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宫女闻言顿时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她是近两年才被调到朝阳殿来值守的,她来的时候这位就一直安静的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乍一听她曾经竟然要杀了陛下,宫女实在难以想象那个场面。
这次换对面的宫女朝天翻白眼了。
“怎么不会?她可是宋侯爷手里的明珠,千人疼万人宠,从小就被人捧在心尖儿上,但凡这样的人都是有脾气的,只是没到时候罢了。”宫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紧闭宫门,心下不禁有些唏嘘。
谁又曾想到,那个曾经名满京城受尽万千宠爱的明珠小姐,会落得如此下场?
“陛下刚登基那年,那时候太子岂不是还没出生?”宫女更惊讶了,惊讶之余又忍不住觉得心酸,皇太子容执,到如今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娘亲被囚禁在这凤栖宫里,一心等死。
“可不是么!她当时要杀陛下,可她怎么可能杀得了陛下,当时宋侯府成了那样子,她又不可能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于是就想将孩子打了,陛下当然不同意,但她又闹的厉害,最后陛下没办法就亲手挑断了她的手脚筋……”
“挑断……手脚筋。”宫女下意识的捂紧了嘴巴,但身体依旧控制不住的有些发抖。
当今陛下,当真狠心。
“不然怎么办?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说实在的,谁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要说他无情吧,独独护这位跟护眼珠子一样,谁要是胆敢轻怠半点儿,陛下第一个不放过他,还有皇太子,知道皇太子叫陛下叫什么吗?叫‘爹’!这哪里是帝王家的称呼?可若是说陛下有情,看看宋侯府的下场,疯的疯,死的死,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对面的宫女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忽而勾唇冷笑道:“知道皇后娘娘为什么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么?”
宫女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宫门,想着屋里躺着的那位万念俱灰形同枯槁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问:“为什么?”
“皇后娘娘曾经也是个烈性儿的人,宋侯爷死后,陛下虽然挑断了她的手脚筋动了手脚让她没办法伤害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但分娩的时候总不能也让她那样吧?分娩的时候皇后硬是咬着牙不肯生,想要把太子殿下活活闷死在肚子里。”对面的宫女说到这里眼里不禁露出几分恐惧和敬佩来,忍不住又给自己添了一杯酒。
“皇后娘娘,也是个狠心的人。”宫女看了一眼紧闭的宫门,语气唏嘘又恐惧。
一个女人,对待自己和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如此狠心,也是厉害了。
“狠心?这皇宫里的人,有几人不狠心的。”
宫女冷笑一声,接着说:“要说狠心,这天下,陛下若认了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陛下岂止狠心,简直诛心!
陛下坐上如今这个位置,宋侯府付出了多少?可宋侯府什么下场?皇后为陛下付出了多少?皇后又是什么下场?想死都不能死!三年前宋三公子病逝,知道陛下是怎么做的吗?他把皇后带回了宋侯府,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宋三公子断气。
我听前头的星月姐姐说,当时的宋三公子病的就剩一张皮包着一副骨架子,就那一张皮,还没几寸好的,几乎都溃烂了,头发也掉没了,星月姐姐说她一个外人当时都差点没忍住落下泪来,更别说皇后还是宋三公子的亲妹子,可陛下呢,根本不让皇后靠近宋三公子,就让她远远的看着宋三公子断气,然后让人一卷破席子给扔到了乱葬岗。
还说如果皇后再敢寻死,就让宋家还活着的人全部给她陪葬,而且让他们全部死无葬身之地。皇后回来以后,就把眼睛给哭瞎了,从那以后,皇后就再也没哭过,也再不说要杀了陛下或者杀了她自己,每日就那样躺着等死。”
“陛下,未免也太狠毒了吧!”宫女早已经听的目瞪口呆了。
自打她被选入皇宫做宫女的时候,她就知道这皇宫是个人吃人的地方,可她没想到,如今这个清俊的跟谪仙一样的皇帝陛下,心思手段竟然如此狠毒。
一阵冷风吹来,方才说话的宫女酒瞬间醒了大半,猛地想起刚刚自己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混账话,宫女立刻挥手狠狠的甩了自己几耳刮子,一边抽一边低声骂自己:“该死,真是该死,几杯猫尿灌下去,就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了,净说着不该说的话!”
坐在她对面的宫女正想开口说什么,一个黑影忽然从屋檐上坠了下来,宫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后颈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就再也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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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荡的朝阳殿里,铺满了光洁明亮的琉璃色砖石,倒映出两侧层进式的烛火,在如湖泊般明净的地面上明灭起千万盏灯火,温暖的,美如幻境。
朝阳殿紧闭的宫门被猛地推开,冷冽的寒风擦着门“呼啦”一声灌了进来,吹得殿内的烛火猛地一阵摇曳,房间尽头的数层纱幔随之一阵狂舞。在起伏飘落的薄纱中,一张紫檀木的雕花大床格外的醒目。床,上躺着的身穿素白衣衫的女子侧头望了一眼大门的位置,扯了扯嘴角终究一句话没说又转过了头继续空洞的注视着床顶,虽然她根本看不见。
来人身穿夜行衣,身形面貌瘦削的厉害,下巴上布满了青色的胡渣,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但眉眼间不难看出此人曾经是何等风华绝代。
他看着远处躺在床榻上那个空洞枯朽的让人几乎感觉不到生气的身影,双眼微红一步步慢慢的朝着紫檀木的雕花大床走去。
“明珠……”一道沙哑清冷的声音响起,尾音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颤抖。
床榻上的人瞬间如遭雷击,骤然僵住,锦被下的身体微抖,也不知她是不是冷。
“明珠,明珠。”来人走到床沿坐下,小心翼翼的将榻上的人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声又一声的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温软又急促。
生怕自己的声音稍大一些就会吓到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