去。
玄灵依旧舞者木剑,玄天德还是坐在石凳上不时指点两下。
花盛放着,唯独不见浇水的赵玉莲。
叩开柴门,云璃叫过燕孤云。
他探着脑袋往里一看,虽然在篱笆外面早已看得一清二楚。还是盯着玄灵看了好久。
玄天德见这个义侄儿盯着自己的女儿看了这么久,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不觉哈哈大笑起来。
云璃冷冷道:“天德师兄不知又在笑什么?”
被这冷言冷语给噎着,玄天德赶紧收住笑,微笑道:“也没什么,师妹只是站着,就不愿进来坐坐?”
“我还有事,他就交给你了。”
“我既然答应了自然会荣欣教他,这点师妹完全可以放心。”
云璃抽身欲走,忽而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来问道:“我记得你好像会释师兄的剑术。”
玄天德一听,笑容即刻散去,朝院外紧张扫视了一圈,确定没有外人。他这才长舒一口气,责怪道:“他的名讳…掌门已经下令不得提起,师妹还是收敛点好,免得又被金志诚抓到把柄…”
“抓住了又能怎样?释师兄本来就存在过,岂能当没有他这号人物?”云璃有些不以为然,继续道:“你这么说便是会他的剑术了,不妨教教燕孤云。”
感到有些为难,玄天德看着执拗的师妹:“虽然我和释师兄经常探讨剑术,可也学到多少…”
云璃打断他,冷冷地似带着命令一般:“你会多少就教多少!”
“得了!师妹你能不能换个语气,说话好累…”
“生来如此,听得惯也罢,听不惯也罢…”云璃依旧是我行我素。
“别!师妹,释师兄走了快十年,这十年你的变化实在太大了…还是做回原来那个无忧无虑的师妹吧!真的。”
云璃双眼微微一怒,轻轻一眨,似刀剑寒气夺人心魄:“也是你们做的好事!”
“师妹,话不可这么说…”
未等他说完,云璃一挥衣袖扬长而去。玄天德无奈摇头,干脆也不想这伤心事了。
燕孤云这小子瞪了良久,玄灵蔑视一眼。舞剑,瞬间,一步上前,旋身直刺,笔直的剑尖离他的眼睛只有一寸。
他静静立着,看着木剑只离他一寸,没有丝毫颤动,出剑如此平稳。他吞了口口水,鼓掌到:“姐姐,好剑法!”
玄灵对“姐姐”这称呼有些不满意,斜着眼带着看不起的表情,有些高高在上道:“你…不许喊我姐姐!”
“为什么?”
明明喊那三个姐姐一个个都开开心心的,为何眼前这个却如此反感。他微微一想,多半是练剑的都比较暴力,不温柔…那师父不练剑还是一样不温柔,唉,真弄不懂这些女的…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玄灵收好木剑。
“没什么,我说你真漂亮。”他改口笑道。
玄灵嘴角轻轻一扬,喝道:“虚伪!”
话是这样说,她转身却全是笑容,高兴着跑进了屋。
玄天德自个儿坐在石凳上看了半天,这才开口道:“云儿,你过来一下。”
他傻头傻脑走了过去,玄天德凑在他耳边笑着说了几句话,随后哈哈大笑道:“义叔说的怎么样,你考虑考虑?”
燕孤云一阵脸红,玩弄着手指有些不好意思:“不好吧…”
玄天德吼着粗犷的嗓门笑道:“有什么不好的!就这样定了。”
正好,赵玉莲走出门口,打量一下这陌生的孩童,转过头问玄天德:“刚才笑得这么开心,什么事说来听听?”
玄天德一笑:“没什么事,大老爷们的事你就别问了。”使了个眼色给小鬼。
赵玉莲问:“这便是燕庄主的后人燕孤云?”
“我就是燕孤云,以后麻烦您了!”燕孤云弯腰道。
赵玉莲有些惊讶,赞道:“小小年纪,如此有教养,不错不错!灵儿,你自己看看人家多有礼貌,你反省下自己…”
“切,有礼貌又怎样,他还不是打不过我!”说完,屋内一阵乒乓。
赵玉莲无奈,随即笑道:“饿了么?”
“有点…”燕孤云老实应到。
“屋子只怕太小容不下,干脆端出来摆在石桌上得了。”
“也好,你别光说不动!动手!”
一声命令,玄天德一个大老爷们立马服服帖帖,跟在赵玉莲身后端着端那。
院子里,风刮起,香气四溢。只剩下孤零零的他,站在这轻轻嗅着花香。看那一家三口的样子,真像小时候和爹娘在一起那般…温馨。有些羡慕,可惜那是别人家的爹娘,想着又忆起童年那段岁月,不过没有多少心痛的感觉。两年终究是淡忘了些,只有那份报仇的愿望比之前更深。
石桌石凳,一场饱餐,有说有笑,略微带着点温馨,这便是他第一天到这个新家的感觉。
且说当晚,后山禁地,一座草庐。
月光泻下,洒在这高地上。
月下,草庐前,一堆篝火烧得正旺。
一人身着白袍,静静坐在草团上,拿着一个棍子掏着火堆,火苗呼啦,劈啪作响。
忽而一阵风来,火被吹歪,摇摇晃晃。
一道青光飘过,化出一个人形,却是一个老头白发苍苍,皱纹满面,身着一身“玄黄”二字道袍。
老人问:“有何事召唤我?”
男子掏出那块蛇形玉佩,伸手递过。
借着火光,老人看了看还给他:“你如何得到?”
“玉秀峰一个小孩怀里,当时这玉还微微发光。祖师,以您的阅历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吧?”
老人眉头一皱,刻尽沧桑,缓缓说道:“这是释离玉的双蛇玉。”
火苗一窜。
男子道:“果然是主人的玉佩!”
老人命令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你的任务来了。”
男子半跪在地,抱拳道:“祖师请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老人舒心一笑:“没那么严重,从今天起你便是释离玉,回到他们身边。”
“我?要扮演主人?他们不会察觉?”男子有些担心。
“放心,我会提醒玄英,有他帮你掩护自然没问题。双蛇玉佩既然是在那小孩身上,我需要你去指引那小孩。”
“如何指引?”
“他现在只是一块普通的玉石,需要雕琢之后才能成为绝世的美玉。而你就是匠人…”
“我懂了,祖师放心,释离玉绝不辜负祖师厚望!”这男子此刻起自称释离玉…
次日,云璃一早便御剑飞出玄黄殿,往人间台州城飞去。
这玄黄殿并非坐落在人间,而是悬浮在空中被白云包裹,隐藏了它的面目。
云璃降在人间,自收剑走在台州城大街上。人流熙熙攘攘,她直接往东北角的苏府走去。
青石板路,这一节并没有闲人。云璃加快脚步,远远见着苏府大门奔去。
两个守门家丁,一见云璃,笑着迎上去:“云璃大师,今个儿怎有空?”
云璃并没有板着脸,却是难得笑道:“有些闲事,苏夫人可在家?”
“夫人在家,要不我去通报一声?”
“不用了,我自个走去就行。”云璃笑道。
家丁放行,云璃款款稳步踏进苏府。
绕过玉璧,一座宫殿般的前厅赫然映入眼帘。她没做多想,整整仪容便继续行进。
老远见到屋内的苏夫人,云璃喊道:“大姐!”
苏夫人云素一听,往外一看正是自己的妹妹,笑着迎了出来:“妹妹,好久不见。怎么有空下山?”
“正巧有事出来买些烛纸,顺道就来看看。”
“快上茶!”苏夫人吩咐下人,又派人去请小姐过来见姨母。
两姐妹又聊东聊西说了半天。
苏小姐苏昕这才缓缓走了过来,行了个万福,说道:“好久不见姨母,怎有空下山来看昕儿?”
云璃笑道:“瞧你说的,姨母何时不来看你?”
苏昕一笑,端过下人呈上的茶,奉给云璃:“姨母,请!”
云璃品了一口,笑道:“几时不见,昕儿倒是懂礼貌了。比起我那个快二十的徒弟玄玉可是好多了。”
苏昕坐到娘身边,笑道:“也不想想我可是娘教出来的。”
云素整理着女儿的头发,听她这一说露出欣慰一笑:“娘教的能不好吗?”
云璃笑:“还真是自卖自夸了。”
“人家哪有!前几天才碰到了可恶的人!”苏昕嘟嘴,有些生气。
云璃笑问:“谁敢惹我们的苏大小姐这么生气?”
“一想我都来气!”云素怒道。
“发生了什么事?”
“前几天昕儿在街上突然喊头疼,便昏了过去。你姐夫寻了个乞丐一样的老头,说什么神医。那家伙派了个弟子居然要喂药!趁机占昕儿便宜!”
“竟有这样的无耻之徒?那弟子什么模样?多大年纪?”
云素想了想:“年纪和昕儿差不多大,模样有些矮廋,长相普通,不过背了一个包袱却不是我们这的料子。”
云璃微微一想,问道:“那包袱是不是很像苗民的用料?”
“你怎么知道?”云素一惊。
云璃觉得有些好笑:“不瞒你,我前天才收了个徒弟和你们所说的十分相像…”
云素也觉得有些惊讶,随即生气道:“小妹,你回去可得好好教训教训他!替昕儿出这口气!”
苏昕粉拳紧握:“真想冲上去打他!给他两耳光!”
云素道:“昕儿!要有淑女的样子!把拳头放下!”
苏昕放下拳头,低沉应道:“是!娘!我先回房了。”
见女儿离开,云素迫不及待紧张问道:“小妹,你看昕儿的病…”
云璃摇摇头:“昕儿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只怕病情是越来越重了…”
云素禁不住暗暗垂泪,扯过手巾擦去,顿了片刻,看着精通医术的小妹,哀叹道:“连你都没有办法吗?”
“昕儿的病症确实是从未听说过,寻常药物也只能缓解片刻,根本无法治疗根本。只怕时日不是太多…”
云素忍不住哭了出来:“昕儿的病情我和你姐夫都不敢让她知道!想想好不容易怀胎十月才生下她,哪知是如此怪病从胎里带出来…苦了她呀!小妹,你别瞒姐。说实话,这样下去昕儿还能撑多久!”
看着大姐那绝望中闪着一丝希望,云璃不好明说,伸了一个指头。
云素绝望:“只有一年?我的儿呐,这命好苦!”
云璃安慰道:“不出十年…”
“十年?”云素不乐意,“还是太短呐!十年后她刚好二十,正是大好年华却…老天爷太残忍了些!”
云璃道:“我本有个想法,只是怕你不愿。”
“什么想法,能治好昕儿?快说!只要能治好她,让我死都愿意!”
“没那么严重。玄黄殿上灵气充沛,若让昕儿呆在山上修习灵力之法,引灵气强身健体,说不定还有些转机。早前我曾对姐夫建议如此,他不愿…”
云素道:“他只知道混迹官场,其他的都一概不管!也不知在外勾搭什么女人,整天烟花柳巷,还说是和其他官员拉近关系…哼,一想老娘就生气!这事我做主,你将昕儿带上玄黄殿,交给你,我放心!”
“我现在就走,可叫上昕儿。”
“等着!我亲自去喊。”
后院,苏昕正提着毛笔写到:“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於我归处?”
忽而,娘走了进来高声喊着:“昕儿,快收拾东西…”
苏昕赶紧将写下的字卷起,也不管这墨迹没有干,生怕被娘看见这内容。应道:“娘,怎么了?”
云素踏入女儿的闺房,一股扑鼻的墨汁味道,有些不爽这味:“昕儿,娘不是说过要写就到你爹的书房,女孩子家家哪有把闺房整成这样的?对了,姨母让你和她上玄黄殿修行。”
苏昕似乎有些不愿,浅浅蛾眉微蹙:“娘为何突然要赶我出家门?”
云素强颜笑道:“傻孩子,那是赶你。你不是说整天关在家里闷死了吗,这不娘让你出去走走!透透气也好,来赶紧的收拾一下。你姨娘可还等着呢。”
“我知道了!”
看着淡淡的墨迹,苏昕卷起那卷《诗经》,眉头舒展。
去就去罢,总该自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