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县,本名葫岭,产粮不足三万石的下县,率属于贵州承宣布政使司。因处于云南联结湖南的驿路要道,商业颇为发达,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可以说葫县是下县,但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当然因为是明代,抽是没有的。
小小的县城内,青楼妓馆,酒肆赌场林立,其中大半都是齐木的产业。
明代对赌博查禁很严,可是连县太爷都怕齐木,甘作仆从状,使得齐木这段时间在县内威名赫赫,因此赌坊这段时间开的尤为狂妄,开门聚众赌博,声音鼎沸,隔着几条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但是显然开办的人对此不在意,因此在暮色的掩护下,当十几个人偷摸到齐木的赌坊旁边,里面开盘的正欢呢。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一个一看就是流氓的家伙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大吼道
“开开开”下面的赌徒一起吼着。
咚!的一声,门板被人踢开,一群衙役、民壮带着铁尺锁链出现在门前。
赌徒们吓得立马缩到一旁,凳子上的人却只是轻轻一愣,随机跳下凳子,皮笑肉不笑地道:“吆喝,这不是林爷嘛,怎么,你也要来一把。”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麻六你开设赌坊聚众赌博,跟我走一趟吧。”林贵一挥铁尺,田大有和几个衙役拿着锁链围了上来。
麻六看了看场子里的流氓,厉声道:“林贵,你别不识抬举,这可是齐爷的场子!”
“锁了!”看到流氓青皮们蠢蠢欲动,林贵挥动着铁尺冲了上来。
“弟兄们砸啊!”
赌坊立刻打成一片。
葫县内宅,苏雅坐在榻上看着跪在地上的苏大。
“小人有罪啊,求小姐责罚,求小姐责罚。”苏大扯着哭腔,磕头如捣蒜。
月舞拿着茶壶斜了他一眼,心想:这都哭了一上午了……
然后稳稳地把茶倒进苏雅面前的杯子里,作为新人她很谨慎的保持小透明。
但是苏家的老人就不一个态度了,比如苏雅的贴身丫鬟。
小丫鬟怒视苏大,正指着他大骂不止,时不时蹦出让月舞脸红的粗话。
呵斥的累了,就拿起茶灌下,接着骂。
苏雅则冷眼看着这个从娘家跟着出来的仆人,作为她的心腹,受到如此斥责是不常见的。
“小姐,小人当时只想到如果没有人报信,贼人反而会加害小姐,才拼死冲出去报信的。”苏大泪如雨下。
“所以你还有理喽,”小丫鬟瞥了眼月舞,声音立马提高八度:“扔下小姐,跑的远远的,你还有理。分明是你贪生怕死,见事不妙就抛弃了小姐自己跑了!”
苏大也不辩解,只是不停地喊冤枉。
“够了”苏雅怒眉一翘,哭声和骂声立刻消失了。
“你回来报信,绑架的贼子就不会吗,他们绑架是为财,能不让家人知道?”
愣了愣,苏大立刻辩解道:“小姐,小人也是为小姐着想,万一有人阻拦解救小姐,也好有人通知二少爷啊。”
“有人?你是会说老爷吧!”旁边月舞和地上的苏大都微微一怔,而苏雅眼里迸射出愤怒的火花:“你想找人脱罪也不找个好点的借口!”
“你们平时为了表现对花家忠心,明里暗里地对老爷不恭,我没有说什么,然而”手狠狠地砸在桌子上,苏雅厉声道:“却成为你以下犯上的借口,真是好大的胆子!”
“小姐,小人出身花家,自然不能忘本,小姐背井离乡来这贫瘠之处,万一有人起了歹心小姐连哭的人都没有啊,小人正是为了小姐才不得不委屈求全的。”
“你!”见苏大最硬,苏雅不由的气结,苏大非要咬上花晴风,其实就是在主家之间挑拨离间,利用夫妻矛盾来获取犯错的余地,偏偏他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无法让人下决心处罚他,毕竟在封建时代,对错不重要,忠心才是最重要的,哪怕是口头的。
“夫人,夫人”小丫头翠瑶气喘吁吁的推门进来。
贴身丫鬟闪过一丝不悦,小丫头就是懂规矩,不过苏雅本人还是很温和的:“怎么了?”
“老爷,苏少爷跟老爷吵起来了。”
“姐夫,你斯文扫地,让姐姐何处?”
“此事依然事了”
“循天,你又和姐夫顶嘴。”苏雅聘聘婷婷地走了进来,两者都是她最亲近的人,所以说话也不客气。
“姐姐”苏循天看到姐姐进来,欢快的说道:“你不回去休息,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不好生调养出来做什么。”
轻轻拍了拍弟弟,“说,昨晚你去哪里了?”
“呃……”苏循天一下子愣住了,毕竟之前他一直抱怨花晴风救援不力。
苏雅凝视弟弟,直到他低下头:“昨天……昨天……”
昨天,苏循天一直在温柔乡中,直到今天早上才得知姐姐被绑,因此气冲冲的到衙内问罪,却得知姐姐已经获救。
如果苏雅当时没有获救,一场嘴炮是免不了的,当然后来为了安抚这位妻弟,一个班头职位是少不了的。
“循天,我知道你,哎……”坐下来揉了揉太阳穴,苏雅经常被苏循天缠着到花晴风这里要求职位,但花晴风不过是个空架子,又能拿出什么好职位来?
屋内沉默了下来。
“夫人,回屋休息吧。”月舞从门外进来,劝道。
苏雅点了点头,但是在出门的时候,说:“苏大,扣三月银钱。”
与此同时,葫县县衙刑房中,气氛与往日不太一样,典吏王晨满面怒容地站在主座旁,周围站着林贵等三名衙役。
“田兄弟重伤!”王晨喝道:“对方多少人?”
林贵摸了摸脸上的伤痕:“只有七个。”
“七个!你们去的人有二十多个啊,还有铁尺,锁链。”王晨惊异道。
“的确如此,但是那些民壮各个不愿意出力,那些青皮流氓围聚上来的时候,个个躲在赌坊之外,任凭那群人围攻我们,我与田兄弟还有衙役一共才四个人,他们……”
“他们怎么了。”王晨感觉到一丝不安。
“他们还持有刀具!”
明代对民间持有武器是有限制的,除了军户,只有读书人才能携带刀剑,连普通的捕快衙役也都是铁尺之类,青皮流氓就更不用说了。
而当林贵他们晚上突袭赌坊的时候,七个青皮有一名是拿着匕首的,虽然最终也没有刺到衙役们身上,但是本来人数就少,再加上防备利刃,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田大有更是被打断了一条胳膊,幸好林贵有好的接骨师,才无残疾之忧。
“民壮呢,他们就看着?”王晨恼怒地道。
林贵沉默地点了点头。
“其他地方呢?”王晨转头问道其他两名衙役,昨夜,十多名衙役带着四十多名民壮,以绑架县令夫人的山贼入城,搜索贼子的名义突袭齐木各处产业,特别是青楼赌坊,而林贵他们突袭的就是齐木最大的赌坊。
“王典吏,我们那里也不顺利”两名衙役互相看了眼,其中一名说道:“虽然不像林爷那边那么狠,但那群民壮不肯出力,什么事都躲在我们后面,真正到场子里动手,齐木他们人却比我们多,弟兄们实在是抓不了人啊。”
另一名接着说:“这群家伙死懒死懒的,一个不注意就跑回家了,我昨晚带了八个民壮,到地方后就剩六个了,后来一打起来,这群人又跑了一半,今早我回到县衙的时候,身边就剩两人了。”
“还有啊,昨天点出的是六十七名民壮,实际只有四十来个,”林贵插嘴说:“我没想到这群人这么懈怠,实在是一无是处!”
“丁茂才不会出事吧,他今天可是一个人带民壮去茶楼的。”先前的衙役突然想到今日的任务,赶紧说道。
“不,老丁为人机敏,应当不会出事。”王晨不由地也紧张起来。
齐木再嚣张,也不会大晚上地开茶楼,谁会半夜三更地去茶楼啊,酒馆之类的还差不多,所以早上的时候王晨派衙役丁茂才带着七八名民壮去骚扰一家茶楼,那也是齐木的产业之一。
葫县茶楼漱玉社,几名民壮走了进去,门口则站在衙役丁茂才。
“你们进去好,要详加探查,不可让贼子漏网,回去后我跟典吏报功,为你们请赏。”丁茂才狠狠一挥铁尺,两眼放出凶厉的光芒:“若是不尽力,板子也是不会少的!”
丁茂才三十多岁奔不惑之年,年轻时曾逮住过多名盗贼,也做过所谓的大侠,总之是一个见过血的人,此时他眼中的厉光,吓的民壮们连连点头。
看着民壮们走进去,丁茂才心中道:知道你们这些民壮懒惰靠不住,这次逼着你们上前,看你们还敢不出力气?
进得茶楼,民壮们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句“县衙查人。”
楼上便走下一个满脸横肉之人,冲他们吼道:“什么人在这里找茬,想不想活了!”
“吆,马爷,你怎么在这?”民壮们立刻堆笑上前。
“我怎么能不在这,我是这里的掌柜,怎么你来这里找茬?”
“哪能呢,我就是抄自己家也不能找你的茬啊。”
见此,丁茂才狠狠的往自己脸上一拍。
当他把事情向王晨报告之后,王晨陷入了沉思,片刻后道:“看来我还是想岔了,做事咱们弟兄要攥成拳头打头阵!把弟兄们集合起来,咱们做个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