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不吵醒小哈,康熙悄声走到塌边坐下,把素皑抱进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蹭了蹭。
“昨天朕才刚下旨让欧阳澈回京述职,今天那边就有人来报,长阜镇发大水阻隔了回路,要等路修通,恐怕又得耽搁几天了。”康熙向素皑解释道。
“洪水?灾情如何?严重吗?”看阿玛的样子应该还好,古代消息传递慢,这恐怕也是几天前的事情了。
康熙摇摇头,“恰巧是荒无人烟的地方,据报没有人受伤,只是路和桥被冲垮了,需一些时间修通罢了。”
“呼……。”素皑舒了口气,人没事就好。说来这几年的天灾时不时要发生一下,可是规模都不大,人员伤亡也不严重,是以朝中上下还算太平。
“算算日子,路也应该修通了。唉,可恨是现在阿澈手脚不便,若是以前的他,悬崖峭壁都不在话下,何至于要等到路修通!”素皑提起这个,仍然颇有些恨恨。
康熙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有些玩味,闲闲地说:“你这么着急要他回来做什么?莫不是想他想疯了?”
素皑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无奈地抬起头来笑道,“这又是吃的哪门子酸醋啊?阿玛一吃醋,脸上的表情就越帅!”素皑调笑地说着,转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某人立刻有些不自在了,没话找话道:“本来就是!你瞧瞧你身边,什么张廷瓒、欧阳澈、穆尔泰等等,是来来去去不停歇。就算你心里没什么想法,怎能保证对方心里没想法呢?”
素皑都要翻白眼了,欧阳澈回来为的是谁啊!?又不是她!
“我……这么急着招欧阳澈回京,是为了……为了……。”素皑有些急躁,一时间编不出来是为了什么,脑子里在迅速搜索有什么可以用的理由。昨天她跟康熙说的时候他都没问,怎么今天又问起。
“为了老八媳妇儿吧。”康熙淡淡地扔出一句。
一句话甩出来,顿时石破天惊,素皑睁大眼睛,呐呐无言。
“他们俩的事早就有人密报给朕了,不然你以为以欧阳澈的长相人品,我会让他长期待在你身边?”康熙似乎很不屑,语气里还有一股自豪……
“阿,阿玛,他们俩已经没什么了,真的!自八哥八嫂大婚后,他们再也没见过面了,绝对地!这点我可以保证!”素皑急着澄清,同时在心里吐槽,你就那么肯定我一定会被美色所获啊……
康熙看向着急解释的素皑,道:“朕知道,不然你以为这事儿可以平静到今天?当年老八还没大婚时他媳妇儿和欧阳澈的事,京城可不只你一个人知道。”
素皑惊讶之余也有些感动,怪不得呢,这么多年尽管欧阳澈也声名大作,却从未有人提起过当年的事,那时候知道他们俩关系的人应该都被阿玛摆平了吧。
素皑窝进康熙怀里,脑袋在他胸口蹭来蹭去,比小哈撒娇都要肉麻。
“嘿嘿,阿玛,谢谢你。”素皑由衷地感谢。
“不过,也算是难为老八了,据说他一直对媳妇儿很痴心?”康熙询问道。
素皑愣了一下,立刻镇定道:“外面当然是说他们鹣鲽情深,我们知道内情的人也许会妄加猜测。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连孩子都有两个了,谁又能说明不是真的琴瑟和鸣?谁又能说只是相敬如宾呢?年华过去,我虽没问过八嫂,但我相信在她心里,对八哥的感情不比对年少情意来的少。过去的就过去了,聪明人都明白现在和未来才是最重要的!所以阿玛,我急着招欧阳澈回来的原因是为了八嫂,更是为了阿澈。他是个长情的人,如果不能赶回来,我怕他以后心里的痛苦永远也解不开。事实上,让他回来是八哥提议的,我只是帮他传话而已。”
素皑声音悲悯,目光哀伤,转过头去不让康熙看见。
“哦?老八?他倒挺大方的。”康熙似笑非笑。
素皑心里一惊,忙说道:“爱一个人,自然希望她幸福,强制占有又有什么意思呢?八哥心思细腻,通晓人情大义,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呵呵,强制占有,这说法挺新奇的。”康熙的口气素皑也摸不准他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还是想说什么,但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说的越多越容易露出马脚。
“当然!皇帝陛下一定是没尝过强制占有的心理,您长这么大,要什么得不到,何况是女人?!就算她们心里不愿意,又怎么敢在脸上表现出丝毫?是吗?”素皑转头微笑,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比小哈闯祸后的表情无辜多了。
“咳……咳……这个,皑皑今晚的晚膳想吃些什么?”
“嗤,没创意!”素皑撇撇嘴,一边下榻穿鞋,一边鄙视某人转移话题的手段太老套!
又见黄昏夕阳,小哈欢快地在素皑身边打转,跳起来扒拉她的腿,想让素皑带它出去玩。素皑拿着茶杯,静静倚在柱子上看夕阳。现在,八阿哥府上的一幕大戏应该开始了吧。
绮妩,其实我今天跟阿玛说的话并非全是编的,我也不知道如今你心里的天平到底是倾向哪一边,不过这都已经不再重要了,无论是那个惊艳了时光的少年,还是那个温柔了岁月的男人,你都曾经得到过他们的关爱和付出。如果接下来的路注定要一个人走,那么希望你一直不孤独。
素皑擦了擦眼角流下的泪,转身进了屋。
八爷府。
胤禩在前厅正位上坐着,下面跪着的张氏并一干奴才个个瑟瑟发抖。
“爷!奴婢真的没有做过啊,那药方拿到奴婢手上的时候就是那样,奴婢绝没有篡改过一分一毫啊!爷,请爷明察!奴婢是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张氏边哭边说,一旁的奴才们也跟着哭哭啼啼。
“那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药方到你手之前就已经把它换了吗?”胤禩铁青着脸,面无表情地问道。
他今日布下一局,引人出洞,让他没想到的是,问题竟然出在药方上。他让张锦保管的一张,而张氏手里的竟又是另外一张。张锦的这张是方便他在的时候亲自照顾绮妩,但他近年来朝事繁重,每每不能顾家。所以他不在之时便由张氏来照顾绮妩并侍药。他记得当时是他亲自吩咐小顺子给张氏送去的药方,要她以后就按着那方子给福晋煎药。可是现在两张方子一对,竟然不一样?张氏的那张,加了两味非常罕见而又奇特的药,谷曲草和葛根。这两种药无色无味,若非内行人,很难从煎好的药汤中辨别出来。所以,绮妩其实一直在喝两种不同的药,若非今日胤禩有心亲自去一趟,绮妩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两味药刚好是和胤禩的方子相冲,对病人的身体绝无好处,长久服用,很容易在身体里留下毒素。
胤禩大怒,提张氏审问。而小顺子也明明白白说了当时他已经亲自把药方交给了张氏的贴身婢女珠儿。珠儿也承认收到并收捡好,也告知了她主子。所以,药方定是在张氏手中被换了的。到底是张氏换了药方还是别人换的,现在还未可知。胤禩只是生气,若他不是那么信任张氏,若他能够有一次绮妩进张氏送来的药之时去看她,那么他就一定可以发现那药的问题,一定可以救下绮妩!现在一切都晚了,绮妩服药已经大半年,说什么都晚了……
“爷,菡萏在外,说有要事禀告!”张锦在门外说道。
张氏还在哭诉自己的无辜,胤禩冷然道:“传进来。”
是绮妩的侍婢菡萏,只见她一脸的愤愤不平,见到胤禩后跪下说:“爷,方才王主子去到福晋房间,奴婢瞧她面色苍白,整个人如惊弓之鸟一般,且见到福晋就跪了下来,求福晋救她。之后福晋就把奴婢们赶了出来,想是在屋里拖着病体与王主子交谈。奴婢在屋外,隐隐听到她们说‘不是故意的……’,‘药方’,‘拿回药方……’什么的。当时奴婢就觉得事有蹊跷,可过了会儿福晋就让我们进去,让王主子回去了,奴婢瞧福晋还装作没事人一样!”菡萏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爷!奴婢冒死禀报,并非要恶意攀咬王主子,可这件事若不差个水落石出,若不把真凶揪出来任她兴风作浪,别说福晋所受冤屈不能平,日后她岂不连小阿哥和小格格也要毒害!福晋心善,不忍责罚,是奴婢看不下去,若真凶就在眼前,怎能让她逍遥法外?奴婢恳求爷,为福晋做主!”菡萏哭得伤伤心心,她是绮妩娘家的陪嫁侍女,对绮妩的忠心自不必说,对弘旺和谷梵也好的不得了,就是性子平日里稍嫌泼辣了些,好打抱不平。
胤禩一拍桌子,嘴抿成一条线,一旁的张锦小顺子也是气不能平。菡萏平日里跟他们很熟识,是断不会撒谎的。
“菡萏,你起来,带路!”胤禩吩咐道,又对张锦说:“去把王氏,毛氏都叫到福晋房里。”说完便带着此刻大厅里的人直奔绮妩的院子了。
之后的事情便很顺利了,胤禩不忍打扰绮妩休息,也不愿让她看见这些哭爹喊娘的糟心事儿,便在外间审问。
王氏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称是她在一开始就偷偷改了八爷拿给张氏的药方,而张氏一直都以为那便是真正的药方,丝毫无觉。但王氏也称自己看着福晋的病一天天加重,甚至大有不续之意,心里也是万分害怕和后悔的。她本来也想把假药方拿回来,可无奈张氏看管极严,非常谨慎,是以她一直没找到机会。就这样,事情便拖到了今天。今天若不是胤禩有心查证,恐怕绮妩就真的含冤而死却无人知晓了。
而王氏的动机她也承认了,无非是出于嫉妒,出于对胤禩“痴情”的愤恨!她本来只想让福晋的病别好那么快,好让她也有时间能分得一些胤禩的宠爱,却没想到铸成大错,一步错便永不能回头!
此刻王氏目光呆滞,瞬间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瘫坐在地上。却无论是精致的妆容还是富贵华丽的打扮都挡不住众人看向她时目光里的厌恶和痛恨。
张氏和毛氏也在哭。张氏心里的悔恨和复杂也非一般人能懂,她觉得她要是后来不把药方看那么严,说不定王氏已经改回来了!这时候她的谨慎认真,竟然做了王氏的帮凶!?她每天兢兢业业地为福晋煎药侍药,竟是次次为她端去了索魂汤!她小心珍藏唯恐有损伤的药方,竟是福晋的催命符!?
大厅里除了低低的啜泣声,竟无一人说话。胤禩揉着额角,张锦在一旁躬身,正准备听他吩咐。
“爷……。”胤禩抬头,是菡萏,她抹着眼泪接着道:“福晋要您进去呢。”
胤禩起身,示意张锦,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便进去了。
绮妩批了一件狐裘大氅,靠在床头,脸色不算太差,精神比白天时候要好一些。
“爷都知道了?”胤禩坐在她床边,绮妩问道。
“你为什么要放过那个毒妇?”听得出来,胤禩还是很生气。
“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我们的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