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九年四月27日,以逸待劳的清军终于在噶尔丹南下的必经之路乌兰布通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准噶尔大军,两军于萨里克河两岸对峙。
噶尔丹的王帐中,格林正眉头深锁看着探子带回来的消息。
“怎么样?第二批回来了吗?”噶尔丹擦着刀问道。
“还没有,想来也快了。我们来了半日,却不见对面的清军有什么动静。满狗狡猾,之前就被他们耍了一回,属下怕他们这回又在玩儿什么鬼伎俩!”格林愤愤。
“康熙……到底是不是真的病了?”噶尔丹问道,他之前被屁股后头的阿喇尼几路清军耍了一回,不由地也开始小心起来。
格林看了看情报,回道:“这上面倒是说得很肯定。据说清军到现在还没有动静正是因为康熙病得严重!他们虽然先于咱们来到乌兰布通,但听说康熙早在博洛河屯就病了。只是怕扰乱军心,一直秘而不宣。清人朝廷派系复杂,他们的太子和皇长子之间又一直有嫌隙。如今康熙病得厉害,几路大军没有皇帝坐镇,将领们群龙无首,又意见相左,一直僵持着所以才迟迟没有动静。”
噶尔丹摩砂着刀,又问道:“线人怎么说?”
“那线人虽跟着一块儿来了,但并不是康熙的御前近身伺候,也进不得王帐。但据他今早传出的消息说,康熙的王帐这几天一直看守严密,就连几个阿哥也轻易不得接近。更有意思的是,王帐这些天老出现眼生的小太监,看起来,格外警醒。所以,种种迹象上来看,属下觉得,康熙确实病了,还病得不轻。”格林思忖着。
噶尔丹嘴角勾起一抹笑,狂妄道:“康熙万万也没想到吧。前头准备了那么多,耍了那么多心眼儿想要先于本汗到达乌兰布通,临近关头却是自己病倒了!哈哈哈!连老天爷都不帮他!连老天爷都在相助本汗!”噶尔丹大笑道。
复而下令道:“传我命令,今夜子时一过,就按计划奇袭清军中军大营!本汗就不信了,这次对面的那帮满狗还能是假的!”
“是!”格林立刻起身领命,帐中其余几位得力干将也都齐齐起身应是。
“另外,派人放出风声去,就说康熙病了,病得快要死了!那些清军应该还不知道吧。本汗倒是想看看,这几万大军要是知道了他们御驾亲征的皇帝病得快死了心里是什么感觉,还会不会奋勇杀敌!哈哈哈哈!”
几位准噶尔将领对视了一番,眼中均有笑意。
深夜的乌兰布通草原,静得有些诡异。两军对峙,一眼望去都能远远看见对方密密麻麻的帐篷和黑暗中星星点点的火把。
素皑正在帐中瞧着手上的地图发呆,周围一干将领也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大阿哥坐在一边,脸上有些愤愤,不时地偷觑主座上闭目养神的康熙,思忖着到底要不要再次进言。
他这一路上看着素皑怎样行兵布阵,怎样耍心机玩手段地打仗,心中乃是十分不屑。他想不通这些小人伎俩,鬼魅行径皇阿玛怎么就能同意!?几万大军的事,怎能听一届妇人黄口小儿之言呢?之前也就算了,毕竟最后也实现了拖住噶尔丹的设想,但既然他们都已经先一步到达乌兰布通了,为何不在路上打个漂亮的伏击战?要让噶尔丹在乌兰布通站住了脚跟再来跟他们硬碰硬?他倒是不知道,素皑这时候又为什么这么君子了?!再者,就这么一味拖下去,他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立头功?
帐外有人声起,素皑看似昏昏欲睡却立刻便惊醒了,轻道:“来了。”
片刻,张廷瓒一身戎装进帐来,先看了一眼素皑,而后拱手向康熙道:“皇上,蛇出洞了。”
康熙目光一闪,众人也停下了讨论的声音,佟国纲一马当先:“皇上,既然这样,事不宜迟,下令吧。”
大阿哥也瞬间来了精神,这次他一定要抓住机会!
康熙唇角勾起一抹笑,朗声道:“之前裕亲王已经秘密出发,现在,咱们的机会也来了,十年一剑磨在手,该是大清拔除噶尔丹这颗毒瘤的时候了!”康熙顿了顿,扫了一眼众人,发现大家眼中都有光,遂加大声音道:“众将听令,按原计划行事,命令大军迅速后退五里。大阿哥胤褆为第一拨先锋,负责切断噶尔丹队伍,务必使他们无法合兵,首尾不能相顾!”
胤褆意气风发,出列大声道:“得令!”
“佟国纲,佟国维听令,你二人率军作为第二拨主力先锋,随大阿哥一起,清剿噶尔丹!”
“臣领旨!”
“五阿哥胤祺、四阿哥胤禛分别领镶红、镶蓝二旗部分兵马作为第三波主力,负责外围警戒,协助第一二波主力,剿灭噶尔丹!”
“儿臣领旨!”只见胤祺、胤禛俱上前领命。
“八阿哥胤禩,率正白旗兵力,拱卫中军王帐,随时准备接应大军!”康熙下了最后一道命令。
正白旗?胤禩有些意外,但还是规规矩矩地上前领旨。
旨意下达,大军迅速往后撤退,大阿哥胤褆率领第一波主力前锋,埋伏在重重帐篷之后。帐篷后面还有沙垛,看看那沙垛后面黑幽幽的大炮口,胤褆撇撇嘴,多此一举!他一刀上去就能解决四五个,哪用得着这个!
张廷瓒悄悄率领着一队人马从他面前跑过,胤褆忍不住开口讥讽道:“张副将可得小心了,别手法不济伤到了自己人,到时候丢的,可是我那四妹妹的脸面!”
张廷瓒的一张脸近年来愈发冷峻,情绪轻易不外露,听得大阿哥之言也只是平平回了一句:“谢大阿哥关心。”便带着他的人匆匆而过。
胤褆没想到这个张廷瓒竟然这样无趣,碰了一鼻子灰,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恨得牙根儿痒痒。
中军王帐,后退了数十里地,本来康熙说用不了那么多,但无奈众大臣坚持,素皑也坚持。所以,最后为了皇帝的安全,中军王帐最终设立在了离萨里克河三十里的地方。
此刻康熙摸了摸素皑的头,见她还是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由地开解道:“还是很担心?”
素皑坐在地上,把头也放在康熙腿上,轻轻说道:“总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对劲。或许是事情进行得太过顺利,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康熙捧起她的脸,宽慰道:“是你想太多了。这些天都没睡好,就是在胡思乱想地琢磨这些吧!放心,出不了问题的,天大的事儿都有阿玛在这儿。瞧你,黑眼圈儿都出来了!起来靠着阿玛睡会儿,等你醒了说不定前方的捷报就传来了。”
素皑与他对视,见康熙眼中一片宁静坦然,似乎真的丝毫不担心,不由感叹或许真是自己想太多了,遂点头道:“嗯,那我睡会儿,阿玛半个时辰后叫醒我吧。”
康熙摸摸她的脸颊,笑着点点头。
康熙二十九年四月二十八日凌晨,大清准备了多年的与准噶尔的一战终于打响。
噶尔丹的大将先锋格林奉命率队夜袭大清中军王帐,淌过萨里克河到达对岸,却在还没接近王帐之时便误中埋伏!
那是一种从地底下射出火炮的东西,一踩即中,防不胜防,简直诡异莫测!准噶尔大军从未见过这种东西,怎么从地底下还能射出东西来?一踩一个准儿,炸得人仰马翻,连尸首都找不到!准噶尔的先锋队一时间大乱,哭喊声震天,满地全是断肢残臂,伤亡惨重。统领官格林大惊失色,连忙下令退后!别人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庆幸之前读过几本汉文书籍,书上有过记载,有一种叫做“石炸炮”的东西,是明代人发明的。用石头打制成圆形或方形,中间凿深孔,内装火药,然后杵实,留有小空隙插入细竹筒或苇管,里面牵出引信,然后用纸浆泥密封药口,埋在敌人必经之处,当敌人将近时,点燃引信,引爆地雷。当时他还道这种东西,忒狠毒了些,那些汉人的心思也不可谓不歹毒。没曾想,如今就遭遇到了!
况且,他们现在遭遇的这种不知比石炸炮先进了多少倍,根本不用拉动引线,一踩即中,杀伤力也比书上描绘的要大得多。
黑黢黢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帐篷,遍布诡雷的地面,格林看着伤亡不小的前锋军,踌躇不前。他若返回,那么还没开打就输了,且惊动了清军。之后的战斗必将彻底处于被动,况且后面还有大汗率领的数万大军随后就来。他若前进,前面又布满荆棘,还不知道清军有多少鬼魅伎俩在等着他,他带的这些兄弟们,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横也不是竖也不是,格林心里在天人交战。
最终,在这空气中都还闻得到尸体焦臭的地方,格林做了他唯一能做的选择,继续前进!派出人去探查地雷,并且让人去回禀后续部队,清军设了埋伏,让他们加倍小心。
但是这由素皑、戴梓以及南怀仁三方呕心沥血做出来的地雷,如果能是你个连地雷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能探测出来的,那素皑公主表示,她白混那么多年了!你没有工兵,更没有地雷探测器,想要排雷,只能靠敢死队了。所以,后果可想而知,格林部死伤无数,还没接触到真正的大清军队,整个先锋队就已经几乎全军覆没。
这边,张廷瓒带着他的人在埋完地雷后,也已经等待格林派出去通知后续部队的人很久了,手起刀落,很快就把这几个准噶尔传令员斩落马下,然后清理尸首。空气中只留几丝淡淡的血腥味,片刻就飘散了。
直到听到后续大部队的马蹄声,张廷瓒才慢慢露出一丝笑意,准备带着人回撤,并吩咐属下去通知素皑,鱼真的上钩了。
天衣无缝的计划,精确严密的计算,足够多的人手,足够多的火力,当热兵器遭遇冷兵器,当黑洞洞的炮口遭遇血肉之躯,当面对敌人就如砍瓜切菜那般容易,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噶尔丹率领他的大军杀了上来,他并没有接到格林让他回撤的报告,一路上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但直到他带领2万骑兵,杀到所谓的大清中军大营才发现,如之前的幻影大军一样,自己又被耍了。当看见地上那么多准噶尔士兵的尸体时,噶尔丹气得发狂!他指挥着军队追击清人,誓要为这些死去的准噶尔儿郎报仇。但刚走了没几步,正当他终于有一丝清醒,觉得很有可能会中埋伏后,他就真的中了埋伏。
胤褆看不起那些大炮是一回事,但用不用又是另一回事。他看不看得起是由他喜不喜欢素皑决定的,他用不用是由他惜不惜命决定的。
大炮的威力是如此巨大,清军藏在那些事前就修好的工事中,以沙垛和帐篷为掩护,对着中间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的准噶尔人猛轰。炮声响彻天地,火光烧起了不少帐篷,点亮了乌兰布通的黑夜……
准噶尔2万凶狠彪悍的骑兵此刻一无用处,有的骑在马上乱转,有的被轰下了马在地上奔跑,更多的则是一颗炮弹打过去,数人数马齐齐翻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准噶尔引以为傲的骑兵被彻底打散了,死的死,伤的伤,哀嚎的哀嚎……噶尔丹的众位大将目眦欲裂,却连弓都搭不起来!明明都能看得见远处清军投放炮弹的影子了,却连一步都挪不过去!
噶尔丹大怒,他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了。但准噶尔第一勇士确实不是盖的,他不顾身旁将领叫撤的劝阻,当先一骑冲过了重重炮火,待来到一个投放火炮的小兵面前,抽出弯刀便把人砍倒在地!随后他片刻也没停,一连砍倒了好几个。让这门大炮彻底没人看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