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四口共进了晚餐,杨悦又与段灵依“母女情深”,絮絮叨叨聊了几个时辰,回到陆鼎为自己备下的房中已经是深夜了。
那段灵依简直是奇人一个,心思单纯无比,而且身为武林第一大家齐剑庄的庄主夫人,竟然对武林中的事情一无所知,甚至连灵月教的存在都不知道。可见陆鼎多年来必然是像保护金丝鸟儿一样地将她隔离在真空中。
杨悦刚推门走进房中,一眼就看到挑灯坐在桌边等着她的陆鼎。
“陆庄……爹,你还没睡啊?”
陆鼎轻轻一笑,说到:“不习惯的话私下无人的时候不用急着改口,其实我也还需要时间适应。”
“嗯,陆庄主等我到深夜,是有要事相告吧?”不管真正的唐诗诗习不习惯,反正她是不习惯,既然陆鼎不介意,她也不用再刻意勉强自己。
“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一直与柳离然不对付吗?”
“难道与我有关?”
“正是。”
陆鼎接下来给她讲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段灵依本是柳离然的小师妹,两人情投意合,当年为了柳离然不甚走火入魔,柳离然为了寻求治愈之法远赴西域,而当时早已对段灵依情投意合的陆鼎便趁虚而入,当然,从陆鼎口中说出的是主动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并且遍寻名医,保住了她的性命,只可惜武功全废,从此只能作为一个平凡人活着。
柳离然一去便是好几年,直到二十面前神功初成,才从西域回来。他一回来便到处闹腾,别人不知道原委,陆鼎却深知个中原因,那不过是他四处找寻段灵依的幌子罢了。
可是陆鼎哪里会让他轻易得手,他追求段灵依不已,好不容易娶到手,一直当做掌心至宝呵护着。由于她武功尽失,虽然嫁入武林世家,陆鼎却将她保护得滴水不漏,从不涉足武林事务,外人只知陆夫人体弱多病,不能见人,哪里知道他还有躲避柳离然找寻的目的。
当时,恰逢陆鼎大摆宴席为女儿做岁,柳离然公然下了帖子要偷齐剑庄的宝贝——陆鼎的女儿。
说起来,这件事情算得上陆鼎这辈子的奇耻大辱,他虽然当时还不是武林第一,却已是排名前十的高手,齐剑庄层层防备,竟然还是让柳离然得逞了。
按照柳离然的习惯,这本是掉掉面子就算了的事情,偷了的东西还会还回来的。可是这一次他却说——
“不好意思,那个女娃不见了。”
陆鼎当时简直气疯了,这与他从前从别家偷的古董宝剑不同,那些死物再怎么贵重,丢了便丢了,对于齐剑庄来说也无所谓。可这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一句不好意思就算了吗?虽然柳离然一再解释他不过将那女娃放在门口,小解片刻的功夫就不见了,可是,陆鼎私自认为柳离然定是知道他趁虚娶走了段灵依,出于报复痛下毒手。
陆鼎盛怒之下与柳离然大战了三百回合,若不是柳离然自知理亏手下留情,他绝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这事还是得解决。陆鼎出自武林世家,多少还是有些男尊女卑的偏见,丢了一个女儿他虽然痛心,却也不见得到伤心欲绝的程度,但是段灵依不同,她心心念念地就想要个女儿,女儿就是她的命根。之前走火入魔虽然捡回一条命,但是身体一直不好,是断然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的。
于是,陆鼎思前想后,编了一个由于她走火入魔,女儿命中带有大劫,须远去西域拜师学艺,年满二十才能返家的理由。
为了这事,段灵依几乎跟陆鼎闹翻了,甚至这么多年过去了,心里还有些疙瘩。
听完这些陈年旧事,已经天蒙蒙亮了,杨悦对陆鼎的印象也有些改观,他虽然不是一个护女之人,确是爱妻至深,这出戏她终于下定决心陪他演下去。
另一边,猊月山顶上——
“洪映雪?”殷霆咬牙吐出一个名字,这个女人能到达这里,功夫已不在自己之下,他是真没想到,她居然隐藏得如此之深。
“殷教主,你一直当我是个毫不起眼的小姑娘,没想到吧,其实我与你师出同门,不,确切地说是我与你师父师出同门,论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叔。”
“哼,”殷霆冷哼一声,“不是没有想到,而是你这样的角色我根本不屑去想。”
难怪淮海帮会逃过一劫,他当时就觉有些蹊跷,只不过没时间去细究罢了。
殷霆的话让洪映雪有些恼怒,她目光一冷说到,“都这会了,你还不准备撕掉那张倨傲的面具吗?很痛苦吧,要不要我帮你啊?”
洪映雪边说便解开了衣襟。
“哈哈!”殷霆大笑起来,动气之下,嘴角溢出了更多鲜血。
且不论他现在视线已经有些模糊,就算看得清,她身材再好,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一堆白花花的肉而已,没有一星半点吸引力。
殷霆讽刺的笑声和无动于衷的样子让洪映雪气红了眼睛,她一边扣上扣子,一边恶狠狠地说到,“好,你既然那么硬气,我就好好看着你是怎么死的。”
殷霆视身边的女人为无物,静静地看着澄净的蓝天。在同样美丽的天空下,好似不久之前他才与她一同在此处钓鱼,那一天,她许下了跟着他的诺言,他虽然面上没有反应,心里却欢喜得紧。
可惜世事无常,人与人的相遇和分离自有命数,他们注定了缘分太薄。
体内的真气疯了一般乱串,终于,好似到了一个临界点,真气就像要涨破皮肤一般,四肢百骸疼地无以复加,殷霆忍受不住暴喝一声。
本以为迎接他的是七窍流血,却没想到,那剧痛之后,体内的真气居然开始归于平静,他赶紧盘膝坐了起来,凝神运气。须臾之后,他发现了不对劲地地方,体内的真气不仅是归于平静了,浑厚的程度甚至比之前要更上一个台阶。
“感觉内功更上一层楼了?”洪映雪有些讽刺地说到,“不过别高兴的太早才是。”
“实话告诉你吧,我们修炼的武功是西域一门阴阳双修的功夫,男子修炼的内功至阳至刚,而女子至阴至纯。当日我师父妙姬倾心于柳离然,才传授与他,每个月运行的一个小周天本是内功进阶的必经阶段,但须同练此功的男女共修,方可进阶,无奈柳离然心中另有所属,不肯与我师父双修,才随便找个女人应付过去。”
“可那毕竟只能解决真气运行之苦,不能提升内功,他若肯与我师父双修,早成为中原武林第一了。”
殷霆冷冷地说到:“笑话,如果每个月突破一次,西域那门派岂不早就称霸天下了。”
闻言,洪映雪有些狼狈,“那自然也还要看习武者的资质了,而且越到后面越难突破,有时候需要几个月乃至几年的尝试才能成功。“
柳离然与殷霆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学武奇才,却不好好修炼,简直是浪费才能。
而且,此门武功也不是谁都可以学的,要么就是经脉尚未成型的孩童,要么就是经脉尽断之后重塑之人。殷霆正是前者,而柳离然和自己则是后者。
“你虽然强行突破成功,但是没有遵循阴阳调和之法,经脉已受重创,不信你找个医生看看,我断定你活不活两月。“
“我信。”
“现下能救你的人只有我。”洪映雪略带得意地说到。
没想到殷霆只是淡淡地说到:“谢谢,不用了。”他真的不怕死吗?她不相信。算了,反正还有时间,这事可以待师父来到中原再说。
“你不问我武林大会上的事情是不是我做的吗?”洪映雪转移话题问到。
“那还需要问吗?我只是好奇洪兴怎么会任你为所妄为?”
洪映雪瞬间有些低落,“爷爷并不知晓。”
她一直觉得得以学成这门神功是命运的眷顾,当年她卷入一场江湖纷争,被江湖上有名的采花大盗打到经脉尽断,甚至还被强行污了身子,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遇到了妙姬,便是她人生的转折处。
像爷爷那样守着上不了台面的武功有什么意义,武林中是靠实力说话的地方,唯有自己强大,才不会被人欺负,也才能够复仇。
“殷霆,这件事情虽然是我做下的,你却也没有任何证据,他们最终还是会算到灵月教身上的。”
“随便吧,江湖中记恨灵月教的人已经不少,也不在乎再多几个。”
殷霆这样生冷不进的态度让洪映雪颇为无力,她咬了咬下唇说到,“那你现在有何打算?”
“我有何打算与你有何干系,谢谢洪姑娘今天告知我许多秘密,我们就此别过吧。”
殷霆说罢,留下还没回过神来的洪映雪,径自向下山的方向走去。
很多事情都指向了一个地方——西域,看来他有必要用所剩不多的时间走一趟西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