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阿山的呼喊,众多正白旗将士都围了过来,看见胤禩情状,皆是惊呼,齐齐喊着他的名字。
胤禩此刻极其困难地睁开眼睛,灵台却有一瞬间的清明,他终于知道刚刚到来之时那股异样来自哪儿了。这周围的一片草地!这不是一般的草,长得极类似于原产中东的夏季雪花的球根,现在看来,应该是夏季雪花的一种变异!
而夏季雪花,是和月籽藤齐名的剧毒……
胤禩抬起手来,手上抓着一把这种草,掌心已被划破,气息微弱道:“有毒……快,离开。”
阿山反应最快,他一把抱起胤禩,一边小心翼翼,快速地离开了那片草地。剩下的人也跟着他迅速撤离。
大阿哥那边的人顿时傻了眼,胤褆手下副将赶忙上前问道八阿哥怎么了,阿山理都没理他,抱着胤禩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此刻的中军帐中,眼看着外面天色越来越暗,但是大阿哥和八阿哥却都没回来。好在下午时候捷报便已传来,裕亲王福全带领大部分东路军迅速攻取了准噶尔大营,全歼大营守备军1万,彻底切断了噶尔丹退守大营的想法。这下噶尔丹孤立无援,只能落入他们所设的圈套中。但是现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恭亲王常宁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擅自追击噶尔丹而去的大阿哥和八阿哥也没有任何消息。
素皑心里的不安在渐渐扩大,多年军事生涯的经验告诉她,情况可能不容乐观。战场,是个瞬息万变的地方,并不是你战前作好了准备就能完全掌控局势的,这个混蛋大阿哥,不顾军令擅自追击,累得胤禩也跟着他跑了去,眼看着月出中天,夜晚的草原更是危机四伏。
素皑坐不住了,她突然站起来,拱手向康熙道:“皇阿玛,八哥与大哥已经去了多时未归,儿臣请求率队去找寻他们。”
素皑此言一出,众人都惊愕了。四公主谋事之才他们是看在眼里的,但从未听说她还有将才。在大多数人眼里,这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皇上带她随军出征也是有道理的。但是,即便是要率队出去,在座的每个人都比她强吧,除非清军将领都死绝了,否则怎么着也轮不到一个小公主啊!
康熙也是眉头深锁,西路军那边丝毫没有消息,大阿哥与八阿哥下落不明。眼看着大好局势却横生枝节,是他并未想到的。
“你……。”
“报……。”康熙话还没说完,帐外有军士来报。
众人都打起了精神,康熙目光一凝:“说!”
“禀皇上,大阿哥与八阿哥回来了。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快说啊!”素皑和胤禛都急了。
“但是,八阿哥身重剧毒,看样子,怕是不行了!”来报之人低头答道,不是他要诅咒八阿哥,这是随队归来之人的原话。
众人大惊,胤禛更是大怒,一脚把这人踢翻在地,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人吓得不轻,颤颤巍巍趴在地上磕头:“奴才不敢胡说,八阿哥……八阿哥确实像是身重剧毒啊!”
众人面前一阵风飘过,帘子瞬间垂下,回头一看,四公主人已经不在原地。
胤禩的军帐前已经有一批士兵聚集在那里,皆是正白旗的将士,个个脸上似有悲戚,焦急不已。帐里已经点燃了灯,胤禩正躺在榻上,一旁的阿山正在唤他。张锦似乎已经吓傻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请求胤禩能够醒来。
素皑冲进去见到的就是胤禩青紫着脸和嘴唇,双目紧闭,气息微弱的样子。
“医生!太医呢?”素皑冲着阿山吼道。
阿山双目赤红,嘶哑道:“军医马上就来!公主,您救救八爷,他中了剧毒,是奴才护主不利啊!”
“毒?什么毒?快说啊!”素皑五内俱焚,怎么会中毒?
“奴才不知,是迷雾森林外的一种毒草。当时大阿哥和八爷起了争执,大阿哥气极推了八爷,八爷才会跌落那片毒草丛的!”阿山一点也不避忌,言语间责怪之意毕露。
大阿哥一直在军帐中,从他得知胤禩中毒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这次恐怕闯了大祸。若是这个八弟活不成了,那这次他所有的功勋化成了灰不说,恐怕皇阿玛还会另降罪责。所以他一回来就来这边守着,想着皇阿玛若是垂询时他还能说是无心之失,毕竟他也不知道那片草是个什么毒草啊!此刻听得阿山所言,竟是把责任都推在他身上,他炮仗脾气立刻暴起,指着阿山大骂:“你个狗奴才!你敢陷害本阿哥,你……。”
“闭嘴!你个混蛋!”素皑转头死瞪着他,眼神想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胤褆被素皑眼中的杀气煞住,一时间没了言语。
正在此时,所有的人都赶到了帐篷,在帐外正听见素皑那句杀气腾腾的话,不由间都愣住了。胤禛大惊,想到胤禩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他手脚冰凉,竟不敢往前挪一步,害怕一进帐中看到的是……
康熙第一个打帘进来,素皑跪在胤禩身边替他检查伤口。
片刻军医便来了,康熙让他免礼,速为八阿哥诊治。
军医上前快速地看诊,阿山递上用布包裹的一把草,正是伤了胤禩的。只见胤禩被那草划破的手掌已经开始变黑,并渐渐蔓延到了手臂。
军医一看那草,再看看胤禩的情状,不由地大惊,跪倒磕头道:“皇上!八阿哥这是中了蝉果草的毒啊!这种毒草整个克什克腾旗境内只有乌兰布通峰的迷雾林子附近才有。”
“蝉果草?是一种什么毒?怎么解?”素皑厉声问道。
“回公主,这是一种极为厉害的毒,多以毒草根部的倒刺划破人的肌肤而使人感染,中毒者毒素蔓延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因根茎的形状似蝉,所以当地人称为蝉果草。”
“那怎么解?”胤禛此刻跪坐在胤禩的塌边,双目俱红,心神俱丧,声音嘶哑地向军医吼道。
军医似是面有难色,倏地向康熙跪下,“皇上恕罪,此毒解倒是可解,但是,解药却难以配置。”
康熙听后皱眉道:“要什么珍贵药材你只管说,即便这里没有,朕让人快马加鞭从京城里调来就是,务必治好八阿哥。”
军医叹气道:“蝉果草此毒,其他的配置材料倒也不难找,只一味却是难于上青天。皇上有所不知,以前当地的蒙古人也有不小心中了此毒的,但大多由于难以寻到此味药配不成解药因而不治身亡。只因那味石鹤往往生长在万丈悬崖绝壁上,普通人就是有心也采不到!而且石鹤极其脆弱,从发芽到开花只有两个月的时间,每年的花期只有短短不到半个月,开花了以后不结果实,却会马上枯萎死去,寿命极短不说还很娇贵,若是稍有看护不周便会枯萎,珍贵至极。”这个军医是当地人,一直是跟随乌兰布通驻军的,对此地的情况甚为熟悉。
“石鹤?”众人互望了一眼,这是什么草药,从未听过。
“那这石鹤到底哪里才有?是要用花做药还是未开花的做药?”素皑焦急问道。石鹤?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听都没听过。
军医赶忙解释道:“别的地方微臣不甚清楚,但克什克腾旗境内只有乌兰布通峰两百里外的额图珲绝壁上才有。额图珲绝壁因魁伟雄壮而得名,此峰高万丈,险峻异常,克什克腾旗人视为神山,微臣也只是听人说曾在额图珲绝壁上见过它。石鹤做药是以未开花之前的根茎做药,越接近开花时间的那种疗效越好。算算时间,现在正是石鹤破壁发芽之际,却不到要开花的时间呐!”
“这种药怎么可能采得下来!”
“就是说啊,这……这药怎么能……。”
“现在也没时间了啊……。”
众人一听,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胤禛强自镇定下来,用毛巾给胤禩擦了擦汗,颤声问道:“除了石鹤呢?还有没别的办法?”
军医正待作答,榻上的胤禩竟悠悠醒转了。
素皑立刻凑上前去:“八哥,是什么毒,你有别的解法吗?”胤禩自己就是医界圣手,水平绝对要高于这营里的军医。
胤禩气若游丝,“夏季雪花……这种叫蝉果,”胤禩微微抬起手,一字一顿地说道:“化、毒、石、鹤……。”说完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嘴角慢慢浸出一缕黑血来,昏了过去。
众人大惊失色,军医赶紧上前,从药箱里掏出一颗药丸来让胤禩含住,而后跪下焦急道:“皇上,蝉果草的毒,没有石鹤做药微臣也是无能为力啊!微臣只能尽力保住八阿哥三日的性命。三日之后若不能服食解药,命休矣!”
胤禛听后,目眦欲裂,也不管这时康熙御驾还在此,一把揪住军医的领子,嘴唇颤抖着,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康熙听后大怒,“胡说八道!朕就不信,我大清这么多能人在此却还救不了八阿哥!佟国维,传旨,派人去挨家挨户地求,这药就算是罕见,整个克什克腾旗总会有人有吧。另外,再派人沿途寻找,尤其别放过那些商人,他们手中定会有这种奇珍……。”
“嗻。”佟国维领命,即刻便去办了。
军医见状却也只是摇头,三天……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素皑看着榻上胤禩紧闭的眼睛,苍白的脸颊,心中剧痛……夏季雪花,她知道的。上辈子学过不少毒花毒草毒素。那是和月籽藤齐名的剧毒,也叫伯利恒之星,原产自中东巴勒斯坦地区。开花时很像百合,日照大时花瓣还会自然卷起来,非常奇特。
“三天是吧?额图珲绝壁是吗?好!我去!”素皑定了定神,别说是绝壁了,龙潭虎穴她也要去闯一闯。
“素皑!”康熙大惊,喝道。
素皑回头望向他,眼中有水光闪动:“皇阿玛,素皑去去就回!”
“四公主……公主三思啊,那额图珲绝壁终年云雾缭绕,飞鸟绝迹,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啊!”有大臣出言劝道。
素皑摇了摇头,看向榻上,对着胤禛说:“四哥,三天,三天我一定把石鹤带回来。这三天,就拜托四哥了!”
胤禛双目含泪,眼中血丝弥漫,“素皑……。”
“不行!你去了就是有去无回!朕不允!”康熙厉声道。
素皑笑了,跪下朝康熙磕了个头:“阿玛,没有别人了。您觉得除了我,还能有谁?”
康熙心中大恸,在场众人几乎从未见过皇上如此神情,也从未听过四公主这样和皇上说话。
素皑抬头望向他,她去了,最好的结果是她带回了石鹤。她不去,胤禩只能死。
片刻,康熙松口了,哽咽道:“好,朕拨给你两千精兵……。”
康熙话没说完,帐外有军士大声道,有紧急军情要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