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滴溜溜的眼骨碌碌地转着,前后审视这两人好一会才道:“你们两人都只看到一个黑影?”
“是的。”
“那个黑影是何模样?”
“高高,瘦瘦,蒙着脸一身黑衣。”无语道。
魂千却说:“微胖,只看到一黑衣。”
展沁柔这是探他们的口风,这明显是调虎离山之计,这两个人说的黑衣人特征不一样,却在听到对方的答案后不见一丝慌乱,可见这二人心中略磊落,说的也是真话。
“好,我清楚了,去通知你们狼主一声,这个人极有可能还在狼堡内。”展沁柔叹一口气,这狼堡中机关重重,若不是熟悉环境的人断然不可能如此迅速引开吴语,更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杀人灭口,又迅速撤离。
“啊!”展沁柔站起身,突觉小腹一阵坠痛,冷汗直流,整个肚子翻天覆地绞着痛,“该死的,肚子好痛。”
特么的又中招了,千防万防原以为回到了凌云轩没有外人也就大意了,回想一下她并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只喝了一杯水。
那壶水……
展沁柔抱着肚子直挺挺地倒下,吓得吴语和魂千一阵手足无措,急忙伸手想扶她一把。
可就是她倒下去的一瞬间,冷俊咻地一下出现,刚刚好接了个正着。
这二人的手僵在空中,猛然接收到一记寒冰刀眼,脖子一缩,想起这展沁柔是狼王的女人,心里暗自泪流满面,我们可连衣服也没有碰到,请别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们。
“痛!好痛!肚子,水。”展沁柔脸色发白,整个人缩在他怀里,带着血的双手紧紧地揪着冷俊的衣襟,痛苦不堪。
“叫大夫。”
冷俊抱着人向凌云轩飞奔,这么冷的天气,他的额头竟然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来。
他的脸上寒冰已经足足有三寸厚,每迈开一步冰封万里,脚步杀气腾腾地,连月妍也只敢远远地站在屋外候着,路上偶然撞到的仆人,更是一见那浑身冒着冰寒之气的人影,远远地就屁滚尿流地蹿开了。
大夫被吴语和魂千一左一右提溜着,双脚很离地,嗖一声像坐了风火轮似的,喘息的机会也没有就被领进凌云轩。
冷俊亲自守着她,除了大夫,谁也靠近不得,也没有人敢靠近。
那大夫也是个好彩的,进门没多久,展沁柔出了一头汗之后,人就没事了,居然还能自己下床蹦蹦跳跳,鲜活得很。
大夫站在门口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还好姑娘自己好了,不用他上前去了,若真要他上前去面对那座千年寒冰,他一定会立即中风倒下,别说他不愿意上前,其实他的脚光站在门口看到狼主青黑的脸色,万里冰封的气势,就已经迈不开脚了。
幸好展沁柔并不是中什么毒,仅仅是她喝的茶水放凉了,她喝了凉水没有加衣服就往外跑,所以肚子有些受不住。
当然这是对外的说法。
事实上放在那茶里的是一种叫做黑寡妇的蜘蛛毒,这种毒只需要很少的量就把人毒死,而且会使中毒者出现严重的肌肉痉挛,导致脊柱和大脑麻痹,进而致人死亡。
不过因为展沁柔是灵蛇后裔,所以她的体质可以对蛇虫鼠蚁的神经性毒素产生抗体,肚子痛过一阵之后,很快恢复了。
冷俊铁青着脸,冰蓝色的眸子里波涛起伏不定,“凶手和狼堡的事,你别再插手。”
“不行,我受的苦不能白受,这事我一定而且要一查到底。”展沁柔从来都是睚眦必报的人,更别说这回她吃了暗亏,还不让她追查,堵在心口的气怎么能顺。
“我说不行,没得商量。”冷俊却也是十分强硬,那背在身后的手此刻还微微地发颤,看到她满手是血地倒在他怀里的时候,心口剧烈地收缩就像被狠狠地捏了一把,呼吸也不太正常,五千年来他头一次尝到了惊吓是什么滋味,他非常不喜欢那种心脏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似的难受,拒绝再受一次这样的惊吓。
“我才不管你同不同意,总之我就是要查。”展沁柔气闷,今天是什么日子,冷倩给她气受,一个小丫头也给她脸色瞧,现在连冷俊也来参一脚,全世界都和她做对。
她要反抗反抗反抗!
“别闹,你不是三岁小儿。”冷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性子本就喜欢发号师令,如今经此一吓更是变得异常坚持。
展沁柔走到金丝楠木圆周桌一屁股坐下,发泄似地边敲着圆桌边恨恨地说,“我闹?你说我闹?我要查害我的凶手,你特么说我闹?”
她一口气堵在胸口郁闷之极,不知怎的又想起冷倩的话,那四个婢女尤如一根毒刺在心里疯狂地滋长,之前决定得好好的决计不好冷俊吵,要心平气和的话全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那根毒刺让她痛得失去了理智,桌子拍得更响:“我特么就是要闹,你特么在宜花阁都养了四个婢女了,还不许我去查谁要害我。你特么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莫不成你是怕我查出,那个害我的人是你的女人,所以不许我查吧。”
“不可理喻!”冷俊被她不分清红皂白的一顿乱说,好意被曲解,担心和焦急双重压迫下使得他有点肝火上升,一掌拍在金丝楠木圆桌上,一个力道没控制好轰一声圆桌散了架。
喝!展沁柔倒抽一口凉气,先是被他释放的戾气惊出一身冷汗,等她从惊慌中缓过神来,所有受的委屈涌上心头,淹没了她,瞬间紧绷的情绪崩溃。
“呜呜呜……”她跳离他的身边冲到床塌上抱着锦被哭了,却不是号啕大哭,而十分压抑的,充满委屈的呜呜的悲鸣。
自从相遇以来,他第一次对她横眉怒眼。
自从相遇以来,她第一次使小性子,第一次哭泣。
看着她起起伏伏的肩头,冰蓝色的眸子时明时暗,一种发自内心的莫名情绪上上下下地翻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有点痛有点闷有点酸,心头憋得发慌。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情绪,不知道该怎么排遣,强忍着心头的不适,上前拍拍她的肩头,“谁会五千年一个女人都没碰过,我亦非圣人。”
显然狼王这货根本没有安慰人的经验,越被他安慰越是气结。
展沁柔一听这话,这不等于直接承认了他和那四个女人的关系,不由地一把火烧得更旺。她腾一下坐起来,泪也不流了,眼眶依旧愤愤地红着,“你还有理了?你觉得自已特别委屈吧?那你再多娶十几二十个回来好了。”
她也知道这话说得多少有点无理取闹,以前的事再拿来现在说多少有些不合理,但是现在那四个人就活生生地在她面前,而且还处处针对她,又想到今天那些人说什么选魔妃,八成和他脱不了干系,这心里的毒刺就越扎越深,越长越大。
他点头,一脸严肃地道,“是得再娶一个的。”
“你 ”他居然敢在这时候点头,居然敢在这时候接这种的话茬,展沁柔一口气堵得差点缓不过来,差点气晕过去,“特么的 滚 ”
冷俊被轰了出门,他拧眉暗恼,自认没有说错话,可不是还得娶一个么。
所以说,女人一旦掉进名为爱情的陷井里真的会变傻。
他不再娶一个,难道她打算这么没名没份地跟着他一辈子?
展沁柔聪明一世,只是被气急了一时脑子没有转过弯来,多年以后冷俊还常拿这事取笑于她。
不过在当下,两人肚子里都是憋着一股子气,都有点恼了对方,冷俊更是出了凌云轩连续几天都不回来。
经此一事,展沁柔更加觉得,一个完全信任的人在自己身边是多么重要的事。
于是她决定去都郡小镇向那慕容爹摊牌,把慕容涵要过来再说。
她原想着为慕容涵的事,她少不得又要和冷俊一翻较劲,没想到她只是到议事厅找他提了一下。
他居然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害得她准备了许久的说词竟然一个字也排不上用场。
展沁柔顿觉有些气恼,好歹也让她说上两句不是,如此一来,她竟然一句话也接不上。
特么的,这货真难聊。
“哼!我气还没消呢,你别以为我这就原谅你了,没门!”放完话她才一阵风似地跑了。
两人大吵了一架,展沁柔以为冷俊被她气得离开了凌云轩,却不知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在月光下悄无声息地忙碌了一整夜。
第二天展沁柔牵着小马驹,带上慕容涵的卖身契上门找慕容涵她爹。
那又窄又矮的小土坏房,一张拼凑的小木桌,房里摆着三张床仅以破布帘子隔着,一家大大小小的衣服堆在屋内唯一一个缺了一角的破木柜里,连个厨房都没有,吃喝都是在露天煮的。
展沁柔猫着腰走门那小房子,突然间多了个访客,屋里连个转身的地方也没有。四个九至三岁的小孩子吓得抱在一起,用受惊小鹿的眼神直瞧着她,大气也不敢透一下。
慕容涵不在,慕容爹坐在角落里抽着汉烟。
啪!她径直把那张卖身契往小木桌上一拍,玄妙剑往那桌上一搁,毫不客气的说:“我来领人的。”
一听她是来领人的,四个小孩一齐冲过来瞪着展沁柔大声叫道:“我姐姐不卖!”最大的小男孩大经九岁的样子,受惊的小鹿变成了护犊心切的小母鸡,虽然仍然害怕却是眼神坚定。“姐姐求求你别买姐姐,她她她受伤了,脸色白白白白的好痛痛痛。”三岁的小女娃抱着她的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口齿不清仍然努力表达自己的意思。
“求求你啦。”也不知是谁先带的头,四个小孩子先后跪在地上不断地她磕头,咚咚直响,细嫩的头皮破了渗出血来,那个四十岁的男人却只是坐在角落里默默地抽着汉烟。
展沁柔心疼得不得了,心被揪成一团,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亲爹。“你们都别磕了,快起来。”
四个小家伙表情木然像没听到似的不停地朝她磕头。
“我不是来买你们姐姐的。”展沁柔急得不得了,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跟这几个小鬼解释她的意图,“我是你们姐姐的朋友。”